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亞爾科夫並未放在心上,他自認為沒錯,無非進退周旋,於是壯了壯膽氣,起身在庭中與趙傳薪當麵對峙。


    趙傳薪來,侍衛既不敢攔,又不能任憑趙傳薪進去,隻能跟著他進門。


    於是,庭中一時間擠滿了人。


    列維坦和佐藤正義步步緊隨趙傳薪。


    波亞爾科夫臉色發青,問:“趙先生,你是清國臚濱府的知府,我是俄國薩哈林島島區長官公署的司庫。你我二人不在統一體係,何談事發你貿然闖我公署,是否不妥”


    趙傳薪不為所動,對佐藤正義和列維坦說:“脫了上衣,讓他看看。”


    列維坦聽話,立即褪衣。


    佐藤正義扭扭捏捏,被趙傳薪瞪了一眼才脫衣。


    隻見二人傷痕累累,淤青遍布,十分慘淡。


    趙傳薪指著二人說:“他們是維和局的人,誰給你的勇氣,敢私自扣留維和局的人”


    波亞爾科夫強硬的說:“他們來我們島區妖言惑眾,蠱惑居民去維和局,已經觸犯了當地的法律……”


    趙傳薪問佐藤正義:“你有沒有蠱惑他們”


    佐藤正義穿上衣服,搖頭:“大人,我並沒有蠱惑誰,我隻是在調查民情,我的筆記被他們收走了,那就是證據。”


    波亞爾科夫冷笑:“你說收走就收走,或許並不存在這一本筆記也說不定。”


    趙傳薪齜牙一笑:“你的筆記在哪裏被收走”


    佐藤正義有了依仗,無所畏懼:“在監獄,典獄長收走了,他還看的津津有味。”


    趙傳薪點點頭:“好,你們等待片刻,我去拿來。”


    來時,星月已經探測出監獄所在。


    趙傳薪幾個閃現到了監獄,門口,獄卒想攔他,趙傳薪按住獄警腦袋磕在牆上。


    咚……


    獄警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趙傳薪負手走進監獄。


    監獄內獄警看見他,吼了一嗓子:“今天不能探監。”


    趙傳薪繼續往裏走。


    獄警惱火,上前推搡。


    趙傳薪抬手,掌緣懟在獄警喉部。


    “額……”


    獄警捂著脖子後退,趙傳薪低掃腿掃在另一獄警小腿,此人栽楞著橫倒,未落地之前,趙傳薪一腳蹬在他的臉上。


    砰。


    這人倒飛出去,再也爬不起來。


    趙傳薪這才說:“我是趙傳薪,來取點東西,叫典獄長出來。”


    有想要吹警哨的獄警,驚疑不定的將哨子放下,匆匆而去。


    不多時,典獄長來了。


    他黑著臉,氣洶洶來到趙傳薪麵前:“你憑什麽打傷我的人”


    趙傳薪抬手一個大臂兜過去:“你他媽又憑什麽打傷我的人”


    在典獄長理解中,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會和底層嘍囉那樣說動手就動手。


    誰知道趙傳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當然知道趙傳薪的人是誰。


    那兩個此時應該已經被槍斃的家夥。


    趙傳薪見有獄警表忠心,想要抬槍對準他。


    他一抬手,紅光閃爍,獄警眉心多了個血洞。


    典獄長看的心驚肉跳,剛要說話,趙傳薪右掌按住他的腦袋,拇指一用力。


    噗……


    摳眼珠子了。


    典獄長發出殺豬慘叫:“啊……”


    “你他媽沒少給我的人上活,我也給你留點紀念。”趙傳薪勾勾手指頭,桌子上的水杯中,水線飛起,衝刷拇指上的汙物:“現在,去把佐藤正義的筆記拿來。敢跟老子玩花活我屠了監獄。”


    典獄長疼的死去活來,根本不下令。


    獄警大眼瞪小眼。


    其中有一個獄警,叫作盧卡謝維奇,聽佐藤正義洗腦多了,難免動了些心思,機靈的跑去了典獄長辦公室將筆記拿來。


    “趙先生,這就是佐藤正義的筆記。”


    趙傳薪拍拍他肩膀,將一塊錢紙鈔塞進他的口袋裏:“賞你的。”


    獄警沒看那從未見過的壹圓錢,卻恭謹的彎腰:“趙先生,我有一個請求。我想隨趙先生去維和局。”


    趙傳薪詫異的瞥了他一眼:“隨後去找佐藤正義和列維坦,跟他們一起去吧。”


