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他?!”聽了他的話,漢王死死瞪著韋無缺。?


    “不錯,是他。”韋無缺深吸口氣,仿佛在訴說世上最荒謬的事情道:“就是我們把山東翻遍了,也遍尋不著的王賢王仲德!”


    “不可能吧?!”漢王吃驚的張大嘴巴,不慎一下扯到傷口,疼得他眉頭緊皺,失聲笑道:“怎麽可能?堂堂錦衣衛大都督,卻和青州白蓮教搞在一起,這也太扯淡了!”


    “那王爺如何解釋,會有武當山的牛鼻子,和慶壽寺的禿驢們,一同在這裏伏擊王爺?!”韋無缺卻已經篤定自己的推斷,自信滿滿的沉聲說道:“這世上能讓他們走到一起的,除了王賢又有哪個?!”


    “這……”漢王一想也是,王賢和慶壽寺的關係自不消說,那些和尚也不知吃錯了什麽藥,如今隻以他的馬是瞻。至於武當上的孫碧雲,雖然和王賢沒什麽交集,可他的孫子孫女,跟王賢廝混在一起不知多少年了!


    “還有,王爺您想,王賢是什麽時候消失的?!”韋無缺接著問道。


    “大概是六月份吧。”漢王想一下,道。


    “那黑翦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韋無缺追問道。


    “好像也是六月份。”漢王皺眉道,既然早已把黑翦視為心腹大患,自然會將其底細調查清楚。


    “王賢是在什麽地方消失的?”韋無缺又問道。


    “青州泰和山的大斷崖。”漢王想一想道。


    “那裏距離臨朐縣城,不過一天的路程,而且因為臨朐是白蓮教的地盤,我們當時的設防要鬆懈不少!”韋無缺沉聲說道。


    “唔。”漢王點點頭,確實如此。當時搜捕的人手隻顧著防止著王賢逃回濟南了,對白蓮教方向的搜捕要鬆懈不少。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認定,王賢當時知道逃生無門,而且就算逃回濟南,皇帝也不會放過他!”韋無缺雙手重重一擊成拳,一直困擾他多日的謎團,今日終於一朝得解了:“他便想到了這個死中求活的辦法,假扮成黑翦投靠了同樣走投無路的劉俊!”


    “怪不得那個劉俊跡的這麽快,原來是有王賢給他支招!”漢王也終於恍然大悟了。


    “妙!妙!妙!”韋無缺忍不住為王賢擊節叫好起來:“劉俊正逢馬山之敗,正是朝不保夕之際,以王賢的三寸不爛之舌,讓劉俊把他當成救命稻草毫無難度!以王賢的能耐,讓劉俊重新鹹魚翻身,一躍成為九縣聯盟的盟主,一樣是易如反掌!”


    “然後呢?這家夥既然騙過了劉俊,為什麽不趁機溜回濟南,反而又靠上了唐天德?”雖然已經相信了韋無缺的推斷,朱高煦還是感覺難以置信,那王賢得是多變態,才能想出這個打入白蓮教內部的法子來?


    “既然已經贏得了劉俊的信任,而且還有希望接近唐天德,他為什麽要回濟南?”韋無缺笑著反問道:“換做是王爺,您會怎麽選?”


    “這個麽……“仔細一想,漢王殿下自個也不得不承認,在當時走投無路的絕境中,也確實隻有這一個法子,能讓那王賢死中求活,甚至是反敗為勝。“換了我也不會灰溜溜回濟南,定會留在白蓮教搏一把!”


    “不錯!”韋無缺興奮的以拳捶腿,一張俊臉因為興奮而漲紅扭曲,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個為何如此興奮?是因為知道王賢沒死,自己又找到了人生意義?還是終於解開了困擾半年之久的謎團?抑或是對王賢異想天開的死中求活之計,不得不擊節叫好?!


    “劉俊不過隻是王賢的踏板!王賢畢竟是驕傲的錦衣衛大都督,讓他利用一下白蓮教沒問題,可真讓他深耕細作,徹底跟白蓮教攪在一起,他是萬萬辦不到的。”韋無缺激動無比的顫聲道:“何況王賢肯定做夢都是報仇雪恨,讓自己可以風風光光重見天日,所以他一定會設法接近唐天德!隻有贏得唐天德的信任,才有掌控白蓮教全局的可能!”


    “一旦贏得了唐天德的信任,他就可以挑唆唐天德與我們敵對,”朱高煦說著,神情陰霾下來,咬牙哽咽道:“所以他攻打臨淄,殺賓鴻,董彥皋,白拜兒,還有……還有我兒,一步步讓兩家成了今日這不死不休的局麵!”


