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聲音很溫柔,帶著沙啞。


    那仁渾身一僵,去墓地那天,他並沒有見到譚夢的母親……


    她怎麽來了……


    是知道孩子的存在,來要孩子的嗎?


    當初譚夢說過,不要讓他們家裏的人知道,孩子就給他和季沉舟了……


    那仁腦子現在很亂,偏偏這個時候季沉舟不在。


    但是,那是譚夢的母親,就站在外麵,而且麵色憔悴,他不可能不給她開門。


    那仁打開門,譚夢的母親走進來,說了一句,“對不起,打擾了。”


    就這樣輕輕柔,帶著歉意的六個字,讓那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就是究竟滄桑的老人,和不經世事的年輕人之間的差距。


    請譚母坐下,那仁要去倒茶,譚母攔住他,“不用麻煩了,那先生,我來是為了看看孩子們……”


    譚母搓著手,即便是現在的她憔悴不堪,但是,依然能看得出是個美麗精致的女人。


    現在卻因為失去了年輕的女兒而變成這個樣子。


    那仁的手有些微微的抖著,果然是為了孩子來的。


    要是他們要回孩子,他和季沉舟沒有任何的立場阻攔,畢竟那是譚夢的孩子……


    那仁沒說話,實際上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也不能說我去給你抱孩子看看……


    僵持著,那仁知道這樣不對,那是譚夢的母親,可是,你讓他把孩子還回去,他做不到。


    騎士和寶貝是他和季沉舟的孩子……


    “你和夢夢相親後,她回家和我說過你,說你是個特別真的人,難得一見的好人,對你很滿意!”


    譚母看著那仁,眸光深邃中帶著悲傷。


    那仁的心痛著,他聽他姐說過,夢夢對他很滿意,後來他告訴她,自己喜歡男人,和她不可能的時候。


    她寬容的對他說,他們可以做朋友,譚夢是個好女孩……


    “可是,為什麽夢夢口中那麽好的你,要讓她帶孕……在明知道她得了癌症的情況下,還要她……給你們生孩子……”


    “她那麽喜歡你,你卻要她給你和……另一個男人帶孕……生孩子……你們怎麽可以做出這麽殘忍的事情……”


    譚母突然失聲痛哭著,看向那仁的眼神又恨又惱又怒又失望……


    那仁如被雷擊中了一般,整個人都僵直在那裏……


    腦袋轟轟作響,他聽到了什麽?


    雖然譚夢母親說的話斷斷續續,但是,聲音卻是異常的清晰。


    帶孕……他和另一個男人……


    那仁感覺心口被什麽堵住了,他不能呼吸了,整個人都鎖在那裏,疼的直不起身子……


    難怪季沉舟會讓夢夢搬到家裏住,這麽照顧著夢夢,難怪孩子要姓季……


    難怪季沉舟會料理夢夢的身後事……


    騎士和寶貝是他和季沉舟的孩子……


    是他們親生的……


    是夢夢帶孕的……


    就像是當初他求楚少,要用季沉舟的米青子,找個女人帶孕,生個孩子出來是一樣的。


    隻不過那個女人是夢夢……


    而他卻不知道這一切,夢夢不和他說,季沉舟也瞞著他不說,這是為什麽……


    “她的癌症不是不能治療,就算是治不好……起碼也不會那麽快死,她就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才不治療,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季少是總統的兒子,但也不能這樣害死一條人命……”


    “你們想要孩子……找誰帶孕不行,為什麽是夢夢,為什麽是我們家夢夢……她那麽好的孩子,你們怎麽忍心這麽對她……”


    譚母再說什麽,那仁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季沉舟知道夢夢病了,還讓她帶孕,為什麽?


    那仁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腦子很亂,亂到什麽都聽不到。


    直到看到譚母跪在他麵前,那仁才回過神來。


    這是譚夢的母親,一個剛剛失去了女兒的母親,怎麽能跪他,跪這個間接要了他女兒命的人……


    他曾那麽後悔沒有發現夢夢病了,要是早點發現,說不定她就不會死。


    可是,季沉舟卻是早就知道……


    “伯母,你起來……我現在有點亂……您先回去好嗎?”