    獄警大喜。


    他說這話是冒著巨大風險的,萬一趙傳薪不允許,他肯定要遭到報複。


    趙傳薪閃現回島區公署,將筆記丟給波亞爾科夫:“看吧,上麵有沒有蠱惑人心的內容”


    波亞爾科夫接了筆記一看,佐藤正義主要進行十二項調查,詳細,要點明確,單從筆記上看,這好像人口調查,沒有絲毫蠱惑人心的內容。


    趙傳薪說:“為了避免沒必要的戰火,我讓他來調查民意,聽聽百姓的意見。可你呢,不分青紅皂白將我的人抓起來關押,極盡虐待,甚至要殺了他們。你已經觸犯了維和局第二十五條法律,現在我將代表維和局,勒令你們繳納50萬盧布罰款,並對你處以三年刑期。”


    此時,盧布和日元匯率相仿,大概是美元的二分之一,和英鎊的匯率是1:9.……


    五十萬盧布罰款,絕對是天文數字。


    波亞爾科夫一聽,直接原地跳了起來:“什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趙傳薪笑的很陰間:“你想抗法麽典獄長被我摳瞎了一隻眼睛,對你,我可以就地處決。”


    波亞爾科夫隱隱看見趙傳薪身上的血跡,情知他所言不似作偽,踉蹌跌坐在椅子上:“我,我……”


    “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趙傳薪掏出煙點上,列維坦搬來一把椅子給趙傳薪坐下。趙傳薪說:“你們在波羅乃穀地擅自朝南邊開火,挑起邊釁,須繳納5萬盧布罰款。”


    波亞爾科夫急赤白臉說:“那不是我們的錯,是日本人,日本人偷我們軍械庫,該繳納罰款的該是他們才對。”


    趙傳薪眉頭一挑,佯裝震驚:“是麽這我還真不知道,果然不能聽黑田利良一麵之詞。那好,我回去做一番調查。”


    波亞爾科夫:“……”


    雖然此事解決,但他有三年徒刑,還要繳納五十萬盧布罰款,這怎麽辦……


    趙傳薪將煙頭彈飛,起身說:“限期五日,你去維和局繳納罰款並予以羈押。”


    說完,他起身帶著佐藤正義和列維坦離開。


    出了公署大門,趙傳薪對兩人說:“你們去找律師江濤六,跟他一起回去。對了,順便帶上那個叫盧卡謝維奇的獄警。”


    佐藤正義一驚:“大人,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麽俄人再抓捕我們怎麽辦”


    “五日,五日你們沒回去,我將視為俄人挑釁,我將讓北島血流成河。”


    ……


    趙傳薪致電多地采買月餅。


    廣式月餅,蘇式月餅,京式月餅,潮式月餅,還有明清之際才出現的滇式月餅……軟的,硬的,酥脆的,從餡料上又有綠豆沙、紅豆沙、芋泥、奶黃、桂花果脯、蟹粉鮮肉、重油重糖的五仁餡……


    他早早讓各地作坊加班加點,晝夜趕製。


    此時月餅講究個頭大,宮廷製的月餅能達三斤,此時的斤分量更大,約莫600克。


    富貴人家,采買月餅也要一兩斤一個。


    稍微講究些的,一斤四個。


    趙傳薪定做的月餅,無論什麽風格什麽餡料,都沒那麽大,標準的一斤六個。


    他買的量大,全部加起來有9萬塊月餅。


    有的貴,有的便宜。


    貴的月餅,諸如廣-州陶陶居采買的七星伴月、桂子蟾蜍月、四黃蓮蓉月、蟹黃蓮蓉月等等……一塊月餅,最高一塊能達到5角小洋,最便宜的要按“文”來計算。


    這樣算下來,趙傳薪光買月餅,花了一萬九千塊大洋。


    采買,包裝,分類,這件事交給了港島玄天宗中級學堂的學子來辦。


    人工費和包裝費,又花了趙傳薪將近兩千大洋。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甚至登上多家報紙。


    社會對此褒貶不一。


    有報紙說:國步維艱,外患日棘,民窮財盡,趙炭工卻靡費巨資采買九萬月餅……


    有報紙說:趙傳薪複土之功偉矣,東阻日人侵略之步伐,北隔俄人踴躍之趨勢,乃至於一時無兩。凡百貿易,趙均有所涉及,於華爾街斂財甚巨。身家巨萬,卻存心濟世,乃當世豪傑。區區九萬月餅,便有跳梁小醜甚囂塵上,實為可笑……


