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死我女兒,我找你陪一條命,你倒是有無怨言?”賀老頭子輕輕鬆鬆說著這殺人償命的話,卻極其輕鬆,仿佛吃飯睡覺一般。


    要是常人,估計得嚇得汗毛直立,或者嚇傻了去。


    可隅冰顏卻絲毫沒有懼意,甚至還幽然一笑。


    賀老頭子內心的驚訝更甚,這個娃娃身體裏具備的能量超乎常人,除了那異常的天賦和修為之外,就這臨危不亂的忍耐力和氣度都遠遠超過同齡中人。


    而賀老頭子打量隅冰顏的同時,隅冰顏也在打量著他,雖然自己修為不如他,可是一聽這話,隅冰顏便知曉自己今日性命無憂。


    既然能如此相問,則表明,這老頭比較注重規矩辦事,而對付這樣的人,不需要修為和硬拚,隻需要一個字——理。


    而這點,她剛好站住了腳。


    所以,隅冰顏澄澈的雙眸之中溢上一絲笑意:“島主口口聲聲說我害了你的女兒,那不知島主知曉不知,你女兒生前可是三番五次謀害於我,那這命債,可要如何計算?”


    “絕境穀邊緣,我全身癱瘓無法動彈,你女兒推我下懸崖,麵對眾多妖獸攻擊,九死一生,這是第一次。”


    “我與萬月嬌的對戰之上,有人用你蓬萊道之物千裏丹將我拖入自己已經啟動的陣法之中,要不是有人及時將我就出來,或許我自己墳頭的草已經有一人之高了,那是第二次。”


    “第三次,引我入人形獸的空間之中,扣我滅人形獸全族的罪名,借刀殺人,這機謀可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隅冰顏說完這些,眼前的蓬萊島主的臉色已經黑得十分難看,不過她卻冷冷的諷刺一笑:“這麽算來,你女兒就算被我親手殺死,可還欠著我兩條命呢?”


    這一番話說出來,蓬萊島主周身的氣場驟然寒冷下來,就連他身後的一行仆人也個個膽戰心驚,瑟瑟發抖。


    不知島主接下來會不會發瘋,如此這番言語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還從未有人在島上如此說過大小姐的壞話,這位叫做隅冰顏的姑娘可真是古今第一人。


    “你!欺人太甚!”老頭驟然爆發氣場,那力量強大無比,隅冰顏隻覺瞬間胸口一悶,下一刻,一片腥紅的液體噴出來,濺到地麵。


    緊跟著,無數鬥氣自老頭周身折射出來,宛如太陽一般,刺得人睜不開眼,隅冰顏不由加強自身的防禦,雖然知曉如此懸殊的實力差距,自己那點能力隻是螳臂當車,可卻不得不如此。


    巨大的震懾力量之下,隅冰顏跌坐在椅子上,幸而有這把椅子支撐,不然自己此刻定然退步得十分難看。


    本以為這個老頭是個講理的家夥,沒想到說變就變,這就控製不住要殺了自己麽?


    那股灼熱的力量漸漸逼近,隅冰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護體結界輕易的分崩離析,霎時間,一道聲音出現在兩人周圍。


    “老爺!小姐的棺槨到了。”


    雖是極其輕微的一聲告知,可還是瞬間吸引了老頭的全部注意力,巨大的鬥氣場瞬時而收,周圍的緊張感也煙消雲散。


    隅冰顏深呼吸一口氣,再次抬眼望去,隻見那老頭子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院長。


    真可怕的力量,隅冰顏心髒跳動的厲害,經曆完這一切才覺得有些後怕。


    房間再次安靜下來,不過遠處卻突然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想來是木青靈的棺槨引發的吧,真是情感豐富的島民。隅冰顏擦掉自己嘴角的血痕,坐在地板上開始調息。


    還好方才隻是被那高級別的氣場所震懾住,並未有其他的傷害,而識海之中,之前被宮宸修複的經脈也並未傷及,真是萬幸。


    宮宸,突然間想到這個名字之時,竟然隱隱有些異樣,隅冰顏緩緩睜開眼睛,指腹撫摸到小腹的一個地方,那裏赫然有一絲不屬於自己的回應。


    是宮宸那邊的母蠱在朝自己傳遞某種信號?


