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黃昏後,人如水中泥。


    軟攤,一團糟。


    “我走了。”孫無終起身走到藏愛闕旁邊笑道:“藏女娃,有緣再見。”


    “嗯。”藏愛闕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但是手中卻顫抖了一下。


    “你個沒良心的。”孫無終笑罵道:“怎麽說也幫襯過你這麽多年,少個老熟客了,頭也不抬一下。”


    “要走就快走。”藏愛闕回道:“別擋著我做生意,為老不尊,一把年紀了還要去玩命。”


    淚水滴落在了算盤之上,但是頭依舊不抬一下。


    孫無終知道,這女人不比男人,男人聚過之後再離別,第二天一醒就又是新的一天。


    而女人,若是不能絕決的冷漠應對,則可能傷心很久。


    藏愛闕作為一個感性的女人,她需要將孫無終當做一個平常的顧客,如此,才能不那麽的難受。


    步出客棧,孫無終想了想,再次掉頭對著藏愛闕道:“藏女娃,老夫吃過的柴米油鹽比你多,最後再倚老賣老勸你一句,杜竹林為人心術不正,表裏不一,你瞧他那母親就知道,刻薄尖酸,你若隨他,婆媳關係如何相處?遲早會摔一大跟頭,而寄奴一家重情重義,你莫要辜負了他,這小家夥人聰明,什麽事兒心裏都明亮著,不是個庸俗之輩,你隨他或許會......”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藏愛闕冷漠道。


    孫無終一下子氣結:“我是看著你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相識即是緣分,實在不想你這樣一朵鮮花凋零在那不值得之人身上,裕哥兒若是看不上,你去尋其他好點的男人也好過那個花瓶,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離去。


    藏愛闕終於還是抬頭看向孫無終離去的背影。


    這老家夥,真煩人,走了也好,沒人再嘀咕她的私事兒了,簡直比自己老爹還煩人。


    淚水卻是忍不住湧了出來。


    藏愛闕回頭瞧了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劉裕一眼。


    就這幅鳥樣,還不是個庸人?


    難道喝幾口酒就成了豪傑不成?若是如此,那也沒見天下喝酒人那麽多,有幾個是豪傑的?


    “掌櫃的,姑爺醉了,可該如何是好?”小猴兒推了推爛醉如泥的劉裕問道。


    藏愛闕麵無表情道:“送他去客房歇息。”


    小猴兒趕緊使出洪荒之力拉起劉裕。


    “還真是死重死重的啊,可苦了我了。”小猴兒吐槽了一下。


    “等等。”藏愛闕喚了一聲,讓小猴兒心中一跳。


    “起來之時,記得告訴他,銀兩已花完。”


    就這事啊?


    小猴兒還以為自己吐槽姑爺的話讓人媳婦給聽到要受訓了呢,原來隻是婆娘要管錢啊。


    不過姑爺兩夫妻也是奇怪,都沒見過哪對夫妻分這麽清的呢。


    ......


    皇宮之中,禦書房內。


    “各位愛卿,明日要招那李伯護二人過來商討和談之事兒,可有什麽應對之策?”


    司馬昱坐在主位之上掃視了一下台下幾人,這些都是他的肱骨之臣。


    藏愛親環視了一下眾人,這裏頭就她年紀最輕,資曆最淺,官職最低,無奈隻好先開口道:“秦國使臣,那叛國之人李伯護挾秦國國威而來,料想是會咄咄逼人,不好應付啊。”


    “真不好應付嗎?”司馬昱笑道:“我怎麽聽說,你那天將他嚇得屁滾尿流來的。”


    “我那是以己之命相逼,他當然怕我不管不顧與之同歸於


    盡。”藏愛親回笑道:“隻是,如今陛下乃是國君,與之相談的是國事,這關係到萬民生計,一不小心就是血流成河,自然是不好如我這般無賴了。”


    “但是不無賴,不好鎮住他啊。”謝安笑道:“李伯護此人吃軟怕硬,你強他就弱,你弱他就強,隻是,陛下身為國君,有些事做不得,有些話說不得,著實也是有點難辦啊。”


    旁邊的王邵也輕笑著應道:“陛下說不得,咱們說不行嗎?”


    謝安連連搖頭道:“咱們說,不夠震懾啊。”


    王邵道:“如此,那就隻能陛下說了咯。”


    藏愛親道:“陛下一言九鼎,金口無戲言,有些話怎能亂說呢?”


    “行了,你們幾個一唱一和的,也不用以此激朕,朕知道怎麽做了。”司馬昱眯著眼瞪了台下幾人一眼:“對了,謝相,朕應你之話,如今就已經將所有的底子交與你侄子謝玄了前去京口征兵了,現在天下均知,料想秦王苻堅也收到了消息,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謝安回道:“令玄兒集結民兵,提早出兵收複襄陽。”


    “這...這是不是與咱們之前的計劃差別太大了。”藏愛親皺眉道:“如今咱們國庫充其量隻招得了十萬兵將,如此倉促,他們未經訓練就去攻城奪寨著實困難,而且,那襄陽城中可是有著敵軍三十萬,勝算有點小啊。”


    太子司馬曜也不可思議道:“謝相,穩妥一點,不是應該先行劉裕金圓券之政策,充盈國庫之後 ,兵強馬壯之時再北伐襄陽嗎?”


    “劉裕計策雖好,但是,限製條件頗多,如今我等也是不得不兵行此等險招。”謝安回道:“國不安,民則朝不保夕,如此子民不可能信任咱們,便不可能將一家之儲蓄交與朝廷。”


    司馬曜疑惑道:“咱們不是定下和親之策略嗎?皇妹也好不容易同意了。”


    “那也要苻堅同意才行,咱們同意沒用啊。”謝安道:“萬一許以厚利,他都不答應呢?”


