蘇憲初見妹妹,驚喜心疼之下沒有反應過來。


    可他畢竟心思機敏,很快就判斷這個女子絕非自己的妹妹。


    這應該是鬼怪,趁著自己心中膽怯讀出自己的心,變成自己的妹妹。


    “咯咯!”那醜女淒厲一笑,脖子哢哢一扭,就變成一個鬼臉女子。


    兩隻眼珠子已經腐爛,脫落出眼眶,上麵布滿了血色的血線蟲。


    原來,是血線蟲的牽製,才讓她的眼珠沒有掉下。


    帶著長發的頭皮快要脫落了,露出慘白的頭骨。


    下巴也沒了,舌頭就這麽直接暴露在外,長長的拖在在脖子上。


    它渾身赤露,灰白色的皮膚上不斷流淌著發黃的濃血。胸口和腹部有幾個翻開的銳器傷口,傷口中蠕動著蛆蟲,一截腸子脫了出來。


    與此同時,一股恐怖的屍臭令人欲嘔,陰森的煞氣撲麵而來。


    “咯咯!被你識破了呢…”


    鬼物那沒有下巴遮掩的舌頭,蛇一般彈跳著,卻發出嬌柔動聽的聲音。


    “殺!”李定國頭皮一炸,長刀一揮,就掃了過去。


    “天地有正氣…”蘇憲刹那間一身冷汗,立刻誦讀正氣歌。


    噗通一聲,鬼物被李定國一刀梟首,腦袋掉在地上,皮球一般彈跳。


    “咯咯…奴家好慘啊…”


    鬼首一邊彈跳一邊大笑,“奴家好端端的,被賊人奸殺在此,沉屍井中,死了還被砍頭,咯咯…”


    “你賠我頭!賠我頭!”


    鬼首向李定國和蘇憲跳來,越跳越高。


    而女鬼的身體也慢慢靠上來,張開雙臂…


    李定國一柄長刀揮舞的風車一般,卻擋不住鬼物的靠近,而且身子好像被冷冰冰的大蟒蛇纏住,難以動彈。


    明明砍中鬼首,可鬼首仍然越來越近。


    蘇憲此時也難以動彈,感覺身在噩夢,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咯咯!”鬼物的舌頭突然伸長,無視李定國的長刀,舔向他的臉。


    “你賠我頭,我吃你頭!嘬你腦漿!”鬼物大笑,笑的眼眶中的血線蟲扭動不已。


    李定國心一沉,長刀就向自己左手斬去。


    這鬼物邪門,不是一般的陰魂,自己根本對付不了,隻能用一升李氏之血,除掉它!


    代價,就是一隻手!


    蘇憲此時也駭的心膽欲裂,隻能坐以待斃。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似唱非唱、似吟非吟的聲音鏘然響起:


    “吾乃鍾南山進士鍾馗!隻因萬歲嫌俺貌醜,將俺功名革去,俺一怒之下,撞死在後宰門!”


    淒厲的陰森煞氣,在這詭異的吟唱下,竟然開始淩亂。


    李定國和蘇憲隻覺得身子一鬆,頓感那股侵入骨髓的陰冷消散了一些。


    “呀!”那鬼物竟驚叫一聲,鬼首彈了回去,重新安在惡心的鬼軀上。


    李定國和蘇憲一回頭,隻見一個畫著猙獰臉譜的青衫人出現在麵前。


    這青衫人渾身散發出一股陰森而又浩然的氣勢,猶如陰廟裏的靈官。


    可是李定國和蘇憲還是很快認出,這靈官一般突然出現的畫著臉譜的異人,竟然是那個少年!


    “怎麽是他!”


    但聽他繼續吟道:


    “多蒙杜平兄,將俺屍首埋葬!因與杜平有約在先,要將小妹許配與他。”


    “今夜月亮日晝,正好與他二人完成花燭…”


    “眾鬼卒!隨俺嫁妹走上!”


    這幾句話既陰氣森森,又帶著一種堂皇的難以違抗的意念。


    說話間,周圍隱隱綽綽,出現了幾個虛影。


    那些虛影猶如鬼魅一般。有的挑擔,有的打傘,有的吹拉彈唱,更有鬼影抬著一頂花轎。


    花轎虛幻縹緲,猶如一片紅霧,蕩悠悠的飄了過來。


    “你是誰!”鬼物淒厲大叫,看著花轎飄來,鬼臉上露出驚愕之色。


    它的陰煞鬼網,竟然被破了!


    它想撲擊,可是卻莫名的感到恐懼。


    洛寧哪裏敢停?極力運轉伶道珠,繼續念白鍾馗的台詞道:


    “擺列著破傘孤燈,對著這平安喜慶,劍吐寒星…”


    “伴書箱,隨綠綺,乘著這蹇驢,俺這裏一樁樁寫入丹青…似一副梅花春景…”


    “上花轎——走!”


