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臨近中午,太子率軍在城下靜候。[[〈


    城內,趙王最後一萬多軍隊已經集中起來,在大街上列隊,等候朱高燧的身影出現。


    ‘皇宮’中,朱高燧一身龍袍,和他的新婚‘皇後’對坐。


    太監端上一杯酒來,‘皇後’茫然的看著朱高燧,不明所以。


    “梓童,朕投降後,你難免受辱。”朱高燧歎口氣道:“為了朕的體麵,也為了你自己的名節,喝了這杯吧。”


    “這是毒酒?!”‘皇後’就是再無知,也明白過來了,一下子蹦起來,粗著嗓子吼道:“我不喝!”


    朱高燧皺了皺眉,幾個太監便從‘皇後’身後把他按住,撬開他的嘴巴,就要往裏灌酒。


    “朱高燧,你個死變態!”‘皇後’掙紮不得,破口大罵道:“昨天讓我幹你屁眼時,就該一棍子抽死你!”


    見朱高燧變了臉色,太監趕忙將酒灌進去,‘皇後’被灌了毒酒,依然破口大罵了好一會兒:“你不得好死!”“下輩子還讓人幹屁眼!”依然不見斷氣。


    朱高燧鐵青著臉,抽出劍來捅進了‘皇後’的胸口,鮮血噴湧而出,汙言穢語才戛然而止……


    朱高燧看看手中帶血的寶劍,橫過來架在自己脖子上,對躺在地上,有出氣沒進氣的‘皇後’笑道:“梓童,你又何苦如此,朕隻不過讓你先走一步,這就來追上你了……”


    朱高燧羅裏吧嗦這麽長,太監們早就反應過來,慌忙奪下他的寶劍。朱高燧也沒有激烈的掙紮,隻是歎了口氣道:“難道朕連死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不管怎麽說,朱高燧身邊的太監都照顧了他十幾年,感情還是很深厚的,聞言紛紛跪下哭道:“陛下,不要衝動啊……”


    “哎……”朱高燧長歎一聲,罷了看一眼呆立在一旁的禮部尚書,咳嗽一聲問道:“可都記下來了?”


    那官員這才明白朱高燧這番做作是為何故,趕忙在起居注上記載道:‘真龍元年六月初七,敗局已定,上不忍見無辜受戮,決意出城請降。臨行,鴆殺皇後,又欲自戕,為眾官所阻,上掩麵長涕……’


    寫完之後,朱高燧伸出手來,那官員趕忙把起居注送到他手中,朱高燧便翻看起來,每個字都看的十分仔細。看著上麵記載的一件件、一樁樁事宜,他竟流露出滿足的神情,半晌方合上起居注,歎道:“不虛此生了……”


    。


    午時,通州城門洞開,一頭健碩山羊拉著一輛小車,緩緩從城中而出,車上坐著披散頭,赤腳白衣的朱高燧。


    朱高燧身後,跟著他的一幹大臣,那禮部尚書自然也在其列,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心說,起居注還應該再加上幾個字‘上棄冠跣足白服,乘羊車出城而降,國一日而亡。’這樣才算完滿。


    朱高燧的羊車,穿過太子軍的人山人海,行了足足站茶功夫,才來到那麵中軍大旗下。


    大旗下,太子身穿金甲,端坐在八匹黑色駿馬拉的龐大戰車上,目光威嚴的俯瞰著朱高燧。


    朱高燧也看著做威嚴狀的太子,心中竟生出幾分譏笑:‘這排場、這金甲,讓這頭豬穿著真浪費……’


    “呔!大膽!”朱高熾身旁的眾將領齊聲低喝道:“見了殿下還不下跪!”


    朱高燧這才不慌不忙的下了羊車,雙手舉起趕車的鞭子。跪在塵埃中道:“亡國之人朱高燧,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見狀聞言,眉頭緊皺,惱火之意十分明顯。


    “你亡的哪門子國?”見太子皺眉,柳升怒喝道:“來人呐,給這家夥換身穿戴,讓他重新來過!”


    手下聞命,就要上前推搡朱高燧,朱高燧滿麵怒容的掙紮道:“你們不能這樣對朕!”


    ‘啪’的一聲,朱高熾重重一拍桌案,駭的所有人都停下動作。隻見太子殿下臉上陰雲密布,怒道:“大逆不道!憑你也敢稱皇稱帝?!”說著語氣愈尖刻道:“還學人家亡國之君坐羊車出降,你是在耍猴戲嗎?!”


    “……”朱高燧張大了嘴巴看著太子,三十多年來,他從沒見過太子這副表情,更沒聽過太子說過這種尖酸刻薄之言,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朱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不配再姓朱!”朱高熾一拂衣袖,指著朱高燧麵前那頭雄壯的公羊,冷聲道:“從今以後便跟它姓吧!”


    “啊!”朱高燧登時尖叫起來,驚恐的看著朱高熾大叫道:“大哥!你不能這樣對我啊!我們是一奶同胞,羞辱於我就是羞辱你自己啊!”


