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連德讓趙傳薪證明給他看。


    對於搞醫學的,這完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證明什麽百毒不侵,還是可以內視”


    伍連德都想然他證明:“都看看。”


    趙傳薪站定了不說話。


    伍連德懵逼。


    一分鍾後,趙傳薪齜牙笑:“我每分鍾心跳38次。”


    伍連德把住他的脈搏看著手表。


    一般人不摸脈搏和胸口時,無法感知心跳次數。


    伍連德證實了趙傳薪說法:“這心跳不正常,過於緩慢。可也無法證明這便是內視,有的人可以感受心跳。”


    趙傳薪取出一瓶酒,伸出左手:“你聞我的皮膚。”


    “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


    伍連德瞠目結舌的聞到了皮膚滲出的酒精味道。


    最終伍連德半信。


    話匣子打開,伍連德幹脆將心底疑惑和盤托出:“趙大人,當初聽聞你的事跡,我有許多不明之處。在天津衛時,我聽一些軍官討論大人你,說大人能夠單槍匹馬對抗萬人軍隊。個人就算再勇猛,人力有時窮,怎麽可能一直打仗”


    趙傳薪看看外麵,天氣正好,屋裏也夠暖和,他脫掉半高領針織衫和裏麵白t,趴在地上做俯臥撐。


    伍連德見趙傳薪肌肉虯結,虎背熊腰,古希臘雕塑跟他比不了。


    他計數,愕然發現趙傳薪快速並一口氣做五百個俯臥撐。


    麵不紅氣不喘,速度不緩。


    第五百個俯臥撐,趙傳薪來了個俄式挺身,先是雙腿離地,隨後雙臂猛地一撐,身體與地麵平行騰空而起,直起到兩米。


    他空中轉體三百六十度,順勢擰腰擺直,落地已經是站立式。


    這一手超出了伍連德認知。


    趙傳薪一邊套衣服一邊說:“如果我想,戰場上便能任意馳騁,殺戮不止。”


    有些事甚至沒必要保密,日本人恐怕早知道他百毒不侵的秘密。


    連粗枝大葉的俄人,恐怕也知道趙傳薪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體能。


    伍連德折服:“大人果然與眾不同。”


    “所以說。”趙傳薪穿好衣服:“我現在離開,有沒有傳播鼠疫杆菌的風險”


    “再等等。”伍連德力求穩妥:“等開完萬國鼠疫研究會,大人方可離去。”


    趙傳薪樂於承擔屠夫罵名,但不願意成為傳播鼠疫的罪人。


    從鼠疫開始,到零死亡病例,關外統計死者人數在一千三百多人,比原曆史少了三分之二。


    大太監李蓮英死的那天,伍連德結束所有地區隔離,比原曆史提前將近兩個月。


    此消息一出,舉國振奮,對伍連德等醫護人員歌功頌德。


    3月6日,中、美、奧、法、德、英、意、日、墨、荷、俄十一國,35個醫學專家學者赴華奉天,參加萬國鼠疫研究會。


    伍連德被譽為“鼠疫鬥士”。


    萬國鼠疫研究會的主-席人選自然是伍連德,可日本人不服氣,想讓擅長治療破傷風的北裏柴三郎搶奪主-席一位。


    然而各國代表專家反對。


    北裏柴三郎不服氣,也隻能屈居次席。


    現場各國國旗飄揚,地方官與代表專家出席,此外還有洶湧而來的各報記者。


    首先是記者發布會,伍連德要向記者講述防疫過程。


    當伍連德提到趙傳薪時,不少記者嗤笑出聲。


    今天是伍連德的主場,他敲敲麥克風,眉頭緊皺,嚴肅道:“你們為何發笑”


    “明擺著,我們在笑趙傳薪。”


    “趙傳薪想要邀買名聲,卻搬石頭砸自己腳,被發現防疫中耽於享樂……”


    “他還殺人……”


    “真是冷血屠夫!”


