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僅僅開場十分鍾,但是地上流淌的鮮血就已經濃鬱到任這滂沱大雨也衝不散,數萬人揮舞著刀片,瘋狂地砍殺著自己的同類,嘶喊聲,慘叫聲,打雷聲,痛哭聲,連成一片,如同真實的災難片……


    秩序的齒輪已經崩壞,在一方徹底被屠殺殆盡或者認輸之前,殺戮是不會停止的,因為手軟的下場,就是臨頭的刀片,雖然已經知道這條路的殘酷,但此刻的我站在雨中,看著這人間地獄一般的慘象,心中還是一片悲涼……


    踩踏著同伴和敵人的鮮血鋪成的紅色地毯,以成就我的巔峰,真的是我莊楓追求的道路嗎?難道除此之外,就沒有更好的道路了嗎?


    此刻,我陷入了迷茫之中……


    咣當!


    身後一陣刀風呼嘯而來,一把刀片砍在了我的後背上,發出了金鐵一般的聲響,也將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我的黑色風衣被砍出了一道裂痕,但是我的肉體卻毫發無傷。


    原來如此,我的橫練功夫終於強悍到一般人無法用刀片傷到的地步了嗎?


    “莊楓!!我砍到莊楓了!!”


    身後,傳來了瘋狂的嘶喊聲,好似隻要砍到我,就可以讓他好好投胎了……


    “莊楓!莊楓的首級是我的!!砍了他的頭,我就揚名立萬了!”


    另一個軍刀成員一個箭步衝上來,將手中帶血的刀片砍向了我的脖子……


    咣當!


    我伸手接住了他的刀片,另一隻手摩挲了一下刀片上的血跡。


    我呢喃道:“這是,我兄弟的血?”


    身後再次傳來刀風,我頭都沒回,含光削出,伴隨著一聲慘叫,身後那人,他的刀,連同他的手在夜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我的含光沒有停下,順勢抹了他的脖子。


    然後,我看向我麵前一臉驚恐的那個軍刀成員說道:“是嗎,我明白了,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啊,從我踏上這條路開始,殺戮的連鎖就已經開始了,不論我願意或者不願意,隻要不殺光敵人,我身邊的人就會一個接一個死去,所以不好意思,你要死……”


    唰!


    刀光劃過,他鬥大的腦袋在空中旋轉著,無頭的屍體倒在了地上,我順勢斬去他的手,將他的刀片擲向一名正準備舉刀砍殺我方一名倒地兄弟的軍刀成員,刀尖從他胸口刺出,他倒地身亡。


    那名獲救的兄弟感激地看著我說道:“謝謝你,莊楓社長……”


    “小……心!”我急忙提醒道。


    唰!後麵一把大刀落下,那無名兄弟倒地身亡,到死嘴角還掛著笑容……


    我低下了頭,麵部陰影中是無盡的怒火,下一瞬,我身形消失在了原地,衝入敵陣中瘋狂地屠戮著,慘叫聲四起……


    這個夜晚,是殺人的夜晚,既然如此,索性就沐浴著敵人的鮮血,前進吧……


    大戰中另一個戰圈中,劉譽川將一把黑色的尼泊爾軍刀從一名楓林晚成員胸口拔出,對著如同巨獸一般聳立的森重寬說道:“阿寬,國青隊的選拔要開始了吧,進入國青隊,一直是你的夢想吧……”


    森重寬堅毅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憧憬的微笑,他說道:“是啊,進入連那個家夥都沒能進入的國青隊,一直是我的夢想,但是我的摯友,我所敬佩的男人就在我的眼前,我不能留下遺憾就去遠方,所以……譽川,不論這場戰爭結果如何,都讓我守護你到最後吧!”


    唰!一根軟鞭帶著呼嘯的勁風襲向劉譽川,森重寬猛獸一般的身形動了,他蒲扇大的手掌抓住了那根軟鞭,手掌之上殷紅的鮮血流下,他虎目望向那持鞭之人,充滿了複雜的情緒,那人正是水木鬥神,也是森重寬曾經喜歡過的女人——林若溪。


    他握鞭的手流著血,堅毅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微笑,隻聽他說道:“若溪,沒想到最後,我們會以這種方式麵對麵!”


    林若溪一雙美眸冷豔地盯著麵前海拔兩米開外的巨漢說道:“森重寬,在追求過我的男人中,你是少數我沒有厭惡到極致的人,我不想殺你,所以你能不能讓開!”


    森重寬鄭重地看著林若溪,搖了搖頭說道:“辦不到!你有你為之奮鬥的人,我也有,既然如此,就讓我們做個了結吧!不必有任何手下留情,能終結在你的手中,也許是最好的落幕!”


    林若溪美眸一寒凜然道:“如你所願!”