    “王爺英明!”韋無缺重重點頭道:“今日兩軍之不死不休的局麵,就是王賢化身黑翦,一手攪動的!”說著仰天長歎道:“所有人都被他耍了……”


    “……”聽韋無缺分析完,朱高煦半晌沒有吭聲,他在仔細回想這過往的半年多,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王賢就是不死也早已經出局了。沒想到這家夥竟能想出那樣法子絕處逢生,無中生有的挑動山東的局勢,讓自己一下子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動!


    “本王終於知道,”良久,朱高煦長歎一聲道:“柳升那廝為何寧肯抗命也要按兵不動,還有老大,敢用自己的儲君之位,替柳升作保了!本王一直就奇怪,這倆人難道都得了失心瘋不成?原來是因為這個!”


    “王爺說的對,一定是王賢給了他們承諾,保證一個月內會扭轉山東的戰局,讓我們和唐天德兩敗俱傷,兩人才肯冒此風險!”韋無缺沉聲說道。


    “虧我還以為老大轉了性,原來還是那副假公謀私的鬼樣子!”朱高煦狠狠啐一口道:“他力挺柳升,不過是指望王賢能幹掉老子罷了!”說著重重一拍大腿道:“你說柳升這個傻貨,跟著瞎攪和幹什麽?!”


    “王爺,咱們必須停下來,好生計較一番了。”韋無缺看一眼開始西斜的太陽道:“藏在暗處的敵人最危險,一旦到了明處,對我們就構不成威脅了。”


    “你說下麵怎麽辦?”朱高煦悶聲問道。


    “王爺,”韋無缺語重心長道:“世子殿下的死,現在已經證明並非唐天德所為,而是王賢為了挑撥離間,加害我們兩家!”


    “所以呢?!”朱高煦傷口被牽動,咳嗽兩聲,黑著臉看著韋無缺。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讓王賢得逞!凡是王賢想讓我們做的,我們一定不能做!”韋無缺沉聲說道:“我們要向唐天德揭露他的身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既然選擇了兵行險招,王賢就要接受敗露身亡的命運!”


    “然後呢?”朱高煦又問道。


    “然後和唐天德修好……”韋無缺輕聲說道。


    “什麽?!”朱高煦登時暴怒,粗暴的打斷韋無缺道:“就算朱瞻坦不是唐天德殺的,但把他的身體拖出去喂狗,總是唐天德幹的吧!”朱高煦捂住肋間的傷口,咬牙切齒道:“本王與他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王爺息怒,且聽學生說。”韋無缺待漢王作完了,才輕言細語的說道:“唐天德是敵人沒錯,王爺要將他全家挫骨揚灰也沒問題,但眼下這個階段,唐天德不能死啊!唐天德一死,就是個鳥盡弓藏的局麵啊!”說著他定定看向漢王道:“敢問王爺,是立即報仇重要,還是您的大業重要?!”


    “……”漢王神情陰晴變幻了半晌,最終悶聲道:“當然是後者。”


    “王爺果然英明!”韋無缺恭維一句道:“王爺,欲取山東,先圖濟南,隻有吞並了柳升的部隊,然後養寇自重,假以時日,咱們才能做到大而不倒,!”


    “你說的沒錯,可濟南是那麽好取嗎?”漢王沒好氣道:“柳升可是塊硬骨頭,何況本王也沒法公然攻打朝廷的軍隊?”


    “哎,王爺,欲取濟南何須一兵一卒?隻需要一封奏表即可。”韋無缺淡淡道:“您的世子,今上的皇孫,為白蓮教所殺害,您應該是什麽心情?今上又是什麽心情?王爺隻需要痛不欲生、泣血上書,表示不能立即報仇雪恨,便枉為人父,無顏於世,您說皇上會不會還要拖上一個月,才給您山東總督王的任命?”


    “老頭子不會再拖了……”漢王恍然大悟,雙目放光道:“說起來,若非太子逼他拖延這一個月,本王的世子怎會死在白蓮教手中?!以老頭子推諉己過的性格,肯定會怪在太子頭上!不可能再拖下去了!”


    “王爺所言極是,隻要您上這道表,不出十日,聖旨便可降臨,屆時王爺名正言順開入濟南城,接管柳升的兵權,任他有多大能耐,隻能乖乖跪迎!”韋無缺沉聲說道:“屆時,王爺便立於不敗之地,再無藏弓烹狗之憂了!”


    “……”漢王沉思許久,重重點頭道:“就這麽定了!”


    “給朝廷的奏表,王爺府中主簿當可捉刀。”見漢王同意,韋無缺也很高興,乘興說道:“至於給唐天德信,還得王爺親自執筆,揭穿王賢的身份!”


    “理當如此。”漢王點點頭,讓人端來筆墨,就在這戰場之上,揮筆寫就一封洋洋灑灑的親筆信。


    待信寫成,裝入信封封好,漢王遞給身邊人道:“去一趟青州……”


    “且慢,”韋無缺卻一把把信拿過來,對漢王拱手道:“王爺,還是讓學生跑這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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