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獨孤永夜與杜秋的婚期,獨孤傾歌隨意擱在膝上的手指不由得微微抖了下,神情也閃過一絲恍惚。


    眉心緊蹙,皺出幾道折痕,他泯唇,沒有說話。


    夜月問道:“一直扣著不肯將蟲卵給獨孤永夜,你可是心軟了?”


    獨孤傾歌心頭微微一震,這幾天他一直吃不下也睡不好,看什麽都覺得煩躁。一直不知道在煩什麽,這會兒被夜月一說,才驀然醒悟過來,好像的確,是有一點點不忍心了。


    以前,他總是巴不得獨孤永夜去死。他甚至想過,若是獨孤永夜死了,他一定會非常高興。


    但現在獨孤永夜的生死就掌控在他手上了,他卻忽地有了些猶豫。


    史書上,無論哪個朝代,都有著各種皇子爭儲手足相殘的記錄。羅蘭國皇帝因為隻有一個獨生女,人還死了,倒是免了這些戲碼。


    但燼國皇室的皇室子弟卻也是你爭我奪的,隻有天祈皇室不一樣。父皇從十五年前開始就不再納妃,後宮除了他母後以外,隻有六個女人,並相處融洽。至少表麵是如此,偶爾互相言語嘲諷幾句,互使手段卻是父皇明言勒令了不允許的。無論誰,隻要膽敢坑害其他人,


    無論坑的是大是小,查出來都將是滿門抄斬的結局。


    因此,他們兄弟姐妹有九個,除去生下來就失蹤的大皇兄,其他八人都平安長大。


    然後滿了七歲,父皇就讓他們選擇自己想學的東西。每個人學的都不一樣,他七歲時母妃已經被扶為了繼皇後,他也從庶轉正變成了嫡皇子。因此他選的帝王術,四弟不敢跟他爭就選了兵法謀略,五弟卻是自願的選了棋琴書畫。然後是漣衡,他最小,挑的


    是吃喝玩樂,說是隻要過的開心就好。


    父皇也沒有反對,他不允許後宮爭鬥,也不允許他們兄弟姐妹之間互鬥。


    再加上他的確足夠出色,在皇室子弟中,幾乎是一枝獨秀。


    舒羽敬重他,漣衡崇拜他,寧度雖對他有幾分嫉妒,但也從不敢表現出來。


    因此,他長這麽大,還沒有坑害過親生兄弟的。


    再說獨孤永夜,雖然他脾氣是不好,但隻要他們幾個不挑釁他,他也是從來不理會他們的。


    就算他們挑釁了他,他懲罰他們手段惡劣,卻也從沒有真的傷了誰。如此算來,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你死我活,不能共處的仇怨。


    除了皇位與杜秋……


    可這這兩樣卻是他最最想要的江山美人。


    所以,才猶豫不決。


    獨孤傾歌的無話可說,給了夜月肯定的答案。黑紗掩蓋下,下頜驟然繃緊,指尖狠狠紮入掌心才忍住了失態。好一會兒之後,夜月歎息道:“師父籌謀這些,雖是為了葉城的將來,卻也有一半是為你。誰知到頭來,竟是枉做了惡人。也罷,既然你不忍心,便當師父沒有來過。葉城勢力不差,能與天祈交好是錦上添


    花,不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往後,師父自專心探查九洲令的消息,你跟獨孤永夜和杜秋之間的恩怨情仇,你自己看著辦吧!”


    她說著,站起來就要走。


    獨孤傾歌卻急忙起身,喊住了她:“師父,徒兒沒有不忍,隻是妤寧迦若並不適合,徒兒想找個更合適的人。”


    真嵐皇貴妃死後,父皇願意接受的女人,都是長得與她相似的。


    他並不看重對方的家世身份,因此後宮幾個女人出身都參差不齊。他母妃四品官員之女出身還算是其中最好的,因此才做了繼任皇後。


    舅父能做丞相有一半也是靠了母後的麵子,郭家底蘊並不深,跟太後娘家薑世大族比起來,要差了好大一截。


    他能走到今天,多半靠的是自身實力。


    但是,即使他這樣努力,都還是比不上獨孤永夜。


    倘若少了師父身後的葉城這樣強大的後盾支持,他想要跟獨孤永夜爭奪皇位和女人,基本沒有勝算。


    所以,絕不能讓師父失望惱了他。


    果然一提到杜秋跟獨孤永夜的關係,就什麽不忍也沒了。嗬……夜月暗自一笑,回過頭來:“迦若怎麽不適合了?為師教養了十年,就是為了將她送進東宮,成為獨孤永夜的女人。”


    獨孤傾歌說道:“我父皇看似冷酷,其實卻極為重情。他每一個孩子都心疼,妤寧迦若太蠢太自以為是,將她那樣的人配給獨孤永夜,父皇會覺得那是對獨孤永夜的玷汙,他不會同意的。”


    就算妤寧迦若有解藥,他相信父皇也是寧願帶兵攻打燼國強行索要,也不會任她威脅。


    “重情?嗬……”夜月冷笑一聲,“他若然心疼獨孤永夜,會在他身上種下那般邪惡的魔毒?”


    獨孤傾歌語結,無話可答。


    夜月又問他:“獨孤永夜與杜秋的婚期隻有七天了,這麽短的時間,你去哪裏找到更合適的人來?”


    獨孤傾歌仍然沒法即刻回答。


    夜月說道:“你知道蟲卵的效用,隻需給獨孤永夜種下去,再讓他與妤寧迦若生米煮成熟飯,促使蟲卵孵化。其他任何人,便是不願意也得願意,除非他們想看到獨孤永夜死。”


    獨孤永夜根本就不配娶更好的女人,哪怕他娶了後隻能再活幾年。


    為了今天,她耐著性子耗了十年功夫才教養出來的花孔雀,豈是他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獨孤傾歌神情複雜地望著略有些激動的夜月:“師父跟獨孤永夜,是不是有舊仇?”


    他們原本並無交情,師父卻願意收他為徒,莫不就是為了養大他,幫著她與獨孤永夜做對?


    “我跟他沒有舊仇。”夜月說著,眼裏浮現出不加掩飾的冷戾與刻毒,“然而,我與他的生母,卻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知道自己這兩天有些冒進了,瞞不住聰明如獨孤傾歌,因此就不再掩飾對獨孤永夜的仇恨了。


    說出來,也整好讓獨孤傾歌惦量惦量,她是要讓獨孤永夜難看的。


    若他一直推辭,就是忤逆她這個師父。不聽話的徒弟,那也就別怪她不支持他了。


    她說得這樣清楚明白,獨孤傾歌也沒法再用別的托詞了。


    他沉默了翻,卻還是說道:“等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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