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義妻子抱怨:“傳薪也不知怎麽想的,讓咱們工廠加工這種東西,加工了大半年了,在庫裏堆積如山。”


    說著,她提溜起一片布,兩邊連著兩根縫製的布帶。


    趙忠義接過打量,皺眉思索。


    他也搞不清這是什麽,但摸上去中間似乎有夾層,兩邊的布帶居然帶彈性。


    “造就造吧,這小東西能用幾尺布”趙忠義說:“傳薪有時愛胡鬧,總之用不了多少銀子。”


    趙傳薪哪怕奢靡浪費一點,也抵不上他為鹿崗鎮,為臚濱府,為這個國家做的貢獻。


    趙忠義是這麽想的。


    劉寶貴妻子抿了抿嘴:“別看這東西小,可不便宜。趙旅長,你且細看,這布並非紡織。”


    趙忠義起初沒注意那麽多,此時細看,果然,這布正反麵毫無紋路可言,倒有些像紙。


    他妻子說:“漢口卷王技術學院來的學生說,傳薪去年在美國給一個女學生花了一百萬美元造了間實驗室。後來與荷蘭的公司合作,造出一種人工絲。你看,這小東西上麵的布帶就是人工絲製成,所以帶彈性。那布叫無紡布,內外都是,中間的造價更高。這裏還有一塊鐵絲兒……花老鼻子錢了。”


    趙忠義臉色逐漸凝重。


    一百萬美元


    相當於一百五十萬塊大洋。


    想到這,精打細算的趙忠義沉不住氣了:“如此,如此真是有些……胡鬧。”


    “誰說不是呢”


    趙忠義妻子說:“幸好,我隻造了他要求的三分之一,否則指不定要靡費多少銀子呢。”


    ……


    鼠疫通過東清鐵路,由沙俄先傳入臚濱府,再蔓延到哈-爾濱,蔓延速度極快。


    當張壽增察覺此事,鼠疫已經在民間悄悄傳播了一段時間,被清廷派遣的西醫醫生發現才昭告天下。


    姚佳有點慌:“怎麽辦”


    他對此毫無經驗。


    張壽增束手無策:“找醫生”


    “蒙醫”姚佳忍不住笑出聲來:“治九個,能死十個。”


    張壽增頓足:“還是找知府大人,他一向有辦法。”


    趙傳薪這會兒在鹿崗鎮逗兒子呢。


    “兒砸,你咋不說話你不說話是幾個意思你是不是有點內向啊內向在咱們老趙家得治。”


    苗翠花無奈:“才幾個月大,你讓他說什麽話”


    趙傳薪將趙正則從嬰兒車裏抱出來:“要不是長的太像我,我都懷疑是不是親生的。”


    和趙靈均差距也太大了些。


    但是這話可不能當著苗翠花的麵說。


    趙傳薪甚至不知道苗翠花、麗貝卡萊維和古麗紮爾知不知道威廉明娜的事情。


    畢竟此時消息不暢。


    有人在互聯網公屏上罵趙傳薪,趙傳薪滿不在乎,隨便罵。


    可他屏蔽了有關他個人感情關鍵詞,任何互聯網大廳不得出現。


    “啊,啊……”


    趙正則就會啃手和說“啊”。


    “告訴爹,你不說話,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如果你被威脅,你就眨眨眼。”


    “啊……”


    “阿西吧!”


    熟料趙正則開口:“阿西吧……”


    趙傳薪老懷大慰:“有進步。”


    苗翠花趕忙將孩子抱過去:“別瞎教。”


    此時,照看孩子的保姆笑著誇讚:“小少爺打小就俊俏,長大可不要招蜂引蝶才是。”


    趙傳薪捋了捋頭發:“如我這般英俊那有什麽用至少八個月會說話,一歲識字,一歲半騎豬……”


    保姆懵逼:“騎豬萬萬不可!”


    苗翠花似笑非笑:“或許有前車可鑒也說不定。”


    趙傳薪第一時間轉移話題,去撩苗翠花頭發:“大哥,你這法式劉海屬實有些好看。”


    簡直是前凸後翹嫵媚版佟麗婭。


    “別摸我。”苗翠花一躲。


    趙傳薪齜牙笑:“須知撫摸也是一種治愈心靈的方式。”


    “哦。”苗翠花盯著趙傳薪:“那你多久治愈一次女人”


    趙傳薪語塞。


    趙正則:“阿西吧。”


    然後範子亮來了。


    範子亮拿著電報:“先生,臚濱府鼠疫。”


    趙傳薪掏出煙點上:“終於還是來了。”


    苗翠花乍聽到鼠疫嚇一跳,聽趙傳薪話後驚訝:“二弟,這是什麽意思”


    趙傳薪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親了苗翠花一口:“沒啥,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就不回來了,你們也盡量不要外出。”


    說著和範子亮一起出門。


    李光宗曾看到趙傳薪寫過的有關於未來的事情。


    李光宗認為趙傳薪是李淳風、袁天罡那類人,能掐會算,後推五百年。


    所以,他詳細的問了趙傳薪有關未來的一切。


    有些事趙傳薪都忘了,但李光宗沒有。


    他早早提醒趙傳薪準備防疫。


    劉寶貴急的像是熱過上的螞蟻:“怎麽辦,如何是好”