    話語剛落,森重寬手中的軟鞭上彈出一片片尖刃,軟鞭變成了軟劍,森重寬鬆開了流血的手,那軟劍就如同一條靈蛇一樣在林若溪手中舞動,環繞周身,赤紅色的劍身,漆黑色的皮衣,讓此刻的林若溪如同仗劍的魔女……


    林若溪冷豔地說道:“這把劍,名為‘紅蓮’,隻為守護而綻放……”


    唰!唰!


    將近一丈長的紅蓮卷起,如同毒蛇咬向森重寬,一時間,鮮血飛濺……


    劉譽川旁邊,那一直沉默不語的黑袍女子悄然舉起了手弩,鎖定了林若溪,但是劉譽川卻伸出手阻止了她。


    劉譽川說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阿寬自己的選擇,這是他的戰鬥,不要打斷,另外,對你而言最棘手的敵人,也要來了……”


    黑袍女子望向另一麵,隻見渾身鮮血的李曉峰用已經卷刃的刀片殺出重圍後,出現在了黑袍女子一丈之外,他扔掉刀片,從後腰拿出一把匕首,雙目通紅地望向黑袍女子。


    然後,響起他冰冷的聲音:“李婷,做個了斷吧!”


    黑袍女子用手弩鎖定著李曉峰,但聽到這冰冷話語的瞬間,身子卻是一顫,他緩緩地將手弩放下,將黑色兜帽掀開,露出了李婷那皓質呈露的臉頰。


    她殷紅的嘴唇勾起一抹冷豔的笑,隻是這笑容中,卻帶著隻有她和劉譽川知道的苦澀,她說道:“如你……所願。”


    李婷說完,玉足翩躚而動,一把兩尺長的軟劍從黑袍中乍現,劍刃挑向李曉峰的腋下,李曉峰卻站在那裏連動都沒有動,任那軟劍刺入他的肩膀,鮮血流下……


    李婷怔怔地說道:“李曉峰,你什麽意思!”


    李曉峰嘴角慘笑道:“小婷,這下,就還了你將第一次給我的情了……”


    李曉峰在李婷複雜的眼神下後退一步,他本想讓軟劍脫離他的身體,但不知為何,李婷的手卻好像脫力一般,那短劍離開了李婷的手,李曉峰一愣之後,手中匕首橫削向李婷……


    “小婷!”


    不遠處的劉譽川大喊一聲,李婷方才回過神來,咬牙後退一步,避開了匕首的鋒芒,但還是被削掉幾縷發絲……


    李曉峰進步衝出,飛起一腳重重地踹在了李婷的胸口,李婷蹬蹬蹬後退幾步後穩住身形,玉足蹬地,一記淩空掃腿襲向欺身而來的李曉峰,李曉峰舉臂格擋……


    砰!!


    一股巨力傳來,李曉峰身子被重重地踢飛出去,李婷並非專修腿功的人,這一腳也並未用全力,但這一腳中蘊含的力道,卻也媲美一般的半步大周天……


    這就是李婷,劉譽川身邊的隱藏高手,第一護衛,同時也是冷血的殺手,如果她動用手弩,恐怕威脅性還要勝過易初。


    李婷複雜地看著李曉峰,並沒有乘勢追擊,李曉峰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胳膊,他身為楓林晚最高幹部之一,盡管最初身手底子很差,但他勤於鍛煉,又和杜莎以及其他兩位分社長一樣,接受了《林氏氣功》的訓練,所以身手和抗擊打能力,早就不能同日而語。


    他看向李婷,恍然大笑道:“哼哼哼,好厲害的功夫,以前楓哥說你身手了得我還不信,現在看,不是你藏得夠深,也不是當局者迷,而是我……太蠢了!”


    話音下來之後,李曉峰踉蹌著身子衝出,匕首寒芒瘋了一般籠罩向李婷,李曉峰較之一般人厲害,但在李婷麵前卻破綻百出,李婷抓住一個空隙,手指猛地點出,準確無誤地點在李曉峰手腕之上,李曉峰手腕一麻匕首落地,李婷一腳踢出,就將他的匕首踢了出去,咬著嘴唇看向李曉峰。


    李婷強忍著某種情緒,用冷漠的聲音說道:“住手吧!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李曉峰慘笑:“哈哈哈哈!那你為什麽不殺我!是在同情嗎?是在憐憫嗎?做出那種事情的你,少假惺惺了!”