    現場醫護人員各個勃然變色。


    伍連德當場暴怒:“一派胡言!爾等豈敢汙蔑趙大人”


    周鳳全冷哼道:“難道不是”


    伍連德瞪著周鳳全:“你可知,防疫中的藥物皆為趙大人所提供你可知趙大人捐贈了數萬口罩防疫隔離,交通不暢,物資緊缺,臚濱府去年產糧豐富,趙大人自掏腰包急調糧食供應疫區,這你可知道這數百萬兩銀子,諸位可舍得掏”


    現場記者臉上的譏諷之色僵住。


    伍連德繼續道:“防疫晝夜不歇,醫護人員疲憊至極,趙大人一日至少三餐供應,因為缺人手,他親自下廚。為防止疫病傳播,我們所穿衣服每日要進行消毒,趙大人親自動手為我等漿洗消毒,你可聽說有哪位達官貴人可願意屈尊降貴別說屈尊降貴,恐怕除了趙大人,旁人甚至對疫區避之不及。再告訴你們一件事,趙大人防疫時染病,隻是他身子骨強健,兩日即自愈。你們肯拚上性命來做這些事麽”


    各國醫學代表震驚。


    他們沒料到遠東屠夫居然肯做這些。


    周鳳全嘴硬:“那他殺人你怎麽說”


    伍連德冷冷道:“當時許多染病而死,或被百姓丟棄在外凍死的患者不計其數。他們屍體攜帶鼠疫杆菌,隨意拋棄野外,隻要天氣轉暖,病菌便要卷土重來。不信可問問各國醫學代表。解決辦法唯有一種——焚燒屍體。伍某提出的建議,卻也不敢挑戰國人死者為大之觀念。伍某請求趙大人幫忙,趙大人承擔罵名,伍某每念及此便要心痛,有心澄清,可趙大人不允,趙大人說抗疫者為英雄,理應承此美譽……”


    在場各國醫生動容。


    關外抗疫的醫護人員淚目。


    周鳳全打量周圍,見記者紛紛低頭。


    他依舊嘴硬:“趙傳薪掌摑太子太傅,以下犯上,這又如何說”


    伍連德一拍桌子:“鼠疫豈是兒戲一旦攜病菌者出關,鼠疫將傳至京城乃至於河北、南方等地。誰能承擔此責”


    周鳳全心裏一緊。


    周圍交頭接耳,嘁嘁喳喳討論,朝他投來鄙夷目光。


    伍連德指著會場:“就算會場之桌椅茶盞,包括伍某說話用的麥克風和音響設施,皆為趙大人提供,共出資二十萬塊。趙大人言,中國須確立國際通行防疫準則,推動當代公共衛生、防疫事業。罵名是虛的,誰敢阻攔防疫便殺誰,萬萬同胞之健康才最重要。你們怎麽說難道諸位一邊吃喝趙大人的,一邊罵著趙大人”


    無話可說。


    各國醫學代表自發鼓掌。


    記者也跟著鼓掌。


    無論趙傳薪在外如何聲名狼藉,至少他對待醫學的態度,值得在場所有人肯定。


    大會25天,舉行24次。


    第一天趙傳薪沒到場。


    第二天,趙傳薪在伍連德等醫護人員強烈要求下出席。


    身著雙宮絲西裝的趙傳薪出現時,會場再次全體鼓掌。


    趙傳薪以為掌聲是送給伍連德等人的,他雙手插兜,麵無表情,走的六親不認。


    周圍記者感慨:“趙大人真是寵辱不驚。”


    《大公報》記者問:“趙大人,你有什麽感想”


    “感想太多,說不完。”


    記者笑了:“趙大人挑緊要的感想說說。”


    “緊要的”趙傳薪捋了捋頭發:“我仿佛又英俊了幾分,真是令人惆悵,叫其他男人怎麽活”


    “……”


    路過周鳳全的時候,周鳳全開口:“趙大人,你可曾給你所殺之百姓撫恤”


    趙傳薪一口唾沫吐在周鳳全鞋麵:“啊……tui!他們八字不夠硬,跟老子有啥關係”


    周鳳全氣急敗壞:“趙大人,你也須繳納罰款!”


    趙傳薪掏出一塊大洋在周鳳全麵前晃了晃,又揣回兜裏:“好了,程序走完。”


    周鳳全:“……”


    早已熟悉趙傳薪秉性的醫護人員們大笑。


    趙大人就這個脾氣。


    周鳳全還想說話,趙傳薪指著他:“這是個假記者,叉出去。”


    原本姚醫生準備讓趙傳薪發言,此時悄悄和伍連德說:“要不然算了吧。”


    他擔心昨天剛為趙傳薪澄清一些事情,今天趙傳薪就給自己口碑翻盤。


    趙傳薪坐在英國醫生西克特卡爾身旁。


    西克特卡爾說:“趙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此人一米七五身高,發際線後移但沒徹底禿,眉毛彎彎,鷹鉤鼻,唇上留著兩撇下垂的胡須。