    高麗被晃的眼花:“你別來回走了,待會兒把自己轉迷糊了。”


    “大疫無情啊。”


    有人推門,兩人循聲望去,見是趙傳薪。


    不知怎地,天塌下來,隻要趙傳薪露麵都有穩定人心的作用。


    趙傳薪將兩本小冊子甩給兩人:“拿去照版印刷,發放下去。”


    兩人抄起冊子細看。


    “醫護人員和抬屍人員佩戴口罩口罩是什麽”


    趙傳薪從兜裏掏出口罩,掛在耳朵上,鼻梁處的鐵絲捏合成鼻梁形狀,悶悶地說:“這便是口罩。”


    然後遞給他們一人一個。


    兩人也學著趙傳薪戴上,隻是劉寶貴戴反了,鐵絲在下巴,他捏數次都沒捏出形狀。


    高麗指著他:“反了,下麵有鐵絲。”


    劉寶貴這才搞明白原理:“嘖嘖,戴這個就能防止鼠疫”


    “是防止鼠疫傳播。”趙傳薪糾正:“鼠疫是一種或幾種細菌,看過我畫的動物大全麽鼠疫主要在齧齒動物間流行,也會傳染給人類。通常是靠跳蚤,或人說話時候的飛濺的唾沫傳播。”


    劉寶貴拍拍胸口:“幸好我說話不噴唾沫星子。”


    “每個人都噴,隻是你看不見。冬天,咱們出門呼出的氣體為何是白色的霧氣那都是水分。隻要你呼吸、說話,就有唾沫星子。”


    劉寶貴和高麗不明覺厲。


    再翻看小冊子,果然上麵有著詳細的記述。


    趙傳薪又說:“不管是港澳、臚濱府、漢口等地,醫療都沒有鹿崗鎮發達。所以這次防疫工作,以鹿崗鎮醫院的醫護人員為主展開。現在首要任務是刊印冊子,培訓醫生護士。”


    “口罩呢”劉寶貴摘下口罩,覺得有些憋悶:“現在生產來得及麽”


    技術畢竟不達標,內外無紡布透氣性有待商榷,中間也不是熔噴無紡布,隻是加密的布料。


    雖然差強人意,但劉遠山已經盡力。


    趙傳薪也摘了口罩說:“年初那會兒,我已經在兄長家加工廠下了訂單,至少夠各地工作人員分發。”


    “走,咱們去忠義家的工廠。”


    三人去了製衣廠,正好趙忠義和他妻子都在,還有劉寶貴媳婦。


    道明討要訂單的來意後,趙忠義妻子說:“傳薪,不是嫂子說你,你也太不拿銀子當回事了。你要的這東西,我給你加工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錢都在賬上,走時候記得帶走。”


    劉寶貴媳婦在旁邊添油加醋:“可不是怎地,這東西當褲衩子都嫌小。”


    關外婦女,尤其是鹿崗鎮婦女,言談中葷素不忌,多少帶著些剽悍,南方人尤其不喜。


    就算後來講究開放風氣後也是如此。


    趙傳薪三人聽了傻眼。


    “沒全做”


    “沒有!”


    “隻有三分之一”


    “是。”


    高麗尚能沉得住氣,劉寶貴火冒三丈:“這可是傳薪拿來防疫的,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既罵他媳婦,也指桑罵槐的暗罵趙忠義妻子。


    兩個女人一聽,腦瓜子嗡嗡地,但兀自嘴硬:“這個小東西,怎麽就能防疫如同兒戲!”


    趙傳薪其實也想罵,但那位名義上是他嫂子,實則是他高祖母。


    罵不出口。


    剛掏出煙,鬱悶的想要點,趙忠義急忙製止:“此處不可出現明火,會爆炸。”


    趙傳薪悻悻收了煙,氣糊塗了。


    趙忠義雖驚不亂。


    他沒有質疑口罩的作用,更不質疑趙傳薪。


    原本還尋思趙傳薪多少有些胡鬧,現在看來,傳薪卻是未雨綢繆,最有先見之明。


    怪不得世人都說趙傳薪能掐會算。


    趙忠義也服了。


    他沉聲道:“放下其它訂單業務,加班加點生產口罩。”


    ……


    現代醫學於此時國內而言,還處於蒙昧階段。


    第一個發現這次瘟疫是鼠疫的人,是清廷從奉天派來的兩個西醫和五個護士。


    其中貢獻最大的是伍連德,此君後來還被諾貝爾獎提名。


    伍連德偷偷解剖了一具感染致死的患者屍體,用貝克顯微鏡,看見了血液中含有橢圓形細菌——鼠疫杆菌。


    他又解剖了幾百隻耗子,卻沒發現有任何一隻攜帶鼠疫杆菌。


    於是確定了兩件事:第一,鼠疫是從它處傳來。第二,鼠疫無需通過耗子等齧齒動物,是靠別的傳播。


    消息通過互聯網公司,傳播到南方,網上還掀起了中西醫之爭的罵戰。


    當趙傳薪帶著一批口罩回到臚濱府,帶著府衙官員開會時,姚佳問:“大人,你認為中醫好,還是西醫好”