    說到這裏,口中突然吐出一道紅光,手中幻化出一麵慘白的紙上,一扇!


    “嗚嗚…叮咚…”幾個鬼影演奏著幽冥樂器,頓時陰風陣陣,詭異的喜慶氣氛,淒絕陰森。


    噩夢般的詭異喜樂之中,幾個鬼影圍住了鬼物,陰森森的說道:


    “小姐,吉時已到,請上花橋。”


    “不!”鬼物淒厲大叫,“誰是你妹妹!我不嫁!”


    她七竅膿血湧出,煞氣大盛,屍臭逼人。


    一股深沉而陰毒的怨念生出,散放出死亡的汙染氣息,強大凶靈的法力。


    可是那幾道鬼影一擁而上,就吞噬了她的鬼氣,將她塞入了花轎。


    隨即,所有的鬼影一起消失。


    陰森的煞氣,也消散一空。


    李定國和蘇憲看到這一幕,都是呆住了。


    這是什麽法術?


    他是道士?巫師?


    他…竟然是修士?


    洛寧此時滿身大汗,精疲力盡的大口喘氣。


    這鬼物已是九品鬼修了,根本不是等閑陰魂。


    若非鍾馗天師是鬼物克星,加上三人成眾,陽火大盛,還真難以對付。


    李定國和蘇憲也是一身冷汗,大口喘氣。


    “兩位,為何你們也在這裏?”


    洛寧擦汗問道。


    李定國長刀一拄,哈哈笑道:“你是洛家兄弟吧?我們為了你,可是差點了賬!”


    “哦?”洛寧有點意外,“李兄知道在下…”


    隨即他就明白過來。


    一定是兩人根據自己的反應,猜出自己的姓氏。


    看來,這兩人不是一般的機敏啊。自己也小瞧了別人。


    “李兄和我怕你一人夜路危險,就主動跟了上去。”蘇憲兀自心有餘悸的說道,“三人夜行,也更安全。”


    “誰知,我們根本沒有遇上你,你反而在後麵!”


    洛寧頓時明白了,他看看兩人的神色,判斷對方並沒有說謊。


    對這個世界的險惡早有認識,可洛寧此時仍然有點感動。


    僅僅萍水相逢,就出手幫忙,李定國當真是個俠肝義膽的漢子。


    這樣的人,如今已經很少了。


    “謝過兩位。”洛寧肅然拱手道謝,“不錯,在下的確就是洛家人,那蔡籍至交,正是在下洛寧。”


    李定國赧然道:“洛兄何須謝我等,我等該謝過洛兄才是。若非洛兄及時出手,我倆就危險了。”


    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願意失去一隻手。


    “想不到,洛兄還是個修士啊!早知如此,李某也不敢多管閑事了。”


    蘇憲也露出苦笑,“洛兄竟是一位修士大人,恕在下眼拙了。”


    兩人的態度,一下子變得恭敬謙卑起來。


    洛寧笑道:“在下還不是修士,隻是有點小法術罷了。最多隻能應付九品鬼怪。”


    “今日相識兩位,大家也算有緣,經曆此事,我等也算患難之交。”


    “哈哈,患難之交!”李定國聞言颯然而笑,“洛兄弟也是個妙人,和在下很對脾氣。若不嫌棄,你我就是朋友了。”


    他生性灑脫豪放,既然洛寧如此坦誠,他當然不會矯情。


    兩人和洛寧一見如故,隨即一起夜路同行。


    蘇憲忍不住問道:“洛兄弟,你適才那法術,似乎是假托鍾馗嫁妹,將那女鬼嫁了出去,難道,她真的被嫁出了?”


    洛寧搖頭道:“我這小法術,算是請了鍾馗天師一道法力,又不是真的鍾馗上身,怎麽能把女鬼嫁出去?”


    李定國道:“傳說鍾馗吃鬼,那就是送給鍾馗天師吃了。”


    洛寧笑道:“算是吧。這女鬼也可憐,死的淒慘,所以怨氣重。不過她變鬼後害的人也不少。”


    其實,女鬼不是嫁走了,更不是送給鍾馗吃了,而是被伶道珠收了。


    伶道珠能收納鬼物,也是洛寧剛知道的作用。


    之前,他也不知道。


    伶道珠肯定還有其他作用,需要慢慢解封。


    這麽厲害的法寶,為何會被自己得到?真有這等好事?


    僅僅因為自己是伶人世家出身?


    根據伶道珠的信息,陰陽兩珠齊備,才是真正的神器。


    陽珠在自己這裏,那麽陰珠呢?


    陰珠之主當然是個女子,她在哪裏?什麽身份?會不會在尋找自己?


    她有沒有打算幹掉自己,兩珠合一?


    想到這裏,洛寧不由有點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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