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的安慰都是無用的。畢竟血肉至親,以那樣淒慘的狀況離開人世,沒有任何人能接受。”


    “但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再痛苦的事都會過去,九爺會緩解過來。”


    傅懿謙還是覺得心疼。


    那麽一個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男人,在麵對生死時,往往更加無力,崩潰。


    偏偏,他什麽都不能做。


    “你下去吧。”


    “是,太子爺你也早點休息,別累壞身體。”喬凡恭敬離開。


    傅懿謙再次打開電腦,上麵,是薄戰夜跪在血泊屍體旁的照片。


    照片裏的他,西裝革履,矜俊高貴,高大身姿在狼藉之下,如同毀塌的泰山。


    這樣一個男人,該拿什麽拯救他?


    ……


    第二天。


    正好是清明節。


    帝城下起綿綿細雨,天空陰沉沉的,十分對應那句詩句‘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但比起前去掃墓的人,最淒慘的還是正在麵對親人離世的人。


    距離趙心蘭離世已經整整二十個小時,薄戰夜還在停屍房,不允許任何人碰屍體,不接受這個事實。


    “九弟,你這樣小娘怎麽安息?還是早點為小娘布設靈堂吧。”薄厲霄開口安慰。


    一臉關心的樣子,讓莫南西恨不得一拳揍上去:“我們九爺自有思考,不用八爺操心。你們都先回去吧。”


    薄厲霄看了看薄戰夜清冷的身姿,跪在地上像一尊冰雕。


    跪差不多二十個小時,腿都跪廢了吧?


    他按耐心中笑意,表麵尊重擔憂道:“我也是為九弟和小娘好,畢竟再等下去屍體都冷硬了。”


    薄懷景也道:“小九,不管怎麽說,人死為大,入土為安,這樣不是辦法。”


    然而,不論他們如何說,跪在屍體前的薄戰夜依舊像沒有聽到聲音,目光望著那張蒼白的臉,很專注,瞳孔卻偏偏沒有聚焦和光輝。


    沒有人比莫南西清楚,九爺有多渴望親情,喜歡他的母親。


    他心裏疼痛,氣的直接將薄懷景以及薄厲霄推到門外,發火罵道:


    “你們不用在這裏假惺惺。


    薄老爺,曾經你飛機失事,與夫人發生感情,可你幾十年來不願承認她的存在,之後接她回來,也隻是想綁住九爺的心。現在談什麽為夫人、九爺著想?”


    “還有八爺,你更不用關心,你的關心也沒用。”


    “你們都走吧!九爺自己會辦理後事!”


    薄懷景和薄厲霄沒想到一個助理敢對他們發火:


    “反了你不成?”


    “你在用什麽語氣跟我們說話?”


    “你!”薄懷景抬起手想打莫南西。


    “住手!”就在這時,一道異常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


    幾人轉眸望去,就看到傅懿謙帶著傅溪溪走來。


    他格外高大強勢,氣派十足,身後跟著的幾名衛兵,也襯得他越發地位不凡。


    薄懷景和薄厲霄當即沉下臉:“太子爺。”


    傅懿謙大步走到他們麵前,道:“人死為大,你們在這裏鬧什麽?”


    薄懷景連忙解釋:“不是,我們隻是……”


    “不管你們想做什麽,都回去!停屍房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霸道,嚴肅,威嚴。


    薄懷景不敢再說,拉著薄厲霄準備離開。


    薄厲霄目光深邃落在傅懿謙和傅溪溪身上,詢問:“我記得傅小姐和我們九弟不是在鬧離婚嗎?”


    言下之意,不該出現在這裏。


    身為傅溪溪的大哥,更不應該幫著薄戰夜。


    傅懿謙麵色一沉,無比嚴肅犀利望著薄厲霄:“鬧矛盾又怎樣?”


    “我傅家家風嚴謹正義,尊重死者,在大是大非麵前,會放下私人恩怨。前來看望死者也是禮貌之舉。”


    “而你們身為家人,卻在這裏鬧鬧騰騰,就不怕心有不安,半夜做夢?”


    薄厲霄嘴角微抽:“不是那個意思,我們隻是關心九弟。既然九弟需要個人思考,那我們就先回去。”


    他並不想得罪傅懿謙,邁步離開。


    空氣很快恢複安靜。


    傅溪溪終於看到冰冷黯淡的停屍房內,跪在地上的男人。


    他還穿著昨天的西裝,由於裏麵有冷氣,黑色西裝上已經附上一層薄薄的霧霜。


    看不到他的臉,但僅是背影,都那般孤冷,孤寂。


    她的心似被什麽揪住,抽疼難以呼吸。


    她邁步走過去跪在他身邊,十分敬重禮貌的對著趙心蘭的屍體磕了頭:“阿姨……你走好,好好安息。”


    傅懿謙也邁步上前,用最認真敬重的神態給趙心蘭磕頭。


    這才是尊重死者的問候。


    莫南西想到薄厲霄和薄懷景,他們到現在都沒有磕過一個頭,敬過一個禮,談什麽關心?


    還好,還好九爺還有傅溪溪和太子爺……


    傅溪溪在磕完三個頭後,深吸一口氣,望向身邊的男人。


    短短一天,他似乎就清瘦了些,五官格外立體,似刀削斧劈。


    她心疼哽塞:“九爺……”


    “謝謝你過來。”然而,她話未說完,身邊長時間不說話的薄戰夜終於開了口。


    聲音是那麽冷,那麽沉,那麽毫無情緒。


    他甚至看也未看傅溪溪一眼,對莫南西吩咐:


    “莫南西,準備直升飛機,我帶母親回鄉下安葬,不用任何人參加。”


    這話,自然也包括傅溪溪和所有人。


    莫南西一怔,隨即明白趙心蘭是從鄉下來,應該是喜歡土葬,九爺是想讓她死後安息。


    他快速道:“好,我馬上去安排。”


    薄戰夜又麵色無波望向傅懿謙,道:“帶小溪回去。”


    是命令,冷淡,不是商量。


    傅溪溪感覺到他周身極致的寒霜,甚至有種拒她於三千裏之外的疏離,心裏詫異又酸楚。


    “九爺,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我身為你的妻子,應該陪你一起,也應該送老人一程。”


    “沒必要,不需要。”薄戰夜冷冷掀唇,臉上的冷淡冷至極致。


    傅溪溪還想再說什麽。


    傅懿謙起身拉住她:“算了,讓薄九安靜把母親的後事處理好,我們誰都不要打擾他為好。走吧。”


    傅溪溪無奈,站起身,深深望著薄戰夜冷俊的臉,高冷的身姿,手心捏了捏。


    她用僅有幾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九爺,我和孩子都在你身後陪著你。”


    “你不是一個人。”


    傅懿謙眸色動了動:“我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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