    他將不多的頭發梳的一絲不苟,從襯衫領子上能看出他特別喜歡幹淨。


    趙傳薪點上煙“唔”了一聲算是回應。


    西克特卡爾看著趙傳薪側顏,臉上帶笑,眼中冰冷。


    他說:“如果我沒猜錯,趙先生一定出身在很普通的家庭。”


    “唔。”趙傳薪掏出書。


    西克特卡爾繼續說:“你知道嗎,吸煙會妨害健康。”


    趙傳薪翻了一頁,吸了一口:“好的,下次一定戒。”


    “……”西克特卡爾皺眉看著趙傳薪:“趙先生,你已經忘記我們見過一麵了,是嗎”


    趙傳薪錯愕轉頭:“所以你誰啊”


    西克特卡爾將頭撇過去,看向主-席台,不再和趙傳薪說話。


    當日會議結束,天色已經放黑。


    會場眾人陸陸續續向外走。


    趙傳薪穿上大衣,戴上皮手套,腋下夾著書隨大流出門。


    走出去約麽三十米,對麵迎來一個穿著破襖子的老漢,得有六十歲了。


    大家也沒有在意。


    隻有西克特卡爾多看了老漢兩眼。


    正當這老漢靠近趙傳薪時,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土槍,對準了趙傳薪,滿臉仇恨的扣動了扳機。


    砰。


    措不及防下,所有人被嚇了一跳。


    許多人心裏一咯噔:趙傳薪,完了。


    然而,趙傳薪沒事人一樣,將洪堡帽遞給旁邊人,朝老漢走去。


    老漢目眥欲裂,丟了土槍,從懷裏又掏出一把短刀朝趙傳薪衝了過來:“趙傳薪,曲詩文來尋你報仇,納命來……”


    聽刺客自報家門,直到內幕的無不震驚。


    趙傳薪活動活動脖子,掏出一把新月狀維京戰斧,也朝曲詩文迎了上去。


    眾人一陣驚呼。


    曲詩文腳步明顯變緩,淩亂。


    由此可見他內心的恐懼和掙紮。


    在場記者皆知曲詩文和趙傳薪之間恩怨。


    曲詩文殺妻女盟誓造反,趙傳薪聽了一怒下懸賞要他兒子性命,結果曲詩文搭上兩個兒子性命。


    造反也沒成功。


    殺其子,相當於斷其後。


    曲詩文握著短刀,居然用砍的。


    他手臂剛揮,趙傳薪一斧頭剁了過來。


    嗤……


    手臂落地。


    “啊……”


    趙傳薪掏出雪茄點上,側頭打量:“就這就這你他媽跟我裝啥犢子”


    說罷,又一斧頭剁下。


    曲詩文失了雙臂,痛苦難當。


    血流一地。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西克特卡爾小跑到趙傳薪身前:“好險,真是好險,趙先生你沒事吧讓我來給你檢查檢查有沒有受傷。”


    他說著靠近趙傳薪,忽然伸出胳膊。


    他大衣袖子很長,遮住了手。


    當他手臂靠近趙傳薪身體時,手伸出,手中握著一把內彎小圓刀,割向趙傳薪喉嚨。


    西克特卡爾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圓刀距離趙傳薪喉嚨僅有十五公分處停下,無論西克特卡爾怎麽發力,都無法寸進半步。


    他低頭,原來趙傳薪用維京戰斧抵住他的胸口。


    趙傳薪身高臂長,正好擋住他前進路線。


    趙傳薪叼著雪茄齜牙:“你知道嗎,從多年前,我還是無名小輩,就開始有人刺殺我。到後來日本人和俄人用飛機大炮炸彈輪番上場。如今我依舊站在你麵前,你看我有幾分像從前”


    周圍人驚的說不出話。


    真是一波三折。


    可這洋人醫生,怎麽會和曲詩文摻和在一起


    西克特卡爾終於不笑了:“這不可能。”


    他等了多日,好不容易等到了個絕好的機會下手。


    因為他知道,遇到刺殺,即便是趙傳薪也肯定要嚇一跳,心神激蕩。


    他是局外人,作為醫生,帶著關懷上前,趙傳薪肯定不會防備。


    趙傳薪叼住西克特卡爾手腕,將小圓刀奪下,反握著刀將西克特卡爾手筋挑斷。


    “啊……”


    然後趙傳薪薅住西克特卡爾稀疏的頭發,用彎刀生生摳出他的一隻眼珠子。


    在場人看的心驚肉跳。


    “啊……”