    也有猜測趙傳薪買九萬月餅目的為何的。


    如果說從1908年開始,趙傳薪就是年度熱門話題,那1909年這大半年更是如此。


    隻因為月餅,便有記者強烈要求趙傳薪開記者發布會。


    趙傳薪收到消息的時候,恰逢佐藤正義、列維坦和江濤六回歸。


    江濤六想要回去和黑田利良複命,趙傳薪卻強行留人:“順便幫我將維和局的法律完善再走不遲。”


    江濤六害怕了,才出了狼窟,又進了虎穴。


    “趙先生,這,這不妥吧……”


    “少廢話,做完之前,你敢走打斷你腿。”


    能成文當和事老:“江律師,咱們都是自己人,你想啊,我們大人能虧待你麽你盡管做,工費是有的。”


    “我不姓江,我姓江濤。”江濤六爭辯:“幫忙完善法律可以,但事後要還我自由。”


    他還以為被趙傳薪拘禁了。


    能成文笑吟吟說:“那定然如此。”


    趙傳薪還想問問波亞爾科夫是否也來了,畢竟也隻給他了五天時間。


    此時,星月卻提醒他樓上的無線移動電話機鈴聲響了。


    趙傳薪上樓,拿起話筒,劉華強說:“校長,一群記者來咱們學院,要求你開新聞發布會。”


    “什麽”趙傳薪咬著牙簽:“他們又要為我歌功頌德麽真是的,這麽客氣幹啥。”


    “額……”劉華強被噎了一下:“記者發布會,是關於月餅的……”


    “胡鬧!那麽多偉大的事跡不去歌頌,偏偏糾纏於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劉華強:“……”


    他解釋一番後,趙傳薪“呸”地將牙簽吐掉。


    今日負責灑掃的日本女兵趕忙上前將牙簽撿起,丟進垃圾桶。


    趙傳薪說:“老子花自己錢買月餅,關他們鳥事,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不過還是答應取月餅的時候,順道去一趟。


    ……


    波亞爾科夫處於異常焦灼狀態。


    他根本不想繳納什麽五十萬盧布罰款,更不想蹲三年苦窯。


    憑什麽!


    就算海牙軍備限製委員會,也不過是個笑話,能牽製諸國的,並非這個組織,而是諸國本身利益糾葛。


    薩哈林島區公署總長官弗奧科諾諾維奇將軍聽了波亞爾科夫抱怨,他點上一根雪茄說:“海牙軍備限製委員會不算什麽,靠的是列強間妥協。薩哈林島維和局也不算什麽,但它同樣靠趙傳薪的武力威脅。如今唯一解決的辦法,是你逃離薩哈林島。我會讓人告訴趙傳薪你攜款潛逃。如此一來,既能免除你的牢獄之災,又能為國家省掉一筆巨款。”


    毛子本性貪婪,波亞爾科夫來尋求幫助,是想要免除牢獄之災,還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不是逃亡。


    他還沒察覺事情的嚴重性。


    聞言他不服氣道:“難道我們就不可以讓國家出麵幹涉震懾趙傳薪麽”


    “親愛的波亞爾科夫,你應該明白,皇帝已經不願意為趙傳薪的事情操心,妖僧拉斯普-京的‘法術’顯然在趙傳薪身上毫無用處。”弗奧科諾諾維奇語重心長:“這個時候,你不應該為帝國添亂,當然,我也不會虧待你,我會給予你遠走他鄉的安家費,這筆錢我自己出,事後我再上報報銷。薩哈林島區不會忘記你的奉獻,帝國不會忘記你的奉獻,就這樣吧,快點走,還能趕上貝加爾號輪船。先走兩天,趙傳薪任有通天本事,也追不上你了。”


    波亞爾科夫大失所望:“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弗奧科諾諾維奇搖頭。


    當波亞爾科夫失魂落魄的離開,弗奧科諾諾維奇對手下說:“等波亞爾科夫上船,一天後,你將他殺了,把錢拿回來。這些年他沒少搜刮民脂民膏,不能浪費。到時候我會上報他畏罪潛逃擅離職守……”


    ……


    李梓鈺手段溫和,更兼妹妹李梓寧長袖善舞,加上趙傳薪與張人駿亦盟亦友關係在前,他和廣東的各級官員交好。


    現在袁樹勳上位,不但插手全省博彩業,甚至連鹽務也要參和一腳。


    李梓鈺四處打探袁樹勳為人,喜好,準備登門拜訪。


    翰林院編修範之傑說:“袁總督為人剛強,不畏洋人,在赴任山東時,察覺當地官場風氣浮靡,度支冗濫,不顧得罪百官提議裁員減薪,令人欽佩……”


