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聽了吳為的話,王賢差點沒噎死,好一會兒才問道:“還有誰聽到了?”


    “沒有,就我自己。”吳為搖頭道。


    “不要外傳……”王賢叮囑一句,過一會兒,又悶聲道:“我以後會注意的……”


    “是屬下多嘴了。”吳為忙小聲道。


    王賢搖搖頭,他還是分得清好歹的,知道吳為是真心對自己,才會說這個話的。


    味同嚼蠟的吃過早餐後,王賢還是親自端著早餐托盤,敲響了徐妙錦的房門,輕聲道:“真人……”


    一陣沉默後,房門打開,徐妙錦出現在他的麵前,雖是一身男裝,卻依然難掩那絕世的風華,隻是她雙眼紅腫,神情憔悴,似乎是一夜無眠。


    不過她能安安生生立在這裏,就是最好的結果了,這說明她已經不再受春藥的困擾了……任何藥的效果,在人體內都是遞減的。七日銷魂散,顧名思義,隻能影響她七天。韋無缺那廝果然又在騙人


    欣慰之餘,王賢也不禁黯然,因為兩人再也不會有肌膚之親了……


    “睡得怎麽樣?”王賢那三寸不爛之舌,此刻卻笨拙到令人抓狂。


    “不錯。”不知怎地,徐妙錦麵上帶著淡淡的怒氣,不過還是側身讓他進來。


    王賢兩隻腳像掛上千斤重的石鎖,遲疑了好一陣子。


    見他猶豫不決,徐妙錦麵上的怒氣愈加明顯,一把奪過托盤,就要關門,王賢卻在這時,邁出了一條腿。


    門自然是關不成了,徐妙錦哼一聲,轉身進去。


    王賢顧不上身後吳為恨鐵不成鋼的目光,跟了進去,但隻是把門虛掩上……


    徐妙錦把托盤擱在桌上,目光複雜的望著他。


    王賢的目光起先有些躲閃,但不知是想通了什麽,他突然笑了,笑容如冬日陽光般溫暖,一掃屋裏孤寂清冷的氣


    徐妙錦先是有些錯愕,片刻後也笑了,笑容中有嫵媚,有釋然,更有苦澀……兩個極聰明的人,又曾經那樣親密,根本不需要言語,就明白對方的所思所想。


    不管怎樣,這都是他們最後一段旅程了,既然如此,珍惜顯然比浪費更明智。


    “快吃飯吧,這陣子你瘦了好多。”王賢親手給徐妙錦盛一碗粥,遞給她。


    徐妙錦伸手接過來,卻不料王賢的手指,趁機隱蔽的掃了她的手心一下,徐妙錦差點把持不住,撒了碗裏的稀粥,不禁橫他一眼,讓他不要玩火。


    王賢嘿嘿一笑,收回手來,斜倚著椅背,微笑注視著徐妙錦儀態優雅的用餐。


    徐妙錦吃完飯,用手帕擦擦嘴角,輕聲道:“以後讓別人送飯就可以了。”


    “真人身份尊貴,怠慢不得。”王賢笑道:“還是下官親力親為吧。”


    “那就有勞大人了……”徐妙錦輕輕頷首。有些話不必說、不必問,兩人都知道,他們不可能回到從前,但做不了情人,還可以是朋友的……


    但哪怕這樣安靜的時刻,也是很奢侈的。雖然已經脫險,但敵人的眼線無處不在,王賢他們還是絲毫大意不得,經過數次小心的暗度陳倉,抵達了山東境內上岸,與胡三刀的昔日部下匯合,才算是基本安全。


    在響馬們的護送下,王賢等人直達登州,登上了南下的海船,在海上的數日是兩人最輕鬆自在的日子,因為除了吳為之外,其他人全都已經離開了。沒有那麽多礙眼的人,他們像好朋友一樣一起用餐、一起品茗、促膝而談……吳為雖然一直揪著心,但見兩人也沒有什麽過火的舉動,自然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天天屈指數著日子,盼著趕緊到鬆江府上海縣,在那裏,兩人就可以分道揚鑣了。


    落日的餘暉灑在甲板上,徐妙錦俏立船頭、衣袂飄飄,王賢站在她身側稍後一些的地方,良久方道:“明天就要到上海了……”


    徐妙錦點點頭,轉過臉來微笑看著他道:“這真是段愉快的旅程。”


    “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王賢輕聲道:“我是真心實意的支持你從此遠遁天涯的。”說著笑笑道:“你可以換個身份,在無人知道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相信我,我能辦到的。”


    “我當然相信你。”徐妙錦微微頷首,她的側臉秀麗絕倫、美得讓人窒息,當她微笑時,天地都多了幾分生機。徐妙錦促狹道:“我可以理解為,你是想金屋藏嬌麽?”