    西克特卡爾發出慘烈的叫聲。


    趙傳薪問他:“誰派你來的”


    劇痛之下,西克特卡爾叫道:“一個日本人,他出錢讓我來。”


    圓刀在西克特卡爾臉頰劃過,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趙傳薪繼續問:“看你樣子,不像是軍人,但絕非第一次殺人。說說你的身份。”


    西克特卡爾停止了尖叫,臉上露出病態的笑:“殺人,那是我的愛好。我殺的人可多了。”


    他情知逃生無望,索性和盤托出,希望博得關注揚名。


    有人驚呼:“連環殺手莫非他就是開膛手傑克”


    西克特卡爾滿臉是血,卻還在笑:“那個日本人目睹我殺人,卻沒有報警,反而出資讓我來華殺你。我想,殺了你一定很有趣,一定很有趣。無論是我們國家,還是你的國家,都不會判我有罪,嗬嗬……”


    趙傳薪聽了,圓刀刀尖兒刺入脖子下方,順勢下拉。


    嗤……


    嘩啦。


    趙傳薪任憑西克特卡爾肚破腸流,在地上哀嚎:“喜歡殺人殘忍那你在老子麵前可就是班門弄斧了。”


    他很佩服青木宣純腦洞。


    先是派心理醫生,想要給他催眠。


    後又尋找連環殺手,企圖以毒攻毒


    別說,換幾年前,趙傳薪可能真會中招。


    剛剛他絲毫沒有防備醫生隊伍,更沒有防備西克特卡爾。


    可自從服用六識藥劑後,趙傳薪身體反應速度達到巔峰,對身體掌控達到巔峰。


    就算讓西克特卡爾在距離他五厘米不到處突然出手,也同樣碰不著趙傳薪一根頭發。


    西克特卡爾聽了趙傳薪的話,突然很受傷。


    連環殺手喜歡被關注,喜歡吞食別人的恐懼。


    可趙傳薪不但沒有半分驚慌,殺他就好像殺土雞瓦狗。


    地上躺著兩個必死卻一時間還沒死的刺客。


    周圍全是醫生,但沒有人敢出手去救。


    趙傳薪撣撣煙灰,鷹視狼顧:“還有沒有啦沒有的話,我可是要回家吃飯了。”


    我焯……在場無不服氣。


    接連遇到兩撥刺殺,全程趙傳薪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失血過多但沒死透的曲詩文同樣意外:我什麽時候找了洋人做幫手


    他聽不懂英文,他奮起最後餘力,聲音嘶啞道:“趙傳薪,你人人喊打,你也有今日……”


    趙傳薪一斧頭掀了他天靈蓋:“聒噪!”


    西克特卡爾看著趙傳薪殺人不眨眼,身體顫抖,瞳孔地震,心裏忽然湧上一陣驚恐。


    像是肉食性動物,碰上了更猛的肉食性動物那種發自靈魂的戰栗。


    是啊,在趙傳薪麵前,他算個屁。


    ……


    墨西哥。


    帕斯誇爾奧羅斯科和潘喬比利亞部隊在北方,埃米利阿諾薩帕塔部隊在南方,雙方南北呼應,革命軍正向華雷斯挺進。


    波菲裏奧迪亞斯的統治岌岌可危。


    先前原是天朝國,如今翻做虎狼城。


    普埃布拉附近城池皆受叛軍滋擾,各地地主豪紳瑟瑟發抖,好多被抄家滅門,下場淒慘。


    也就是奎特沙蘭鄉村騎巡隊,和其治下區域沒有遭毒手。


    要說迪亞斯的部隊和騎巡隊欺壓迫害百姓,那是有的。


    可要說革命軍是好人


    也不盡然。


    這些底層農民為主力組成的軍隊,仇富心理極強。


    家境殷實等於有罪,過得好該死,富得流油理應滅門。


    這就是他們的邏輯。


    一個叫赫蘇斯弗朗裏斯的墨西哥人,曾經被趙傳薪在托雷翁城暴揍。


    從那以後,他轉戰戈麥斯帕拉西奧,繼續進行街頭演講,指責華人。


    恰逢最近鬧革-命,戈麥斯帕拉西奧和托雷翁城中蠢蠢欲動。


    陳邦澍的妻子買糧回來,將他們的洗衣房關門:“外麵亂糟糟的,這段時間咱們鋪子關張歇業吧。”


    陳邦澍反對:“那怎麽行我們關張難不成喝風”


    “這些叛軍殺人放火,什麽事都幹的出來。”


    “再看看吧,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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