    “我會給你個交代……但是,不是現在……我需要靜一靜……”


    那仁是真的很亂,他也感覺自己的身體支撐不住。


    “我要我女兒的孩子……那是我女兒用命生下來的……你們還給我……求求你……”


    譚母的情緒也很激動,緊緊的抓著那仁的褲腿。


    他抓起桌子上的手機,滑動屏幕的時候,他的手都抖的不行。


    他腦子雖然亂,但是,也知道要是自己倒下了,孩子被抱走了怎麽辦。


    即便這是譚夢的母親,也不行……


    電話被接通了,那仁也顧不得譚母抓著他的褲腿哀求。


    “爵爺馬上來我家……馬上……520520……”


    那仁最後還不忘告訴爵爺密碼。


    “伯母,你別這樣……我會給你交代的……”


    那仁跪坐在那裏,他渾身抖的竟拉不動譚母,隨性也跟著她跪著。


    他急紅了眼,這些突來的事情,真的是讓他幾乎承受不住。


    若是說現在怎麽還沒倒下去,那大概就是因為心裏擔心孩子……


    所欲還能撐得住……


    “你們交代什麽?你們都沒有讓我們知道孩子的存在……你們當初就沒想給我們孩子……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威脅夢夢的……那傻孩子竟然也不說……就這麽給你們生了孩子,就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的……”


    譚母緊緊的抓著那仁的手臂,狠狠的搖晃著。


    那仁隻覺得自己的頭疼的不行,好像血液都逆流了……


    眼前有無數個影子在晃動著,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奔著他來了,好像想要要了他的命一般。


    在聽到爵爺喊他的聲音時,終於支撐不住倒下了。


    倒下時,他還聽到譚母說,“是你們害死我女兒……”


    季沉舟開車趕到自己開的那家餐廳的時候,季九正在房間裏等他。


    喝著的正是那仁最喜歡的蜜桃烏龍茶……


    季沉舟一腳踹開房門,陰沉沉的走進來。


    “我就喜歡看你惱怒的樣子,即便是你城府再深,你也沒學到你父親的半分隱忍。”


    季九坐在那裏,手裏握著透明的玻璃杯,喝一口茶,笑看著季沉舟說道。


    季九和季沉舟是有幾分想象的,兩人也沒差幾歲,但是,季九卻比季沉舟多了幾分沉穩和內斂。


    “季九,你以為你能一直囂張下去?”季沉舟從未如此的被動過,一直都是他打壓季九,何曾被這麽一再的挑釁過。


    “隻要你想要的東西在我這裏,我想我大概會一直這樣下去,怎麽辦,我就是想死,你都得護著我周全,否則,你母親的……”


    季九邊說邊笑,那笑真的是要多囂張就有多囂張。


    季九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挨了季沉舟一拳,這一拳的力道很大,直接把季九從椅子上打倒在地。


    “你也就隻會惱羞成怒,果然,那句話說的對極了,戀愛會讓人的智商變低,你季沉舟也不過如此現在……”


    季九就躺在地上,嘴角流著血,不屑的看著季沉舟……


    笑的越發的猖狂,論起隱忍,他最佩服的還是自己的母親,要不是她能忍耐這麽多年,又怎麽會有他今天的複活……


    對,他季九又活過來了,他這次要慢慢的折磨季沉舟和他那個總統爹。


    看看到底是誰會笑到最後,他手裏有對季沉舟致命的東西,他隻要握著這個東西,他一輩子都不會有事。


    備受煎熬的隻會是他季沉舟……


    “季九你以為我怕你?弄死你有一千種一萬種的辦法,所以你也別這麽急著死!”


    季沉舟又在季九的肚子上踹了一腳,其實,他自己很清楚,他要拿到的東西,沒有到手前,他還不能殺了季九。


    因為那個東西一旦曝光了,那麽對於他死去母親來說,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輩子的恥辱。


    “季沉舟,你來殺我啊……殺我啊……你不敢,哈哈,天下居然也有你季沉舟不敢的事情,真是讓人痛快。”


    季九笑的放肆,笑的猙獰……


    “你現在不也是我一個電話,就能把你招來,還真是比狗都聽話!”


