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顯得有些拘謹,少了電話裏的從容,安風就那麽一直看著她,溫寧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她給安風倒了杯水之後坐在他的對麵。


    “實習的地方累嗎?”安風問。


    溫寧搖頭,“不累,同事們都很好相處,領導也不錯。”


    安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就好。”


    之後又是一陣沉寂,空氣壓抑的讓溫寧快要喘不過氣來,半晌安風才又說,“爸爸病了,他很想你。”


    聽到這個消息,溫寧眼皮一跳猛的站起身,驚訝的問,“叔叔病了?他在哪個醫院!?”


    安風拉她坐下,安慰她說,“手術已經做完了,在醫院觀察一段時間,不是大病你不用擔心。”


    溫寧卻說。“都做手術了怎麽能不是大病,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當時換了電話號碼後,腦袋確實是糊塗了,一根筋的厲害,為了不讓安風找到她,連安逸都沒有告訴,這一年多也沒有和安逸聯係過,隻是安逸年紀並不算大,還不到50歲,她也是沒有想到會得病。


    好在安風沒有騙她,確實不是癌症一類的重病,做了手術後觀察觀察就可以回家休養了,這些年他在公司上花的心血太多,每天都在過度消耗身體,以後他就要放輕鬆了。


    第二天她暫時推掉了其他事情,在安風的陪同下來到了醫院,再次見到安逸的妻子,這個女人的氣質依舊高貴,隻是精致的麵容下,也掩蓋不住歲月的痕跡,想起最近也沒有睡好,眼睛顯得格外憔悴。


    見到他們兩個過來,竟意外的沒有再嘲諷安風,隻是拍了拍安逸的手後,就起身出去了。


    安逸靠在床上,看見溫寧先是瞪大了眼睛,之後便是沉著臉不開口,一副鬧別扭的孩子模樣,溫寧有錯在先,自然先湊了過去賠不是。


    “叔叔,想我了嗎?”


    安逸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不看她。


    溫寧的眼睛有些濕潤,上了大學後她與安逸並沒有見過幾次,原本安逸就很忙,再加上他們都在上學,見麵的次數就更少,這次手術到底是傷了安逸的元氣,整個人都老了許多,也瘦了。


    她竟然沒想到,以前那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現在竟也成了這樣,一時間有點適應不過來,握著他的手就掉了眼淚。


    安逸感覺到後詫異的轉過頭,見到溫寧在哭,頓時慌張的摸摸她的頭,“哭什麽,我這不是沒事嗎?”


    溫寧抬起頭,抽了抽鼻子,“您怎麽老了?”


    安逸愣了一下,之後哭笑不得說,“人都會老,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說著在旁邊比劃了一下,“你那會剛來的時候才這麽高,一眨眼的工夫都這麽大了,都能嫁人了。”


    有時候不得不感慨時間,當年安逸把她從村子裏接出來,恍惚間竟然也有8年了,她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


    說到嫁人,安逸看了眼安風,又問溫寧,“有男朋友了嗎?”


    溫寧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還沒有,”


    安逸鬆了口氣,“那就好。”


    “啊?”


    安逸趕緊說,“啊,我是說不要急,如果有了男朋友,記得帶來給叔叔看看,知道嗎?”


    溫寧這才點點頭,握著安逸的手,深吸了口氣,“您放心吧,如果有了,第一個帶給您看。”


    聽著她這話,安逸是表麵笑嘻嘻,心裏很無奈,趁溫寧不注意,使勁瞪了安風一眼,之後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這一年多我也聯係不上你,真是把我急壞了。”


    見溫寧要開口,他伸手阻止,接著說,“你媽媽去世的早,她把你托付給我,我就把你當做我自己的女兒在養,不管對小風還是對你,在情感上我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沒能陪你們度過最重要的童年,這也是我最後悔的,也是最無能為力的,所以小風有時候做事欠妥當,我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溫寧沉默,靜靜的聽安逸講,“我當初確實是有私心的,小風一直是一個人住在外麵,我希望可以有一個人陪著他一起成長,我那個時候更希望你是個男孩子,這樣更方便,不過後來想想女孩也不錯,女孩子的心思更細膩,更能遷就他。”


    溫寧雙手握緊,她疑問,“您怎麽突然想說這個?”


    安逸很自然的回答,“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我不說你也明白,隻是與其讓你猜來猜去,不如直接告訴你,你和小風真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細膩,敏感,又脆弱,很多事情直接攤開來說清楚,反倒會好很多。”


    他這一番意味深長的話,三個人都心知肚明,他是在給安風當說客。


    從醫院出來,兩個人在外麵簡單的吃了點東西之後回了家,這棟筒子樓現在顯得岌岌可危,裏麵的擺設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過。


    溫寧推開自己房間的門,當年覺得很大的床,現在看來卻再平常不過,到處都清理的很幹淨,這所房子的每一處地方都充滿了當年的回憶,廚房,陽台,客廳,一幕幕畫麵從腦海裏閃過,竟然讓她有些失神。


    她回過神,安風找出一套洗漱工具給她,溫寧趕緊說,“我還是回酒店住吧。”


    安風微微皺眉,不動聲色的說,“既然回來了,就在家住吧。”


    這次溫寧沒有拒絕,看著很幹淨的家,她問,“你現在在這邊住?”


