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場夢半真半假,是因為夢中的情形,不是虛構的,正是銀沉經曆過的事情。


    可是驚蟄師兄這會兒好好的跟在師父身邊,又怎麽會是那副淒慘的樣子?


    難道……師父和驚蟄師兄出了意外?


    不不不,那隻是一場夢罷了!師父與自己約在這白石鎮會和,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了。


    銀沉心緒一時間有些煩亂,索性也就不睡了。


    為什麽會做這麽一個夢呢?夢中的場景,猶如昨日,記憶猶新。


    那時候驚蟄師兄喜歡曬太陽,銀沉也沒少跟著他偷懶。


    一聽要去孟阿婆家,驚蟄頓時沒了興趣。老道長可不管這麽多,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強行將已經成年了的驚蟄給拉了起來。


    驚蟄這個不靠譜得師父,看起來瘦的跟個竹簽似得,實際上力氣卻大得驚人。


    看著老道長強硬得態度,驚蟄知道自己不去是肯定不行的了,隻是不情不願的跟著老道長下山。


    銀沉雖然年紀小,但性子沉穩,用師兄的話說就是“悶葫蘆”,所以對於外出遠行還是守在廟中,都沒有多大的意見,隨遇而安。


    驚蟄卻不行了,他這個人最怕無聊,也怕吃苦。若是去繁華的地方還好,有吃有喝有玩的,卻鄉下就有得受苦了。


    光是那些崎嶇的山路就能要了驚蟄半條命,而這個夢阿婆,很不幸的住在一個又偏僻又貧窮的村子裏。


    村子上下不到十來戶人,連山賊都懶得去光顧。


    下了山,又翻過一座山頭,才遠遠的看到了山腳下的小村莊。


    還未走進阿婆家,老遠的就聽見了一陣足以刺透耳膜的尖叫聲。


    驚蟄無語的抬手揉了一下自己受害得耳朵,小聲嘟囔:“真是的,又不是殺豬,叫那麽大聲幹什麽?”


    老道長聽見尖叫聲,腳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等到銀沉他們火急火燎來到阿婆所居住的地方時,用籬笆圍起來的院子裏麵已經是一片狼藉。而孟阿婆此時此刻正呆愣得坐在門口,雙目無神,神情呆滯。


    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肯定是受到了驚嚇導致的。


    銀沉無奈的搖搖頭,走到滿頭白發的老太婆身邊,將老太婆攙扶了起來。阿婆也在這個時候回過神來,渾身顫抖的抓緊銀沉得衣服,一雙混濁的眼睛恐懼的看著四周。


    “阿婆,你告訴我,你又看見什麽了?”銀沉看了一眼阿婆死抓著自己衣袖得手,輕輕開口。


    阿婆聽見銀沉問,突然就鬆開了緊抓著銀沉衣袖的手,麵色蒼白的指著前麵的空地。


    “她來了!她又回來了!她要殺了我!她要殺了我!”


    就在銀沉準備問到底怎麽回事的時候,一直警惕的看著四周的阿婆忽然就抬頭看著天空跟瘋了似得大喊著。


    “啊!啊!啊!”


    沒有一絲絲防備的驚蟄再一次遭受了聲音攻擊,他感覺自己的耳朵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了,耳朵裏麵隻有揮之不去得“翁嗡嗡”聲。


    看著瀕臨瘋狂的阿婆,老道長扶住了阿婆瘦弱的肩膀,不停的安撫著情緒失控得阿婆,“阿婆,你放心,貧道在此,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的!你別怕,你好好說,到底怎麽回事?”


    安撫了好久,孟阿婆總算是冷靜了許多。


    “道長,你一定要幫我!你一定……一定要幫我這個老太婆啊……你一定要幫幫我……”阿婆眼眶有些泛紅的看著銀沉的師父,口齒不清的開口。


    “好好好,我幫你,你先坐下慢慢說。”老道長讓銀沉的扶著阿婆在院子裏坐下。


    一直站在遠處不說話的老道長也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放下手中的布包,坐在了阿婆得對麵。


    阿婆坐在椅子上麵,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身邊銀沉的衣袖,“她要殺我,有鬼要殺我。她一直都在我身邊……”


    惶恐不安的語氣,連帶著阿婆的手都有些顫抖。


    銀沉冷著臉看了一圈一片狼藉的院子,薄唇微抿,一雙冷清的眸子裏麵閃爍著不知名的情緒。


    “您放心吧,除妖降魔本就是我們師徒的職責,本道長是不會坐視不理的。”老道長微微歎了一口氣,撫慰似的拍了一下阿婆的肩膀。


    說起來,這個阿婆也是一個命苦之人,先前阿婆的家並不在此處,而是在距離此處幾百裏裏處的一個小村莊。


    阿婆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兒女雙全,憑借著阿婆的一雙巧手,生活也還是勉強過得去。


