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和工作人員發現酒窖裏的火勢,著急疏散群眾時,三個一身黑衣的人順著舊館閑置已久的側門,低調離開。


    路上,伏特加看看江夏,又看看琴酒,腦中浮現出一個加粗大寫的問號——大哥竟然就這麽信了?


    ……雖然現在確實沒有證據,但是總感覺皮斯克的死和烏佐脫不了幹係。


    雪莉也沒抓到……伏特加想起自己之前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計劃,不太甘心地小聲說:“老大,那個,人質計劃的事……”


    琴酒停頓了一下,這才想起那個用烏佐把雪莉釣出來的計劃。


    現在琴酒一想起雪莉,他心中的殺意就控製不住地翻湧,連帶著看讓他想起這件事的伏特加也不順眼起來,冷冷地說:“蠢貨。她一定早就逃遠了,難道你要去電視裏直播?”


    伏特加聽到“直播”這個詞,略微一僵。


    ……如果真的直播了,或者他們“劫持人質”的過程被別人拍到,那麽出現在畫麵裏的“歹徒”,八成也會像剛才的皮斯克一樣,被組織列入滅口名單。


    而現在,烏佐得負責當人質,歹徒人選就隻有他和老大,嘶……


    伏特加默默閉上嘴,假裝自己剛才什麽都沒說。


    江夏看著琴酒身上雲霧般翻滾的殺氣,見沒人注意,一伸手,趁亂拽下幾縷。


    之後他轉頭看了一眼引發了這種狀態的伏特加。


    兩邊目光一觸,伏特加立竿見影地僵硬起來,他同手同腳地走了兩步,之後才別扭地蹦躂了一下,恢複正常的步伐,同時視線一飄,不再跟江夏對視。


    江夏看向伏特加的目光隨之變得狐疑。


    ……雖然不知道那個“人質計劃”是什麽東西,但總覺得琴酒的這位小老弟不懷好意……不過如今計劃已經被否決,自然不會再有影響。


    他沒再繼續盯著伏特加看,朝琴酒丟出幾隻鬼,讓它們努力幹活。


    ……


    閑置的側門並沒有人。


    伏特加用老辦法打開鏈鎖,三人推門離開。


    江夏側耳聽著逼近的警笛和消防車的聲音,又看了看琴酒,發現這位上司不像是還有話要說,於是擺了擺手,跟兩個可疑的黑衣人分開,轉身緩步走向車站。


    琴酒帶著伏特加,沿著街找到那輛靜靜停靠的保時捷356a。


    坐進車裏,轉頭向杯戶城市飯店的方向張望,就見大火已經迅速從地底蔓延到了地麵。火焰燒灼,濃煙翻滾,現場彌漫著令人心悸的灰塵和絕望,但視線向上偏移,隔著一段距離望去,天上卻像燃著一片橘紅帶霧的鮮豔霓虹燈。


    再想想火場中一身黑衣,滿頭烏發,色澤單調的皮斯克,和他背地裏身為神秘組織成員以及富豪的跌宕人生……


    琴酒悠閑地點起一根煙,隨口評價道:“平凡卻華麗的死法,某種意義上來說,很適合他……”


    說著說著,琴酒話音變低。


    ……被設計過的華麗死法。


    ……很適合他。


    “……”


    琴酒忽然陷入沉默。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這些要素,這些關鍵詞,熟悉到讓他無法忽視。


    ……仔細想來,幾乎每一次,他看過烏佐的破案報道後,都會不自覺地給出類似的評價。


    想到這,琴酒的視線從火場偏開,幽幽落向另一條街、一道逐漸走遠的背影上。


    思索了好幾秒,他夾著煙往那邊一指。


    火星晃動間,伏特加聽見他大哥心情複雜地命令道:“追上。”


    ……


    江夏走得很慢。


    他還有幾隻鬼掛在琴酒身上。


    平時,以他擁有的鬼胎數量,用不了太久,琴酒身上那些浮在表層的日常殺氣,基本就已經被薅空。


    但是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甚至最後還在伏特加的助攻下突然漲了一波殺氣。一直到琴酒離開,仍有殺氣沒被薅完。


    江夏原本打算讓鬼一直薅到琴酒的車開出那條街,再把鬼召回來。


    沒想到走著走著,鬼們的氣息居然在朝他逼近。


    江夏快走幾步,轉過街角,來到一處路燈投射出來的樹蔭下。


    他停下步伐,耐心等待了幾秒,就看到琴酒那輛車前蓋偏長、長相憨厚的車同樣拐過路口,貼著路沿停在了他旁邊。


    ……有新任務?還是新的暗鯊目標?