    天津衛的人說:“袁大人當真兩袖清風,任天津知府那會兒,年景不好,米糧漲價,袁大人宣稱大米一概不準出口。糧商紛紛奉上孝敬,袁大人一概不收,直到平了米價作罷……”


    上-海的人說:“袁大人在上海的時候,照會日、俄兩國,絲毫不虛,俄兵殺人,照樣要求會審……”


    李梓鈺聽了,稍稍放心。


    他親自帶著“孝敬”上門。


    袁府門前,門丁將李梓鈺等人擋住。


    “幹什麽的”


    “求見袁總督。”裁決團的大東上前拱手說。


    大東是李之桃五兄弟之一,如今跟隨李梓鈺,在澳島裁決團做事,此次為隨行護衛。


    門子抱著膀子,鼻孔朝天:“是麽可有什麽說道”


    大東每日裏打打殺殺,哪裏知道許多門道


    他有些發懵的說:“澳島玄天宗李梓鈺求見袁總督。”


    “哼哼。”門子不屑一顧:“抱歉得緊,我家老爺今日公務繁忙,沒空見客。”


    遠處的李梓鈺看明白幾分,上前拉開惱火的大東說:“在下準備了門包,還請通融。”


    門子接過紅包,掂量一下:“嗬嗬,諸位稍等。”


    連語氣都客氣了幾分,更是露出笑臉。


    李梓鈺等他走了,嘴角露出譏笑:“未納門包者,逾日不麵。好一個兩袖清風,好一個大公無私。”


    大東也明白過來,衝朱門吐了口唾沫:“呸,狗官。”


    李梓鈺:“……”


    很快,門子帶他們進到了會客室。


    袁樹勳長的很富態,麵皮白皙,眼角狹長,六十多歲的退休老幹部模樣。


    隨行的李梓寧,進屋後聞到一股老人味,很想掩鼻,卻知失禮沒那麽幹。


    她是看菜下碟的老手,否則當初趙傳薪也不會虐她千百遍,反而將她打出了特殊需求……


    李梓鈺跟袁樹勳寒暄了幾句廢話後,讓大東提來箱子,打開箱子後,裏麵是一摞摞紙鈔。


    李梓鈺笑著說:“袁總督,這是臚濱府銀行發行的紙鈔,這裏有三十萬圓,合大眼金幣三萬,鹿崗鎮銀元三十萬,算是我們澳島玄天宗一點小小的心意。”


    袁樹勳知道他為何而來。


    見是紙鈔,這東西是否能換足額的銀子還兩說,或者說是否持久有待商榷。


    而且,才區區三十萬塊大洋。


    所以,袁樹勳立即變得剛正不阿:“你當本官是什麽人”


    李梓鈺根本不信這一套。


    李梓寧開口說:“袁總督,別誤會,這隻是一點心意,並非有求於總督大人。”


    話雖如此,可一旦袁樹勳收了,那賭商邱嘉良還不是任憑李梓鈺炮製


    都是打機鋒的高手,袁樹勳聞弦歌而知雅意。


    然而,邱嘉良更高雅,更陽春白雪。


    頭次便賄賂三十萬兩銀子,更是答應包辦鹽務事成後再酬二百萬兩銀子。


    李梓鈺沒別的意思,省內其它地方隨你折騰,別來我澳島一畝三分地撒野。


    隻要拿了這三十萬大洋,也就算應下此事。


    熟料袁樹勳冷哼一聲,胡子抖了抖,對李梓寧嗬斥道:“女子在外拋頭露麵,況且代替男子發言,成何體統此次從寬免議,下次將你逐出總督府。”


    顯然是沒將這錢放在眼裏。


    李梓寧最大依仗並非她哥李梓鈺,而是趙傳薪。


    她是趙傳薪親自任命的“花紙扇”。


    本來隻有白紙扇,沒有花紙扇一說。


    但趙傳薪愣是加了個職位,就是做公關的缺兒。


    李梓寧咯咯的笑:“袁總督可知我們玄天宗掌門是誰那英、葡兩國公使、總督,見了我也未必敢將我逐出大門。我敬你三分,隻是不想傷了和氣。袁總督既然如此剛直,但以你這個年紀,倒要看看你還能堅挺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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