    季九說出這麽欠揍的話,果然又挨了季沉舟的一腳踹。


    “我今天讓你打個痛快,因為……你一會回家,你會一輩子不痛快,你以為你隱瞞的很好?你以為你做的事情不會有人知道?現在譚夢的母親已經在你家了,把你背著那仁做的那些事情,都會告訴他,你說他會怎樣?我想他一定會離開你這個殺人凶手的……一定會,哈哈,季沉舟,你會失去他……真是痛快……”


    季九似乎是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痛,大聲的衝著季沉舟說著。


    季沉舟打的他越凶,他說的越快……


    “季九,你等著死吧!”季沉舟最後在季九的肚子上踹了一腳後,轉身離開。


    那仁知道了,那仁知道了,居然還是讓他知道了。


    季九把自己叫出來,就是為了讓譚夢的母親去他們家找那仁。


    這話不是別人告訴那仁的,而是譚夢的母親。


    一個死了女兒的母親,該是用怎樣的語言情緒去訴說這件事情,他的那仁能承受的住嗎?


    譚夢母親知道的事情一定是季九告訴他的,那麽真實的成分又有幾分。


    可是現在不管真實的有多少,這件事情,是譚夢母親說出來的,那麽假的也會成為真的,因為她是以受害者的姿態出現在那仁的麵前。


    就那仁的性子,還有他對譚夢的那份兄妹情,都會成為那仁不原諒他的理由。


    季九這一招可是真夠狠的,真特麽的夠狠的。


    季沉舟的車子開的飛快,他恨不得現在這個車都能飛起來。


    要不是他剛才打了電話,是他爹接的,季沉舟這個時候一定會急死的。


    那仁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很累很累……


    累到眼皮都抬不起來,夢裏的他不停的跑,因為後麵有人在追他,很多人在追他……


    跑在最前麵的居然是夢夢,她說“我不想死,為什麽要讓我生孩子……”


    然後是譚母,她說“還我女兒,還我女兒……孩子是我們譚家的,還我……”


    然後還有很多人,都是那仁不認識的,他們叫喊著說“抓住這個殺人凶手,他是殺人凶手,世上最殘忍的殺人凶手……”


    他是殺人凶手……


    不,他不是……


    那仁拚命的喊道,“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然後那些人又去追季沉舟,拿著刀去砍他,所有的人都衝著季沉舟跑去。


    那仁也跑過去,他想把這些人都趕走,不讓他們傷害季沉舟。


    他的季沉舟也不是殺人凶手,不是……


    “不是,他不是凶手,放開……他,走開……”


    那仁的手在空中胡亂的揮舞著,他看到有人要衝著季沉舟的後背砍去,那仁痛聲絕望的喊道,“不要……季沉舟小心……”


    然而那一刀還是砍在了季沉舟的身上。


    “季沉舟……”那仁猛然的驚醒,坐了起來。


    本來是在發燒,可是卻因為驚嚇,驚得一身的冷汗。


    “我在,我在,沒事了……”季沉舟緊緊的把那仁抱在懷裏。


    那仁的身子抖的不行,季沉舟不停的安撫著他。


    他爹說他進來的時候,那仁已昏倒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嚇人。


    人雖然昏倒了,可是,身子還在抖著,足以見得是受到了多麽大的驚嚇……


    “你,……我看看,我看看……”


    那仁雖然身體很虛弱,可是,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直接扯過季沉舟的手臂,看向他的後背……


    沒有傷,沒有血,沒事!


    “我沒事,我沒事,你隻是做夢了,好了,不怕!”


    季沉舟看著那仁眼裏對自己的擔心,他不知道那仁等下來清醒一點,又會怎麽對自己。


    那仁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在做夢,做夢……


    他看著季沉舟一臉的擔憂,把自己緊緊的抱在懷裏……


    “騎士和寶貝真的是我們的孩子嗎?像小七和小九一樣?季沉舟我要你和我說實話,到底是不是我們的孩子……”那仁的聲音帶著幾分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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