    慘笑之後,李曉峰猛地把插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把軟劍拔出,再次衝向李婷,流著淚固執地重複著被擊倒再站起的過程……


    每一次踢倒李曉峰,李婷就脫力一分,直到後來她的腳力已經不足以踢倒李曉峰,她才開始選擇躲閃,不是她沒有力氣,而是她不忍心……


    因為看著李曉峰那痛心的眼神,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的固執,她腦海中浮現出和李曉峰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的溫柔,他的癡情,他的善良,曾經她看不起李曉峰,她為了成為劉譽川的得力助手專門接受過扼殺情感方麵的訓練。


    即便是她為了應對莊楓的懷疑,決心將第一次獻出之前,她都沒有對他動過真心,因為在那之前,她覺得男人都一樣,一切付出都為了得到她的身體……


    但是,那一夜,李曉峰反反複複,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問她:“真的考慮好了嗎?還是留到結婚那天晚上吧,我的生活充滿了麻煩,也充滿了危險,萬一我哪天死掉,你沒了貞潔的證明,或許會成為在你今後丈夫心中的汙點,即便現代社會貞操觀已經淡化,我也不想讓如此優秀的你在別人眼中存在哪怕一絲汙點,而且……我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或許前麵還有更適合你的男人等待著你……”


    就算是在李婷的熱情之下,李曉峰終究沒有忍住男人的衝動,他的動作還是那樣的溫柔,就好像她是瓷器,稍稍不小心便會碎掉,而且李曉峰得到她之後,對她的情意不僅沒有衰減,反而更加濃烈……


    在他那該死的溫柔之下,李婷迷茫了,她產生了以往從來不曾有過的情愫,再這樣下去,她感覺自己終究會動搖,所以她選擇快刀斬亂麻,挑撥李曉峰和莊楓的關係,讓他認為自己被冷落而買醉,設局讓李曉峰被黎玥抓走,甚至不惜策劃那苦情戲,在李曉峰為了保住她而出賣自己最敬佩的大哥時,再狠狠地戳上一刀……


    她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但看著李曉峰那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她卻沒有圓滿完成任務該有的喜悅,反而是深深的心痛,撕心裂肺的痛……


    所以在明珠鐵塔綻放血腥的那個夜晚,她終究選擇了對不起劉譽川,偷偷潛入黎玥關押李曉峰的地牢之中,將他偷偷放在安全的地方,並躲在暗處,一直看著他安全離開,方才離開……


    在那時,她並不認為莊楓能在那個死局中活下來,隻要莊楓死了,就沒有人能跟劉譽川挑起戰爭,而她和李曉峰之間或許就沒有正麵碰撞的機會,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緣分也將徹底宣告終結,她又能做回那個冷血無情的‘行走的巫女’……


    但是,事與願違,莊楓以一種就連劉譽川都歎為觀止的頑強姿態存活了下來,在那之後連休養生息都沒有,就挑起了這場連她都感覺置身地獄的戰爭……


    剛才,當劉譽川在這種大戰中問起身邊的森重寬關於夢想的話題時,李婷就知道,就連運籌帷幄縱橫捭闔的劉譽川,這次都沒有了必勝的把握,甚至對這場戰爭的勝負呈悲觀的看法……


    最終,李婷最害怕的一件事還是發生了,她最不願意麵對的那個人——‘李曉峰’還是拿著武器,遍體鱗傷地衝到了她的麵前,不惜身中一刀也要與自己恩斷義絕,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也要手刃自己,李婷感覺現在,就是她人生中最落魄的時刻……


    她從小就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是個坐台女,自己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但那樣的母親,卻為自己遮風擋雨,為了養活自己不惜接一些變態的客人,最終被淩虐慘死……


    這些,都是在她母親死亡的現場,聽那些群眾與警察的議論方才知曉,先前她並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做什麽的,那之後她懷著對男人的憎恨消失了蹤跡,直到某種機緣下跟了劉譽川,她成長為了絕色美人與無情殺手,直到……直到遇到了李曉峰……


    唰!


    當李婷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天上的月亮是那樣的皎白,白的像在流血,月光下,李曉峰流著淚舉起了軟劍向她刺來……


    李婷慘淡地閉上了眼睛,昏了過去,心中最後想的是:也許,死在你手裏,是最好的結局,曉峰,永別了,媽媽,我來了……


    李曉峰落下的刀子,最終停住……


    也許是因為他於心不忍,又也許是因為劉譽川突然說出的那句:“李曉峰,救走你的人,是李婷……”


    總之,等李婷醒過來時,已經身在戰場外,李曉峰早已經不在,身邊躺著渾身是血的森重寬,鼓樓廣場上的大戰還在慘烈上演著,一張紙條在她手中,上麵是劉譽川的字跡:小婷,我將一切告訴了李曉峰,我沒有動他,這場大戰之後好好跟著他,因為他追隨的那個人,或許能比我走得更遠,我去和莊楓做個了結,在那之後,這場大戰,也該結束了,你最後的任務,就是把阿寬送到醫院,搶救及時,也許他還能打籃球,這個任務之後,你就自由了,行走的巫女……


    李婷流著淚站起身,對著戰場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呢喃道:“謝謝你,川……”


    然後,李婷背起了森重寬,邁著闌珊的步子,向著與戰場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時此刻,鼓樓廣場之上,我和劉譽川,終於麵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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