    “哼!你何時把我當成過大哥?!”朱高熾快意的看著散跣足、滿臉驚惶的朱高燧,咬牙切齒道:“從今日起,你便不再姓朱,改姓羊了!皇家的族譜中再不會有你的名字!大明的曆史上,也不會有你存在的痕跡!”


    “朱高熾!你不能這樣對我!”朱高燧聞言,臉上的憤怒驚恐放大了十倍,幾個侍衛都按不住他,讓他直跳腳,聲嘶力竭的吼叫道:“沒有人能抹殺我的存在!朕所做的一切,都會青史留名!”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朱高熾冷哼一聲,不屑的看著朱高燧道:“孤說到做到,絕對不會讓你這些醜行流傳到後人耳中!”


    “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朱高燧明白,以太子今時今日的地位,說出來的話就是金科玉律,斷無更改之理,登時像被抽空了力氣,一下子癱在那裏,喃喃道:“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哼!孤還要問你呢!孤自問對你無可挑剔,到底做錯了什麽,讓你二十年如一日的仇視於我?”朱高熾看著朱高燧身披羊皮、委頓於地,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突然感覺快意消退,隻剩下深深的厭棄之情。


    “嗬嗬,你做錯了什麽?”朱高燧聞言慘笑道:“你生下來就是錯!憑什麽同父同母,一脈而生,你這個又胖又瘸的蠢貨,就是不能更替的世子、太子!我和二哥卻隻能當一輩子藩王?!”


    “大明朝統共才幾個藩王?尋常人求之不得,你卻不知感恩,反生怨恨!”朱高熾又是一陣火起,過往二三十年種種不快,悉數湧上心頭,讓他恨意陡生,正要習慣性的壓下去,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無需再忍!


    現在,是向那些侮辱自己、損害自己的家夥,秋後算賬的時候了!


    想到這兒,朱高熾再次重重拍了下桌案,指著朱高燧喝罵道:“像你這種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輩,根本不配稱之為人!”說著厲聲道:“把羊皮剝下來給他披上,從今以後隻許他四腳著地!”


    場中眾人都驚呆了,萬萬沒想到素來溫和敦厚的太子殿下,居然還有這樣凶狠乖戾的一麵!


    朱高燧更是呆若木雞,他今天才知道,總被父皇嫌棄,認為‘不肖朕躬’的太子殿下,其實才是最像乃父乃祖的那位!而且隱忍功夫遠在乃父乃祖之上!


    隱忍的有多辛苦,報複的就會有多激烈!


    如果能早看透這一點,朱高燧興許會選擇不同的道路,可惜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


    侍衛拔出鋒利的寶劍,一劍砍下羊頭,羊血噴湧而出,濺了朱高燧滿頭滿臉。然後出身蒙古的侍衛,便當場熟練的剝起羊皮!


    朱高燧已經被徹底嚇傻了,任由侍衛將血淋淋的羊皮披在身上,然後把他按在地上,不許他站起身來……


    看著這極盡羞辱的一幕,朱高熾眼睛裏沒有興奮,反而盡是厭棄,直感覺一陣陣反胃,忙擺了擺手,示意侍衛將其帶下去。


    侍衛將朱高燧往外拖,朱高燧這才有了些反應,抬頭看著朱高熾和他身邊的那些將領,大聲怪笑道:“朱高熾,我告訴你個秘密!”說著用最大的聲音尖叫道:“大行皇帝臨終前,要傳位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兒子!太孫朱瞻基!”


    所有人聞言臉色大變,柳升趕忙怒喝道:“還不堵上他的嘴!”


    侍衛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把朱高燧的嘴巴堵上,朱高燧哈哈大笑,被堵著嘴巴依然在說著什麽,看口型應該是‘我等著看你跟我一樣的下場!’


    待朱高燧被拉下去,場中鴉雀無聲。看著麵色鐵青的太子,英國公張輔趕忙出列大聲道:“逆賊妖言惑眾,意圖離間殿下父子!用心險毒,可恨之極!實在罪不容誅!”


    朱高熾看一眼張輔,微微點頭道:“確實是妖言,可惜惑不了眾,孤若計較,反中了他的奸計……”話鋒一轉,朱高熾看看遠處噤若寒蟬的降兵降將,沉聲道:“孤說到做到,爾等可自行離去,孤保證不會阻攔,事後亦不會追究。”


    那些降兵降將本以為太子整治了朱高燧,接下來就會落他們,沒想到太子說話算話,竟真的赦免了他們,趕忙跪地磕頭,謝恩不迭,‘殿下仁義’之聲不絕於耳。


    朱高熾的臉色這才緩和一些,深深歎了口氣,對左右低聲道:“進城吧。”


    “是!”柳升應一聲,然後扯著嗓子吼道:“護送殿下進城!”


    大軍聞命,轟然而動,如一道鐵流滾滾向前,朱高熾坐在戰車上,看著前方望不到頭的龐大軍隊,心頭湧起一絲明悟,這支軍隊的任務已經結束,但自己的戰爭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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