    江夏轉頭看向兩側的街道,查看周圍的狀況。


    確認附近沒什麽人之後,尚未等車徹底停下,他動作麻利地拉開車門,期待地坐進車裏。


    等坐穩,江夏一抬頭,才發現車窗不知何時被琴酒降下了來——一副原本沒想讓他上車,隻打算透過敞開的窗戶簡單說幾句的架勢。


    “……”


    空氣靜默了片刻。


    伏特加眼角一跳,很想怒拍扶手箱,再大喝一聲“誰準你上來了?下去!”。


    ……可惜不敢。


    如果,如果今天皮斯克的死,真的跟烏佐有關,那就說明琴酒大哥竟然也能被烏佐算計成劇本的一部分……對於一個一天絕大多數時間都跟琴酒待在一起的助手來說,這簡直是一則絕頂恐怖的鬼故事!


    琴酒沒注意到伏特加的僵硬。


    他從後視鏡裏看了江夏一眼,一時找不到把人趕下車的理由,沉吟片刻,幹脆放棄了這個想法。


    ……在哪說話,其實區別不大。硬要說的話,車裏確實更加隱蔽,隔音效果也好。


    烏佐的保密意識還算不錯,就是偶爾太謹慎了點……但這總歸不是壞事。


    琴酒又沉默地把車窗升了上去。


    江夏同樣發現自己會錯了意,但也不想下車,隻好假裝什麽都沒注意到,若無其事地坐著沒動。


    ——蹭車倒也不全是為了薅殺氣。而是在這個時間點、這個位置,站在街邊跟琴酒說話,很容易被人拍到。


    這附近還徘徊著不少記者,雖然記者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著火的杯戶城市飯店,以及飯店周圍的警方和尚未來得及離開的名流們身上,但萬一有哪個記者閑的沒事幹,溜達到這條街,再閑著沒事拍他一下,再再在日後被關注著今晚杯戶飯店情況的柯南看到……


    這種事,麻煩程度可大可小。


    柯南可能會像通電了一樣驚覺他是黑衣組織的成員,也可能會腦補琴酒是在找江夏問路,或者盯上了這個很有前途的偵探……


    不過,既然能輕易避免這些風險,那當然還是要采取最簡單的解決方式——避開容易被拍到的地方,比如路邊。


    沾著冰棱和水漬的車窗緩緩上升,嵌入邊框裏,隔絕開外麵的聲音。


    琴酒揮了一下手,示意伏特加起步,一邊忽然說起了看似無關的話題:


    “貝爾摩德精通易容和偽裝,善於把控他人的心理,非常適合潛入套取情報,也能在很多關鍵的事上發揮作用,是個難以替代的人才……但這不是她的隊友一個個死於非命,她卻沒被追責的原因。”


    江夏本來還在疑惑琴酒為什麽突然提貝爾摩德,聽到這,一下懂了。


    果不其然,琴酒繼續道:“由於她的決策失誤,或者其他原因而死掉的成員,數量不少,但隻要不出太大的紕漏,那位大人不會追究她——因為她是那位大人看中的人。


    “所以有些事,她能做,不代表其他人也能。”


    鋪墊完,琴酒終於說到了正題。


    他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江夏,語氣轉冷:“別再耍今天這種小心思,下不為例。”


    ……雖然沒有“烏佐謀劃了皮斯克之死”的證據。但琴酒覺得,烏佐這種擅長縱覽全局,能讓任何一個看似無關的細節在關鍵時刻轉化成殺人道具的天才,不可能注意不到宴會廳停電時,那一道巧合亮起的閃光燈。


    也就是說,就算烏佐沒有主動謀害皮斯克,他至少也樂於旁觀皮斯克的死亡,並通過袖手旁觀的方式,間接促進了這個進程。


    烏佐後來會把紫色紀念手帕交給皮斯克,比起搭救這個臨時隊友,他更多的目的,恐怕也是把皮斯克送到組織手中,好親眼見證這位老牌員工的死亡,就像他以往策劃的那一幕幕殺人戲劇一樣。