    可是阿婆這個兒子從小就被寵慣了,不學無術,整天吃喝玩樂,從不管家中的事情不說,不知何時還染上了dubo的惡習。


    阿婆得丈夫在十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隻留下阿婆和她的一雙兒女相依為命。


    因為不爭氣的兒子,阿婆本來就不富裕的家裏,徒增了一筆巨額的債務。


    阿婆賣了家裏所有能賣的東西,包括那頭耕地的老黃牛,可是依然不夠還兒子的賭債。


    催債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找上門,不斷的催促年邁的阿婆和年幼的女兒還債。如果不能準時還錢,那就隻能讓阿婆兒子用命抵了。


    然後有一天,阿婆兒子突然給阿婆提了一條建議,他的妹妹已經十五歲了,出落得越發水靈。如果她願意賣身到大戶人家去做丫鬟,不僅能還清自己欠下的賭債,連他們這個家也會富裕起來。


    催債的人又一次氣勢洶洶的找上了門,麵對阿婆的苦苦哀求和痛哭,催債的人根本就無動於衷。而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阿婆又怎麽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


    萬般無奈之下,阿婆答應了兒子的提議。


    賭坊的人前來帶走了阿婆的女兒,誰曾想,這一走便是永別。女兒離開了不到半個月,便傳來了她上吊自殺的噩耗。她去的哪裏是大戶人家做丫鬟,而是被賣進了火坑啊!


    失去了女兒的阿婆,身體一天天的衰落下去,精神狀態也越發差。蠻橫無理的賭坊的人再次找上了門,女兒自殺了,這賭債自然是抵不完。阿婆有心告官,卻引來賭坊的人一頓拳腳相加。


    阿婆的兒子隻好在某天夜裏,帶著阿婆,摸黑搬離了原來的家。


    左右已經是家徒四壁,被賭坊的人洗劫一空,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


    阿婆與兒子兩人,一路乞討,走了大半個月,兜兜轉轉,最後,兩人來到了這偏僻的深山小村,定居在了這個山腳下的茅草屋裏麵。


    可是沒過多久,賭坊的人沒找上門,阿婆的兒子卻是噩夢纏身。


    夢中,渾身是血的妹妹來向其索命。這樣折騰了小半年,阿婆那瘋瘋癲癲的兒子,終於死了,從此徒留阿婆一人。


    而那被女鬼纏身的噩夢,終於輪到阿婆了。


    回過神,銀沉發現師父已經在準備施法了。


    驚蟄將一切東西備好,老道長穿著黃色的大長袍,手裏拿著一把桃花木劍,另一隻手握著一串叮當作響的鈴鐺,“快,把鎮鬼符拿出來!”


    老道長突然回頭朝著銀沉大喝一聲,銀沉趕緊從地上那個破破爛爛的布包裏麵掏出來了幾張明黃色的鎮鬼符。


    驚蟄吐了吐舌頭,他也不是故意落下的。


    “去!”隨著道長一身輕喝,手中的符紙無火自燃,飛向了院子四周。老道長專心致誌的揮著手中的桃花木劍,朝著空蕩蕩的院子施法。


    鎮鬼符很快燃燒殆盡,灰色的灰燼盡情的飛舞在空中,仿佛在跳一種奇特的舞蹈。


    雖然驚蟄一直說自己的師父是一個非常不靠譜的人,但不可否認,他在降妖除魔這種事情上還是很靠譜的。


    “啊!”隨著一聲淒厲的女聲慘叫,老道長手中的八卦鏡閃現出異樣的光芒。


    神情呆滯的阿婆,精神恍惚的坐在椅子牆麵看著道長的舉動,嘴裏念念有詞。


    老道長見時間差不多了,急忙將手中的鈴鐺舉了起來,經過一陣劇烈的搖晃,茅草屋周圍的所有物品都開始不受控製得擺動起來。


    一道模糊卻熟悉的輪廓,漸漸的顯現出來。阿婆見狀,空洞無神的眼眸,終於恢複了一點兒光亮。


    幾分鍾過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老道長緩慢的收回自己手中的鈴鐺和伴了他多年的桃木劍。


    “阿婆,現在你大可放心了,邪物已經被我收服,以後都不會有事了。”


    老道長在做了這一場法事之後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嘴唇也沒有了血色。


    阿婆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老道長的話聽進去,隻是一直不停的看著院子周圍,似乎在找剛才的模糊輪廓。


    “走吧。”


    銀沉將自己手上的布包重新還給了老道長,這個布包就像是老道長的命根子一樣,不管發生任何事情,老道長都會把這個外表看起來其貌不揚,實則裏麵內有乾坤的布包帶在身邊。


    接過銀沉遞過來的布包,老道長看了一眼破舊的茅屋,搖了搖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玉兒!玉兒!我的女兒……”


    沒走出多遠,身後隱約傳來了孟阿婆撕心裂肺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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