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雲少爺的武當心法,乃是張三豐所創,本就是天下至剛至陽的功夫,又融匯了太極拳的揮灑自如,拳勁收吐、存乎一心,本就讓人難以猜測。


    而且閑雲少爺和王賢相處久了,竟也沾染了些猥瑣氣息,這一拳他是存了心要陰韋無缺,看上去完全是太極的借力卸力,韋無缺果然就中招了,結結實實吃了他一記武當神拳!


    韋無缺就像被一頭全速奔跑的瘋牛撞上一樣,打著橫就飛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樹上,撞的他五髒六腑都挪位了,登時一口鮮血噴出,心裏頭隻有一個念頭:‘怎麽連這種老實人,也不老實了……’


    幸好閑雲沒有追過來補上一下,而是守在皇帝和太孫身邊,抵禦敵人的進攻。這時越來越多的僧人聚攏過來,護住了朱棣朱瞻基。朱瞻基這才鬆了口氣,朱棣也終於撐不住,暈死過去……


    黑衣人拚命進攻,見非但奈何不了這群禿賊,反而讓他們把皇帝保護起來,不禁分外焦躁!


    黑衣人焦躁,王賢同樣焦急。王賢雖然武功算不上高手,卻整天跟高手打交道,怎麽也算個‘高眼’。他在高處看的清楚,這些黑衣人個個都是有數的厲害角色,自己的師兄弟雖然也都厲害無比,雙方卻是誰也奈何不得誰。


    ‘這樣下去不妙……’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這樣一個針對永樂皇帝的殺局,必然有萬全的準備。一招沒法奏效,對手還會出第二招的!


    這時,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哨響,吹的人耳鳴不止。王賢皺著眉頭看向韋無缺,是這滿嘴鮮血的家夥,吹響了哨子!


    這極有穿透力的聲音,輕易穿過樹林,仿佛能傳到九霄雲外一般。


    “不好!”王賢對這廝太了解了,轉眼就明白韋無缺想幹什麽,立即沉聲下令道:“心嚴師兄,你帶人擋住他們!”


    剛才保護王賢的,就有一個是心嚴,聞言點點頭,跳下樹杈。


    王賢又打了個響亮的呼哨,自個兒先往另一棵樹上跳去,沒辦法,笨鳥先飛嘛!


    聽到他的呼哨,閑雲少爺目光一冷,終於抽出了背上的真武劍,拿出全身功夫,朝著黑衣人殺去!他身旁的那些個僧人,也都打了雞血一樣,紛紛使出看家功夫,猛衝猛打起來!


    黑衣人猝不及防,被殺的連連後退,眼看就擋不住他們了!


    韋無缺提著護手鉤,出現在黑衣人身後,沉聲道:“他們要突圍!擋住他們!援軍馬上就到!”


    “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笑嘻嘻的心慈攔在了他們麵前!心慈的兵刃,是一對金光閃閃的熟銅鐧,揮舞起來剛猛無比,跟平日裏小心翼翼的知客僧,那是判若雲泥!


    心嚴揮舞著禪杖,和心慈配合默契,擋住了阻攔的黑衣人,讓閑雲他們護著皇帝和太孫順利突圍!


    對方自然不能放他們走,也拿出看家的本事,不要命的進攻起來!


    “結陣!”心嚴舌綻蓮花、一聲暴喝!


    心慈等十七名僧人便在他身邊列陣,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銅牆鐵壁。


    韋無缺等人左衝右突,都被這十八名僧人死死攔住,就感覺他們雖然隻有十八人,卻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前,又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長城!


    “這是什麽陣勢?!”一名韋無缺的手下,終於忍不住問道:“羅漢陣還是銅人陣?!”


    “抱樸長生陣!”心嚴爆喝一聲。


    “臨兵鬥者皆列陣在前!”眾僧人跟著齊聲暴喝道。


    “我道家的陣法?!”已經逃出樹林的閑雲,險些沒一頭栽倒。


    “那有什麽,”王賢卻不以為意的笑道:“我姚師可是學貫佛道!”


    這時候,周勇等人牽來了馬,王賢看一眼抱著朱棣,騎在馬上的朱瞻基,輕聲問道:“殿下,咱們往哪兒去?!”這倒不是王賢給朱瞻基麵子,實在是眼下的局麵他也一籌莫展了。


    “這……”朱瞻基一時竟沒了主意,眼下的情況實在太凶險,除了!前的王賢,他根本不知道誰可信。


    “殿下,要早做決斷。”王賢輕聲催促道:“他們的援軍,轉眼就到!”


    “已經到了林子那頭。”閑雲閉目凝神,片刻後睜開眼道:“有數百人馬,武功都不弱。”


    “這都能聽出來……”也先小聲嘀咕道:“真的假的?!”


    閑雲瞥他一眼,懶得回答。


    “殿下……”王賢見朱瞻基遲遲不吭聲,隻好再催促一遍。


    “呃……”朱瞻基心裏不知閃過多少念頭,最後拿了個主意道:“我們先找個隱蔽的地方,給我皇爺爺療傷吧。”


    “也好。”橫豎沒有好主意,王賢點點頭道:“我知道個好地方。”說著對周勇道:“快帶路!”