    隅冰顏微微一驚,雖然還不能判斷自己的子蠱傳遞的確切信息,但這樣的冥冥之中有種聯係的感覺,真好。


    隅冰顏所在的大宅另外一邊,此刻裏,整個屋簷之下的人都在流著眼淚,包括那些沒有五髒六腑的紙片人,也低頭擦拭著自己的雙眼,為小主人的離去而傷懷。


    賀老頭子更是悲傷到無以複加,他在這世上活了幾百年,孤孤單單的一生,唯一的安慰就是這麽個聰明伶俐的女兒。


    幾乎是當做公主一般小心翼翼的嗬護長大,現如今,卻如此輕易的就死去。


    老頭熱淚縱橫,正在傷心時分,身旁一隻紙片人拉了拉他的胳膊,他轉過身來,隻見那紙片人比劃了一串動作之後,老頭麵容之上明顯一驚。


    “宮宸來了?怎麽會……”雪白的眉宇之間溢過一絲狐疑,賀老迅速收拾自己的一副淚容,緊跟著大手一揮,那棺槨立時變化成冰棺,木青靈靜靜的睡在其中。


    宮宸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水晶棺槨,木青靈安詳的睡容通過透明的水晶映射出來,將她本來就豔麗的容顏映襯得越發光彩照人。


    死者為大,宮宸靜立五息時間為木青靈默哀。隨後來到賀老身邊:“您也節哀。”


    賀老點點頭:“還好你有心,這麽快就來看望她,她在天有靈,一定會感動的。”


    這話裏有話,說的宮宸微微有些尷尬,賀老這是還在念叨他在木青靈生前沒有承接她那份感情的事。


    “如果青靈在天有靈,也會理解我的決定。賀老,有些事不能勉強。”宮宸漠然回答。


    賀老頭子神情一凜,驟然愈發悲傷起來,眼淚如同斷線珠子一般跟著那滿臉的皺褶橫飛。


    “青靈啊!你真是命不好啊,遇上這麽個……”賀老放聲哭泣,痛失愛子,他一瞬間變成那個最最普通的小老頭,那句狼心狗肺四個字最終沒有說出來。


    宮宸麵色微寒,卻一時也拿他沒有辦法。


    隻是此行自己還未達到目的,一時無法離開,於是宮宸便如同這房間其中的一件物品一般,杵在賀老頭子的跟前一動不動,陪著他哭了整整一夜。


    賀老頭子早就預料到宮宸要來,借此機會也正好,讓自己女兒生前最愛的人多陪她一會兒。


    直到黎明時分,賀老頭子才漸漸收住眼淚,抬眸看了眼宮宸,宮宸適時低頭,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接,同時怔忪一瞬。


    “賀老,哭夠了我們來談點正事?”宮宸沉聲,麵目驟然變得嚴肅起來。


    賀老頭心神一凜,滿是褶皺的臉龐動了動,眼底閃過一絲鋒芒:“殿下有事請講?”


    “你把隅冰顏關在了哪裏?”宮宸沒有問他有沒有關,而是直接問他關在哪裏,這話是鐵定他抓了人的事實。


    上天入地,他在海島之上將裏裏外外都搜過三遍,也沒有找到人。


    而冥那邊傳來的消息說狼崽紅玉也是按時到的校園,這幾天都沒有異動,唯一的唯一,很值得懷疑的疏漏,便是那天在天空之中遇到賀老,他沒有深入檢查的棺槨。


    “殿下這是說的什麽話?隅冰顏是誰?老夫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賀老頭打定主意裝傻,不入宮宸挖的陷阱。


    宮宸鷹隼一般的深眸霎時掠過一絲暗芒:“賀老,我敬重你是老者並且曾經有恩於我,可這並不代表放任無度的容忍。”


    話語之中,冷意驟現。


    賀老頭子霎時跳起來,退後一步來到宮宸對麵,木青靈的棺槨另一邊:“殿下莫不是要在小女屍骨未寒之際同老夫爭執這莫須有的罪名?”


    好狡猾的老匹夫。


    口口聲聲不離木青靈,不就是要激發自己內心那一點點愧疚之心麽。


    宮宸雙眸微眯,周身的寒意立時迸發出來,一時整個大堂裏麵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賀老,我再說最後一次,如果你現在放人的話,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還堅持,那麽後果,你自己想。”一字一字幾乎是咬牙說出。


    宮宸從來沒有耐心,這一點賀老頭一直知道。


    但如他這般天賦又如此修為,自然也不需要那麽一丁點辦事圓滑的耐心。


    氣氛一觸即破。


    別人都賞臉賞到這個份上了,賀老頭子那最後一絲忍耐也分崩離析,大喝一聲:“宮宸!你要怎樣就怎樣!老夫難不成還怕了你!這座宅子你也再清楚不過,如果有人,你自己搜出來,我無話可說!”


    哼!竟然來這套。


    宮宸警覺的打量著賀老頭子,這句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不過在來時,他就派冥帶著人在島上搜了去,要是有人的話,現在也該早就來報道了。


    唯一的可能,隅冰顏就在這宅院之中,而這樣一來,還真的隻有自己去搜比較合適。


    “至於路便不用我家丁相送了,你自幼在這裏待過,自然比任何人都熟悉。”賀老頭子語氣忽然軟下來。


    眸光中流光異彩,似乎想起了往昔時分,那個時候,木青靈還在,宮宸重傷在次修養,兩小無猜,歲月靜好。


    可是,那都是過往,不是現在。


    思及此,賀老茫然一聲長長的歎息。


    宮宸沒有時間在此跟他計較往日利益得失,轉身一步跨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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