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站在帳篷外閑聊了兩句,聽張誌鵬他們說,這個野戰醫院的病房並沒有按照什麽傷員級別或者部隊詳細分配,甚至連軍官和士兵都沒有分開,完全是誰來得早誰的病房編號靠前,僅僅是受傷的軍官能多分到一些藥品罷了,所以他們三個就被分到了同一個病房裏,相互之間倒還有個照應。而二營長祝古盛一來就被推進了手術室,等吊住命,從手術室裏推出來,病房都已經擠不下了,不過前邊的病房裏也時不時會有床位空缺出來,祝古盛是軍官,被優先安排進了剛好有個空缺的2號帳篷,排到了最前麵。


    齊恒主要是來看看祝古盛,所以讓張誌鵬三人他們先回自己的帳篷收拾收拾東西,一會去辦出院的證明,自己帶著徐光輝和兩個勤務兵繼續往裏走,去找祝古盛住的2號帳篷。


    野戰醫院裏帳篷病房的編號和位置都比較亂,沒走幾步,一頂掛著偽裝網,門簾上寫著個白色數字2的帳篷就出現在了齊恒的麵前,他甚至都沒看到3到8號帳篷在哪裏,2號帳篷外麵倒是沒有閑聊的傷兵,門簾也是關著的,徐光輝的勤務兵小趙搶先一步,用空出來的手掀開了簾子,讓齊恒和徐光輝先後走了進去。


    “老祝!命硬啊!”走進帳篷,徐光輝一眼就看到左手邊第二張床鋪上躺著的,包裹著一條胳膊兩條腿的二營長祝古盛。


    祝古盛聽到徐光輝的聲音,驚訝的轉過腦袋,瞪圓了眼睛,隻不過他有一隻眼睛周圍還沒完全消腫,雙眼一大一小看起來有些滑稽。


    “老徐,團長!”祝古盛激動的打起了招呼,同時用那支完好的胳膊撐住身下簡陋的木板床,掙紮著想要起身。


    “傷勢恢複的怎麽樣了?”聽到祝古盛熟悉的聲音,齊恒嘴角也擠出了一絲笑容,加快了速度,在祝古盛撐起半個身體的時候走到了他的床邊,按住他的肩膀讓他躺了回去。


    “團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二營和四連的弟兄們,團長,你槍斃我吧……”祝古盛沒想到團長齊恒會親自來看他,心裏憋了大半個月的情緒一下子湧現了出來,他用那隻完好的手抓著齊恒的胳膊,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祝古盛手術以後,在醫院裏昏睡了整整六天,等他清醒過來,補充團所有的戰鬥都差不多塵埃落定了,他所在的病房裏沒有來自補充團的傷員,其他傷兵和軍醫,護士們也不清楚補充團後來的情況,所以祝古盛一直擔心因為自己的判斷失誤導致陣地丟失,心中充滿了愧疚和不安。


    直到七連長張誌鵬傷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床溜達,才找到祝古盛,向祝古盛大概講了一下二營那場戰鬥的結果,聽到二營最後守住了陣地,祝古盛才稍稍安心了一些。但今天看到團長親自來看他,祝古盛的心中又湧現出了強烈的痛苦,一時間難以自持。


    畢竟是並肩作戰了幾年的兄弟,看到從鬼門關溜了一圈的祝古盛如此表現,齊恒再鐵石心腸也生不出埋怨他的意思,於是輕輕拍了拍祝古盛的手背,沉聲說道:“行了,我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團裏後來統計,當時正麵進攻你們營的鬼子有一個滿編的中隊,後麵還跟了一個,你正麵隻有一個四連,頂不住情有可原,再說陣地又沒丟,我槍斃你幹什麽。”


    等祝古盛穩定了情緒,齊恒繼續說道:“團裏後來也分析了你們營的問題,你判斷失誤,責任是有的,但客觀原因占大頭,而且你提前預警,之後帶營部打的反擊也確確實實給我拖出來時間了,如果不是你帶二營營部頂上去,我這邊的增援還真趕不過去,所以對你的處理意見是沒有表彰,也不懲罰,你安心養傷就行,現在二營上官在管,等你傷好了回去繼續帶二營。”


    “是。”祝古盛的右手被齊恒抓著,左手舉不起來,隻好重重點了點頭。


    在看到齊恒和徐光輝走進來的時候,病房裏其他還在閑聊的傷兵都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所以齊恒和祝古盛的對話他們都聽的很清楚,這下,大家終於知道這位裹得像粽子一樣,十多天都不怎麽和他們說話的破相兄弟究竟是怎麽躺進醫院的了。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以一營之力正麵阻擊日軍一個中隊,在正麵陣地失守後率領營部非戰鬥人員發動反擊,在另一個日軍中隊到達之前生生拖到了援軍抵達,自己重傷入院,這位營長的生猛戰績在其他部隊裏怎麽說都是表彰的第一梯隊人員,而來探望他的上校居然說不予表彰也不給懲罰,這是個什麽部隊,平時打的都是些什麽仗啊。


    有眼尖的傷兵偷偷往齊恒和徐光輝的胸章上瞟,看到補充團那三個字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裏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什麽時候補充團都這麽能打了?


    祝古盛的傷勢恢複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齊恒這次沒打算把他也帶回去,等齊恒聊完往後退了一步,徐光輝便笑嘻嘻的湊了上來:“老祝啊,哥幾個給你帶了些好東西,大頭都留著呢,你先養著傷,等回去了再給你。”


    說著,徐光輝把齊恒的皮箱放在祝古盛床邊,然後接過小趙遞來的布兜,從裏麵掏出了一大堆帶給祝古盛的禮物:幾個肉罐頭和其他罐頭,餅幹,水果糖和奶糖,還有三包沒開封的日本香煙,一看就是上次繳獲的那批物資。


    “你哪來這麽多?”祝古盛有些驚訝,伸手一個個接了過來,在床邊擺成一小堆,看得周圍幾個傷兵十分眼饞。


    “還有酒呢,就是團長不讓帶,不然也給你順一瓶,”徐光輝看齊恒沒看自己,壓低聲音說道。


    “那還是算了,我這樣子也享受不了。”祝古盛苦笑著搖了搖頭,又指了指香煙:“這玩意醫院裏不讓抽,你也拿回去吧”。


    “老徐,你倆先聊著,我出去一趟,回頭你直接去車那邊集合吧。”齊恒挽起袖子看了看表,給徐光輝說了一聲,而且很貼心的沒有喊徐胖子這個外號,幫徐光輝在外人麵前留了點顏麵。


    “是!團長你放心的去吧!”徐光輝笑嘻嘻的回應道。


    齊恒感覺徐光輝那句話好像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一邊思索一邊帶著白老四走出了帳篷,而徐光輝看齊恒離開,立馬一屁股坐在了祝古盛床邊,壓的那張簡陋的木板床嘎吱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一樣。


    “哎,團長走了,其實剛那些都不算什麽,我這還有更刺激的,來,你看看吧。”徐光輝壓低聲音說著,從衣服的內兜裏掏出了一個小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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