    周勇便頭前帶路,引著眾人騎馬往西邊那一片湖泊交織的濕地去了……


    秋令,一眼望不到邊的蘆葦蕩,像一床金黃的厚厚被褥,覆蓋在南海子的湖泊沼澤上。金風吹過,那蘆葦蕩輕輕搖晃,又像是金波粼粼的海洋。不時有潔白的水鳥掠過這金色的海洋,倏然鑽入蕩中,便無影無蹤了……


    這真是一片天然的庇護所。


    那水鳥再次出現在蘆葦蕩上時,嘴裏叼著一條小魚兒,它舒展翅膀,姿態優美的滑翔在這金色的海洋上,一雙靈動的小眼睛,在尋找巢穴的方向。突然那雙紅色的眼睛中,透出好奇的神情,它看到一片蘆葦蕩的中央區域被成片砍倒,那倒伏的蘆葦變成了柔軟的毯子,毯子上或坐或躺著十幾個男子,其中大半是光頭……


    這就是王賢所說的好地方。他們是昨天夜裏才抵達京郊的,甚至來不及跟朱瞻基聯係,就先潛入了南海子,在這蘆葦蕩裏抓緊休息。


    “仲德,多虧你及時趕到!”到這會兒,朱瞻基才有功夫,向王賢好好表示下感謝:“不然,我們祖孫倆,肯定是死定了……”


    “多虧了韋無缺絮絮叨叨,”王賢淡淡一笑道:“不然還真可能趕不及。”說著他看一眼在給皇帝處理傷口的和尚們,輕聲對朱瞻基道:“我讓人連夜進京跟你聯係,你怎麽也不給我個信兒?”


    “我沒見到人。”朱瞻基歎口氣道;“應該是被對方攔下了。”


    “是這樣啊。”王賢點點頭:“看來他們是處心積慮了。”


    “是。”朱瞻基皺眉道:“現在想來,建文拜謁懿文太子陵,也是為了把影子,從我皇爺爺身邊調開,才編造出來的。”


    “這消息倒不是編造的。”王賢輕聲道:“建文落在了紀綱手裏,被他帶到懿文太子陵,去見呂太後。”


    “什麽?”朱瞻基瞪大眼道:“紀綱吃了熊心豹子膽嗎?他想幹什麽?!”


    “哎……”王賢歎口氣道:“看來殿下什麽都不知道。”


    “你就別賣關子了!”朱瞻基急切的催促道:“快告訴我,京城現在怎樣了?!”


    “你二叔和紀綱反了。”王賢情不自禁看一眼昏迷的朱棣,心中滿是譏諷道:‘讓你整天養癰為患,這下玩砸了吧!’


    “啊?”朱瞻基一下就炸了毛,使勁揪住王賢的領子,兩眼圓瞪道:“你胡說八道!”


    “不然……”王賢同情的看著朱瞻基,輕聲道:“他們敢行刺皇上?姚師會把這些師兄弟交給我?”


    “啊……”朱瞻基自然是相信王賢的,隻是實在太意外,太讓他無法接受了。鬆開王賢的領子,太孫殿下一屁股坐在蘆葦叢中,喃喃道:“他們怎麽敢?他們怎麽敢?!”


    “如果你一直在京裏,就一點都不會意外了。”王賢坐到太孫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沉聲道:“這是他們處心積慮、籌劃已久的行動……”說著有些自責的歎了口氣:“我也沒想到,他們會發動的這麽早,一上來就吃了大虧,要不是姚師出手,就讓人家甕中捉鱉了!”


    “對了!”朱瞻基一下又激動起來,緊張的著王賢道:“京城怎麽樣了?我父親安否?!”


    “京城已經淪陷。”王賢說著,就見朱瞻基一副快要暈過去的表情,趕忙接上下一句道:“萬幸太子、太子妃、還有您的兄弟,都逃出去了。”


    “他們……現在在哪?”朱瞻基顫聲問道。


    “鎮江。”王賢道:“姚師讓我們在鎮江固守,”說著皺眉道:“不知為什麽要選那裏!”當時老和尚,一說讓他們去鎮江待著,還不許挪窩,王賢就很不讚成。他認為鎮江的地形不利於守城,應該換個地方,卻被老和尚一頓臭罵,說他狗屁不通、害死三軍。問他為什麽,老和尚又不肯解釋。


    實話實說,選擇鎮江是對老和尚的迷信,而不是什麽深思熟慮後的決定。王賢一顆心一直懸在半空,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


    朱瞻基對老和尚更是迷信,聽說是姚廣孝的主意,心下大定道:“姚師親自出馬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姚師他……”王賢神情一黯,輕聲道:“圓寂了。”


    “啊!”朱瞻基一臉震驚。


    “阿彌陀佛!”眾僧人齊齊宣一聲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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