    “我們的中醫發展曆史悠久,自然有可取之處。”趙傳薪點上煙說:“可問題在於,沒人來完善中醫體係,導致至今仍有許多謬論乃至於讓人匪夷所思的方子。醫生也算是匠人,國內各領域匠人最為人詬病之處有三點,其一敝帚自珍,其二閉門造車,其三不說人話故弄玄虛。


    西醫也有許多扯淡的,比如放血治療,或者割掉一塊腦子來治病等等。


    但未來肯定是西醫天下,西醫理論成體係且開放,診療手段類似刑名,用越來越成熟的手段來確診和治療病情。


    所以這次防疫,我們以西醫為主,中醫為輔。”


    趙傳薪見現場有許多人臉上不以為然。


    一如後世,每到中西醫之爭,便要架出祖宗: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必然是好的。


    用腳趾頭思考也知道這句話有多二逼。


    趙傳薪明白為何中醫會沒落,西醫會崛起。


    當一個醫生用五行屬性代表髒腑,用相生相克等雲遮霧繞的說辭去告訴患者有什麽病,多半人是懵逼的。


    可你告訴患者高血壓、低血糖、糖尿病、前列腺鈣化、食物中毒……這些一聽便知道怎麽回事。


    趙傳薪相信,包括狂噴西醫的人在內,讓大家說出幾個西醫病症可信口拈來,讓大家說中醫的則會抓瞎。


    中醫診療過程中,患者雲裏霧裏。


    西醫診療過程中,患者至少明白自己得了什麽病。


    兩者對比,後者百姓可以根據西醫理論進行防治,例如抽煙喝酒刺激血管,熬夜對心髒不利且會引發炎症等等。


    前者卻隻能猜測,幻想著滅了某個髒器的火,掩了某髒器的水,調和了何處的氣……


    所以這個世界上,任何被淘汰的事物都有必然原因,而不單單是陰謀。


    趙傳薪見許多人聽他要用西醫為主防疫,便想要開口,他一伸手,強硬道:“如何診斷,如何消毒、抬埋、搜查患者等等方式已經記述在小冊子當中,別幾把跟我強嘴,照辦就是,沒時間囉嗦。


    鹿崗鎮派遣的醫生和護士已經在路上,在此之前,我們臚濱府的醫生也要認真閱讀防疫手冊。等他們來了,直接進行培訓。


    年初那會兒,我便已讓我大徒弟本傑明戈德伯格在他的公司囤積酒精、生硫磺和石碳酸等物,正好用來平抑物價,防止物價上揚。


    除此外,本傑明還研究了抗生素,注冊了專利,用來治療重症患者。


    口罩是鹿崗鎮製衣廠生產的,所以醫護和抬埋屍體的人員都需要佩戴。


    搜查出來的患者,必須進行隔離。”


    唐群英問:“大人,將他們隔離在哪兒”


    “春天那會兒,我不是讓人動工在鐵路各站建了聯排房屋就用那個隔離。”


    眾人嘩然。


    真未卜先知。


    這讓眾人多了幾分信心。


    散會後,眾人開始忙碌。


    趙傳薪問唐群英:“麗貝卡怎麽沒來”


    唐群英張張嘴,欲言又止。


    最後,她一咬牙:“我不讓她來,因為鬧鼠疫,她有身孕了。”


    趙傳薪瞪大眼睛:“誰的野種”


    有許多男人,遠古茹毛飲血時期雄性對雌性甚至要豁出性命的占有欲尚且存在。


    顯然,趙傳薪壓根不在乎這些。


    事實證明,在文明越來越普及和女權愈發強盛的社會中,占有欲強隻會適得其反。


    越不在乎的人,反而能讓女人死心塌地。


    嚴防死守的人,讓女人反感,顯得心胸狹隘草木皆兵,很可悲。


    唐群英也瞪大眼睛:“你二人瘋狂起來能掀起房蓋,在何處懷上,我怎麽知道家種野種,我也無從斷定。”


    “焯。”趙傳薪一扒拉手指頭:“湊夠一桌麻將了。”


    唐群英掐著腰說:“我暫時不回去住,大人也別回去,一旦染病,那不是鬧著玩的。”


    但凡勤練平衡術的女人都不顯懷。


    所以趙傳薪女人當中,隻有古麗紮爾肚子高高隆起。


    因此他才沒發現麗貝卡萊維懷孕。


    ……


    大江南北,全都關注著關外的鼠疫。


    外間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年前,最嚴重時期,每天要死200人左右。


    然而伍連德發現,臚濱府和鹿崗鎮一個人都沒死。


    後來,鹿崗鎮和臚濱府的防疫冊子,流到了伍連德手中。


    他震驚的對助手姚醫生和護士說:“趙傳薪當真是奇才,他甚至在醫學上也有極高的造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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