    “我同意謝相之話。”王邵在一旁老神在在道:“和平不是靠欺騙與祈求能得來的,子民也不是傻子,不會輕易全信朝廷之策略,所以,沒有一場大的勝利,掩蓋不了咱們的虛實,更不可能求取得了短暫的和平。”


    司馬曜繼續問道:“那若是摸了老虎屁股,惹得苻堅提前挾全國之力南下呢?可該如何是好?”


    王邵笑道:“不摸,他也有可能提前南下,摸了,可能會震懾他一下,而且,我以為其不會如此之快南下。”


    “對。”謝安同意道:“如今,玄兒征兵,動靜之大,天下均知,接下來就看苻堅有何反應了。”


    “朱序前幾日與你接觸過,他怎麽說?”一直沉默的司馬昱終於開口問道。


    謝安心中一動,暗道,看來什麽事兒都瞞不過陛下,也正是與朱序接觸之後,他才敢做下如此凶險的決定。


    謝安恭敬回道:“他透露被俘秦國期間,代國在絕境之下開始了回光返照的反撲,以求一線生機。


    秦國措手不及之下節節敗退,苻堅有可能會回兵以求先盡快滅了代國再南下。


    所以,朱序將計就計,假意投降秦國要與我等內外反攻。”


    “那反賊之話豈可相信?”司馬曜皺眉道:“若是一奸計,可能使我等萬劫不複。”


    謝安搖頭笑道:“現在是不是真的反賊還未有可知。”


    司馬曜堅持道:“但咱們不得不防範啊。”


    “太子所言極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嘛,防範是應該的。”謝安笑道:“所以,陛下已通知桓家叔侄北上防禦,然後再讓玄兒征兵之動靜鬧得十分之大,就是為了試探苻堅的虛實之心。”


    “你們看看這些密


    報。”司馬昱將桌上的三封書信交給一直侯在旁邊的老太監,老太監趕緊雙手捧過,恭敬的交到謝安手上,謝安打開一看。


    一封襄陽城中的秦國軍隊暗中北上之密報。


    一封是彭城告急。


    最後一封是代國國主的求救信。


    “代國國主要求我們東西夾攻,以解他之困境,這有點難啊。”謝安苦笑道:“他不知我等之難處,而且此信中之絕望可知,代國已經窮途末路,無可救藥也,回光返照遲早還是死。”


    “但他還是有點用處的。”司馬昱道:“有代國牽製,咱們可喘息一陣子。”


    謝安笑道:“那陛下可回一封書信告知,我等大軍已經北上,要其頑抗到底,有希望,人才有動力,多少消耗一下秦國國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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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正有此意。”司馬昱同意道:“代國先不管,另外兩封你瞧出啥了?”


    謝安回道:“苻堅此時重點應該不在咱們這裏,之前他氣焰囂張,號稱出兵六十萬南下,或許是自己心虛,怕咱們聯合代國東西夾攻於他,令他首尾難顧。”說著,謝安有點不好意思道:“不過,還真別說,咱們還真給他唬到了。但是,現在我等征兵的試探,其卻還在此時暗中回兵北上,這恰好說明了朱序所言非虛,其與代國的戰事緊急,如今還無法理會咱們。”


    王邵點頭補充道:“所以,這次他一方麵派遣使者,另一方麵又是派兵遣將的更進一步奪取彭城,估計為了震懾咱們不得出兵,秦國也是為了拖延時間。


    所以,此時若是咱們什麽都不做,或許會適得其反,令苻堅以為我晉國可欺,代國戰事了結之後,定會立馬出兵南下。”


    “那既然即將刀劍相見,這李伯護還談不談?要不要砍了他一了百了?”司馬曜狠道:“這老賊最近跳得慌,到處去教人如何當叛賊啊。”


    “談還是要談的。”謝安回道:“苻堅不是喜歡與我們玩虛虛實實嗎?那咱們也給他來一個虛虛實實。”


    王邵同意道:“談是肯定要談的,咱們晉國還是勢弱,最後兩國肯定還是要回到談判桌上來。


    隻是,若是咱們首戰可告捷,收複襄陽給他迎頭一個棒擊,再行和談之計,效果會好點。


    隻要到時候咱們做出些許讓步,給其台階而下,自然可以爭取短暫的緩衝時間。


    到時,再召告天下,實行劉裕之策略,富國強兵,以待秦國第二次南下,便可破之,保我晉國安康。”


    “若是首戰失敗呢?”藏愛親突然十分不合時宜的問了一句。


    頓時剛剛還相談甚歡的眾人陷入了沉默。


    如今,大家均知此時算的上是機不可失,也曉得了苻堅的意圖,算得上是不得不出兵北伐了。


    但是,如今晉國國力還是太弱,各方士族不同一心,就是桓衝叔侄也是出兵不出力。


    唯一的希望就是謝玄正在京口所征的民兵,但是時間如此緊迫,未經訓練就要上那戰場,可是有多少勝算?


    若是首戰就輸了,那基本可以說是立馬輸了個底朝天,萬劫不複。


    謝安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道:“京口此地多是北方南下避難的流民,能夠徒行如此之遠,多少有點本事才到的了那裏,所以其民風彪悍。


    再加上避難之人多窮苦,窮苦之人多野蠻,所以就連以前的權臣桓溫都感歎過那裏有好兵好將,玄兒在那裏征兵,料想都是一些好漢之人,隻要稍加訓練可能就可以征戰沙場。”


    “如今箭在弦上,也算不得不發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司馬昱終於下定決心道:“傳旨,謝玄將軍征兵完成之日即刻北上收複襄陽,解彭城之急,不管有何困難,自行解決,但是,此戰隻許勝不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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