    “當然不是……”王賢苦笑一下,摸摸鼻子道:“好吧,你也可以這樣理解。”


    “知道,男人麽,總是這樣。”徐妙錦點點頭,莞爾道:“恨不得把染指過的女人,統統藏起來。”


    “這話可不對了……我並沒把你看成私有財產,”王賢不禁窘道:“都說了,那隻是一場對你殘酷,對我美麗的誤會……”


    “對我……”徐妙錦玉麵微紅,顫聲道:“也是很美麗的。”


    “……”王賢的心被狠狠一撞,恨不得再次摟她入懷,但兩人好容易才建立起的脆弱防線,是禁不起這樣放肆衝撞的。他隻好伸出手去,在空中輕輕的擺動。


    徐妙錦投來問詢的目光,卻見王賢的視線落在甲板上,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兩人在落日下的影子緊緊依偎在一起,那影子中的王賢,正在深情撫摸著她的秀發……徐妙錦登時就癡了,如果說之前的親密都是出於被動,這一刻,她真切感受到了他的心……


    觸不到你的人,便輕輕撫摸你的影子,現實隻能阻止兩人的身體靠近,卻不能阻止他們的心在一起……


    徐妙錦輕輕的搖著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在王賢的手下撒嬌。不知不覺,淚水再次滑落麵頰,在落日的餘暉下熠熠生光……良久,她才戀戀不舍收回目光,定定望著王賢道:“我聽你的,你讓我走我就走。”


    “那我讓你走。”王賢毫不猶豫道:“不是為了金屋藏嬌,隻是單純想讓你擺脫桎梏,不再回到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中……”


    “嗯。”徐妙錦點點頭,俏麵上已是淚珠連連,她低頭擦於淚水,當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掛起笑容。金色的光線遮住了她笑容裏的黯然,隻聽她輕聲道:“算你回答正確。”


    “那好,我們明天不去上海,繼續南下。”王賢點頭道。


    徐妙錦卻搖頭笑道:“傻瓜,逗你玩的。我當然要回京城,不然你怎麽跟皇帝交代?”


    “這個問題我能解決。”王賢道:“你不必擔心。”


    “你覺著我是那麽自私的人麽?”徐妙錦搖頭笑道:“我當然會回去了,幫不上你什麽忙,我也不能連累你。”


    “真不要緊的。”王賢有些急了。


    “傻瓜。”徐妙錦也學著王賢虛空伸出手來,讓影子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道:“隻要你能一直把我放在心裏,再回去那種日子,我也不會感到孤獨了,因為我心裏還有個你啊……”


    王賢不禁癡了,就這麽看著兩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直到太陽完全落入海中,影子消失不見……


    抵達鬆江府上海縣後,徐妙錦便下了船,她將搭乘另一艘小船回金陵。按照當初在金川河水關的談判約定,黑衣人們將在脫險後放回徐真人。雖然韋無缺沒有一點契約精神,但王賢他們替他履行約定,這件事還是會記在黑衣人的頭上,跟北鎮撫司扯不上關係……這也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了。


    至於王賢,按照約定是當那黑衣首領被放回去後,便可重獲自由。雖然漢王和紀綱這邊知道,根本不會這麽回事兒,可當初他們撇清的太於淨,現在自然沒法說他是在演戲……


    看著徐妙錦的座船越飄越遠,消失在蘇州河上,王賢悵然若失的歎口氣,對身邊的吳為道:“這下滿意了吧?”


    “滿意。”吳為這幾天一直緊張的盯著兩人,雖然兩人總是在一起,但他們表現的跟普通朋友沒什麽區別,吳為還能強求什麽呢。況且說心裏話,他也挺理解王賢的,天下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徐妙錦這樣的紅顏?王賢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滿意就趕緊把酒拿出來,今晚咱們一醉方休。”王賢笑罵一聲道:“王八蛋,竟然把酒都藏起來,讓我一滴都找不到。”


    “酒能亂性,屬下不得不防……”吳為訕訕道。


    “你給我喝的水裏,也加了東西吧?”王賢冷笑一聲道。


    “是,都是些清神定性的好東西。”吳為老老實實道:“屬下實在太擔心了,請大人責罰。”


    “當然要罰,狠狠地罰”王賢吹胡子瞪眼道:“我喝一杯你喝三杯,不許用醒酒丹之類,你可認罰?”


    “屬下認罰……”吳為苦著臉道:“大人,會喝出人命的……”


    “喝死拉倒”王賢狠狠罵一聲,摟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我說小胖,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麽還不娶個媳婦,莫非對我有意思?”


    “噗……”聽了王賢的話,吳為差點沒摔個狗吃屎,他使勁掙脫王賢的胳膊,強調道:“大人,我不喜歡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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