    ——這樣一來,雖然劇本不全是烏佐寫的,但他也能擁有非常不錯的參與感。而皮斯克同時身為組織幹部和上流人士,就算劇本上有所缺陷,這種獵物帶給烏佐的刺激和滿足,也一定遠超以往的普通命案。


    話說回來,第一次遇到類似的事,竟然就敢這麽大膽果斷地選擇旁觀……


    琴酒思來想去,逐漸覺得自己如果因為死的是皮斯克這種廢物,就對烏佐這次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以提醒,那烏佐後麵隻會越來越大膽。


    最極端的情況下,他甚至會從組織的人才,變成一個專門獵殺組織成員以追尋刺激的禍害。


    ……成長的歧路還真是無處不在,必須加以警惕。如今看來,就算是天才,也需要時刻修剪歸正。好苗子固然重要,但修剪他的人、修剪的方式,也同樣重要……琴酒從後視鏡裏打量著烏佐聽完警告後露出的反思神色,暗暗點頭。


    剛才會提貝爾摩德,是因為琴酒覺得,烏佐敢大膽地對素不相識的老牌幹部伸出毒手,這種選擇,一定跟他前不久遭遇的事情有關。


    ——聽說烏佐被貝爾摩德暗算過一次,雖然後麵他不僅自己逃出來了,還反過來給了貝爾摩德一點教訓,但或許正是這件事,給了烏佐一種“坑害組織成員很正常並且不會被追責”的錯覺。


    必須把這種危險的苗頭掐滅。


    同時,這也能讓烏佐進一步意識到貝爾摩德的危險性。以後再麵對那個女人的時候,他就會相應地提高警惕……以免哪天被貝爾摩德帶出去做任務,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解決完烏佐的隱患,並不知不覺被薅走不少殺氣後,琴酒的心情微妙地緩和了一點。


    路過米花町時,他讓江夏下了車。自己和伏特加則繼續驅車前往吞口議員的住處,打算去驗收那邊的任務成果。


    ……


    江夏回到家,先簽下吞口議員的式神,又從人魚懷裏把殺氣拽出來收好。


    關燈躺到床上以後,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最後隻好坐起身,取出鬼們排好數了一遍,勉強彌補了今天沒能撿到皮斯克鬼的失落,這才逐漸踏實睡下。


    剛到手的任務已經做完,琴酒又沒發新的暗殺名單給他,江夏的生活,又暫時回歸到了以前的日常。


    第二天早上出門時,他對著外麵清爽的空氣思考了一下,打算先去一趟博士家,把不良小弟們寄放在那的貓帶去事務所,好發給翹首以盼的客戶太太們。


    ……


    柯南此時也在博士家。


    正在打電話。


    昨晚,被打了麻醉劑的柯南睡得死沉。阿笠博士總感覺要是就這麽把人送回去,毛利蘭說不定會打救護車,所以最後隻好打了個電話給毛利偵探事務所,說他開發出了新玩具,柯南玩得太開心,不想回去了——還好柯南以前也總找這種借口來夜不歸宿,毛利蘭沒有懷疑,柯南順利留在了博士家。


    到了淩晨,被迫沉睡的柯南終於掙紮著醒來。


    他呆滯片刻後,先是很不尊老愛幼地晃醒了阿笠博士和灰原哀,詢問情況。


    之後,又用工藤新一的聲音打電話給目暮警部,打聽到了後續酒店裏的事。


    然後愕然得知,有一位領到過紫色紀念手帕,名叫枡山憲三的人死在了火場中。老舊的酒窖已經被燒塌,警方沒能找到太多有用的線索。


    聽到“紫色紀念手帕”,再想想“酒窖”這個曾經關押過灰原哀的地點……在看到早間新聞之前,柯南就明白了,死的應該就是組織裏那個代號“皮斯克”的人。


    ……佚名真的殺了他?


    柯南在屋裏打轉的腳步又快到慢,最終沉重停下。他腦中浮現出幾乎每次出場都在拯救高中生偵探的佚名、喜好紮人並紮過他無數次的小白,頭皮有些發麻。


    雖然佚名小姐的裝扮、臉上的紋印、以往的行動風格…處處都彰顯著詭異和古怪,但柯南總覺得她不像一個會動手殺人的人。


    可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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