    安風抬頭看了她一眼,“我在準備讀研,平時幫導師做做事,有空就會回來。”


    溫寧想想也是,也大致明白了安風以後的規劃,她沒有再說話,隻是隨意的看向其他地方,安風又說,“合同已經簽完了,這棟樓再過一年就會拆,新房子還在裝修,有時間帶你去看看?”


    溫寧點了點頭,“好啊。”


    她目光觸碰到沙發上的一本厚相冊,心裏咯噔了一下,遲疑之後問,“你……你有女朋友了?”


    安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抬手拿過來相冊遞到她手裏,“沒有。”之後又補了一句,“和你分手後就沒有再交過。”


    溫寧心跳的厲害,接過相冊卻不敢抬頭看他,隻含糊的哦了一聲,溫寧覺得自己有些卑鄙,可心中還是忍不住的竊喜。


    她打開相冊,看著裏麵的照片驚訝的看向安風,“你怎麽有這些?”


    這裏麵都是她在大學時候的照片,從裝扮上看,應該都是她和唐婷很放縱的那段時間,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現在再看,卻發現中二的厲害,雖然不是奇裝異服,可也盡顯浮誇。


    她恍惚間想起來,那時候安風一直跟著她,想來就是那會照的,鏡頭下的她,很多時候都是發呆的樣子,坐在台階上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著什麽,她一頁一頁的翻看著,安風就這樣看著她。


    直到最後一頁,她目光一動,照片上男孩的臉龐還稍顯稚嫩,他微微彎下身親吻著驚訝中的女孩,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時的場景,那時她還在為徐瑤的事情不開心,安風搞了個突然襲擊,她嘴角不自覺的勾起,半晌抬頭問,“怎麽會有?”


    安風摸著照片說,“還記得那時候路過的那個拍照女人嗎?也許是緣分吧,後來我又遇見了她,她很開心的把照片交給了我,我一直保存著。”


    這確實是一張十分珍貴的照片。


    蘇予溪的婚禮最後還是順利進行了,溫寧和薑綺作為伴娘團,也算是盡職盡責,結婚前一天溫寧才見到新娘子,蘇予溪還是很大的胃口,依舊吃不胖,在她的極力遊說之下,她爸媽隻能同意了這門親事,請柬都已經發出來了,酒席也已經定了,他們就算不願意也沒辦法了,這個先斬後奏實在是厲害。


    婚禮當天熱鬧非常,溫寧這才知道蘇予溪的老公是個名副其實的富家子弟,兩個人都還是學生,溫寧為此震驚不已,看男方家裏人的樣子,似乎也不是那麽高興,不過雙方家長的涵養都很好,來的賓客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婚禮結束後,溫寧累的夠嗆,回家後就睡著了,之後薑綺出來逛街,說起這件事,薑綺連連搖頭,“他們兩個的事要是講出來,三天三夜也講不完,反正兩個字概括,孽緣就對了。”


    溫寧不置可否的笑笑,看來每個人的生活都不是一帆風順的,隻是這個波瀾,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薑綺喝著東西,外麵的陽光正好,她突然說,“我們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吧。”


    溫寧問她想去哪兒,薑綺說去山裏泡溫泉。


    接著兩個人就真的這樣坐上車走了,還是坐的上山的專車,回來這些天,她也挺累的,去山裏休息休息,倒是件愜意的事。


    等車快到進山的時候,司機提醒她們進山之後手機就沒信號了,讓她們提前做好準備。


    薑綺給沈堯發了條短信,見溫寧拿著手機發呆,她問,“你要給安風發?”


    溫寧想了想,隻笑了笑沒說話,薑綺說,“你要發就現在發,不然等會可就真發不出去了,他那個人,嘖~”


    她雖然話沒說明白,可大家心裏都明白,安風在溫寧失蹤之後,最先找到的就是薑綺,可惜薑綺不是溫寧,嘴厲害的很,又有一大堆的歪理邪說,安風是腦袋瓜子好使,比這些他是真沒薑綺厲害,想套出溫寧的電話,別說沒門,是連煙囪都沒有。


    所以薑綺在備受騷擾之下,還是死守住了這個秘密,她那時候被煩的要死,覺得安風就是一個偏執狂,而她對安風的印象,因為他和徐瑤的關係,早就在薑綺心裏跌沒了,恨不得讓溫寧遠離他。


    兩個人進了山,包了一個單獨的小院子,果然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了,城市裏的人每天都很忙碌,又要麵對電子產品,能在山裏躲個清靜也不容易。


    泡在溫泉裏,兩個人深呼了一口氣,舒服的差點睡著,這麽多天的緊張情緒,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


    溫寧慢慢張開眼睛,問,“你和沈堯怎麽樣了?”


    不問這個還好,一問這個薑綺這火氣又有點上來了,“不死不活吧。”


    溫寧嘖了一聲,他們這對也有很多年了,怎麽還沒有鬧出個結果來,“還是因為錢曉曉?”


    薑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嘿嘿笑了兩聲,“沒有,錢曉曉早就淘汰了。”


    溫寧不明所以,薑綺這才又說,“你要知道,能橫在兩個人之間的,永遠不會是其他人。”


    兩年不見,薑綺的話越來越深奧了,溫寧閉上眼睛,慢慢的想著她這句話,薑綺用毛巾擦擦臉上的汗,“以前我很討厭錢曉曉,覺得是她橫在我和沈堯之間,否則我們兩個青梅竹馬,沈堯最開始又喜歡我,怎麽可能不和我在一起,後來經過了很多事我才漸漸捂出了這個道理,錢曉曉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是任何一個別的東西,但是主導我們感情的,永遠隻是我們兩個人,有時候不是愛或者不愛這麽簡單,而是愛的夠不夠。”


    溫寧靜靜的聽著她的話,很久之後她覺得,這個溫泉沒有白來,太多時候,我們都過分去糾結一樣東西,鑽入了死角。


    兩個人在山裏白天泡泡溫泉,爬爬山,晚上在外麵看看夜空,聊一聊以後的規劃,竟然忘記了在山裏到底待了多久,直到沈堯突然找上來。


    一過來沈堯就抓著薑綺緊張的到處看,薑綺一腦門子的問號,拍開他的手問,“怎麽了?你怎麽過來了?”


    沈堯累的氣喘籲籲,“你沒事吧?!”


    薑綺皺眉,“我能有什麽事,不是給你發短信了嗎?我和溫寧來炮溫泉放鬆下。”


    沈堯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說,“真是嚇死我了,安風那麽著急,我以為你們出了什麽事,趕緊就過來了。”


    薑綺一聽安風這兩個字,趕緊拍了沈堯一下,“他去找你了?都說什麽了?”


    “他說你們兩個不見了,可能會有危險,我算了下日子,你都走一個星期了也沒消息,確實不太對勁,就趕緊過來看看。”


    薑綺可沒沈堯這麽單純,一聽就知道安風在算計他,可現在這個情況,也不可能再在這邊呆著了,三個人隻能往山下走,薑綺邊走還邊說,“安風也太雞賊了,知道沈堯好騙,竟然想出這個辦法。”


    溫寧有點走神,沒在意她說什麽,手機之前到了山上就沒電了,她也沒想那麽多,充上電之後就沒再理會,她打開手機後,向山下走了一大段路才有了信號,之前發出去的短信竟然顯示沒發出去,上山的時候她害怕安風擔心,最後還是發了條信息出去,沒成想竟然沒發出去。


    之後一大堆的空白短信湧進來,全部都是安風的,她點開後裏麵都是沒有內容,直到打開最新的一條,裏麵才有幾個字。


    ‘你又走了。’


    溫寧心裏突然一陣難受,她轉頭問沈堯,“我哥呢?”


    “他去找地方停車去了。”


    這時,安風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麵前,胸口急促的浮動,就在溫寧想要解釋的時候,安風幾步衝了過來,使勁將她抱在懷裏,力氣大的幾乎讓她窒息,溫寧伸出手想要拉開他,耳邊卻傳來輕輕的抽氣聲,她最終也回抱住了他。


    安風的動作很快也很大,把剛才還在不停說話的薑綺嚇了一跳,她從起初的驚訝再到平靜,隻用了幾秒鍾。


    後來薑綺再和溫寧聊天時,她說,以前我看到你為安風傷心難過的時候,心裏是真的很恨他,直到那天我看見他張皇失措的樣子,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才知道他是真的真的很愛你,遠比他說的做的,都要愛。


    曾經溫寧以為安風是她的全世界,非他不可,最後她才明白,她是安風的全世界,他們缺一不可。


    兩年後——


    安風和溫寧的婚禮正式舉行,由於兩個人隻有安逸一位家長,又沒什麽親戚,最後決定簡單的邀請一下兩個人的好友,原本想要一切從簡,但是被安風否決了,畢竟是一輩子隻有一次的婚禮,不能太過草率,該有的都要有。


    婚車從家裏出發,再到酒店,溫寧和薑綺,蘇予溪一夜沒睡,看著溫寧穿上婚紗,薑綺哭的稀裏嘩啦,捂著嘴說不出話來。


    溫寧無奈的說,“想結婚你也快一點啊,你和沈堯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


    薑綺是幹打雷不下雨,嚎的聲音比誰都大,眼角一個眼淚都沒有,她哼了一聲,“我才不,過幾年再說吧。”


    一切都準備好,下麵婚車也到了,兩個人就又是提裙子又是蓋紗巾的把溫寧扶了下去。


    三個人上了婚車,車裏放著婚禮進行曲,一下子就真勾起了幾個人的回憶,頓時又抱做一團。


    蘇予溪邊哭邊說,“我怎麽感覺不太對勁啊。”


    薑綺擦著眼淚說,“有什麽不對的,這不都挺正常麽。”


    這時候車突然停了,安風一身筆挺的白色西裝站在外麵,他拉開車門看向裏麵震驚的幾個人,開口的第一句就是,“你們誰替我結婚?”


    三個人目瞪口呆,這才意識到,新郎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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