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子和楊榮對望一眼,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學士怎麽看?”太子問楊榮。


    “依臣愚見,仲德這招移花接木甚是可行。”楊榮道:“不過似乎還應再加上個禍水東引,殿下方可無虞。”


    “好一個禍水東引”太子眼前一亮,對王賢道:“仲德覺著呢?”


    “楊學士高見,”王賢想一想道:“這樣確實更穩妥些。”


    “太好了。”見王賢和楊榮合力想出了法子,太子心頭一塊大石也落了地,笑道:“仲德,你還沒謝過學士昨日幫你解圍呢。”


    “多謝學士。”王賢忙依言起身向行禮。


    “仲德太客氣了,”楊榮知道,這是太子暗示自己,要和王賢搞好關係,便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其實當時我真擔心,你和那紀綱會不會當場拔刀相向,要真是那樣,你說我是幫忙,還是拉架?真愁死人了。”


    “哈哈,學士說笑了。”王賢笑道:“不過紀都督現在,的確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也不知哪來那麽大火氣。


    “還說呢,你把他的錦衣密探殺了又殺,昨天的清剿之後,應該是寸草不留了吧?”見王賢一臉無辜,連太子都看不下去了,笑道:“還有一次次的讓紀都督偷雞不成蝕把米,他不恨你才怪呢。”


    “殿下,您可得為微臣撐腰啊”王賢裝模作樣哀求一聲,正色問楊榮道:“學士,請問個不該問的問題,您要是不願回答就算了。”


    “先說說看。”楊榮看看王賢,笑嗎道:“當著太子殿下的麵,我好像很難拒絕回答。”


    “我就是這樣想的。”王賢笑笑道:“請問學士,下麵的奏章密報之類,真的會被人攔截過濾之後,才送到皇上麵前嗎?”


    “這個麽……”楊榮猶豫一下,還是實話實說的答道:“確實如此,有時候,他們的人會攔截對他們不利的消息,有時候,我們也會過濾一些不合適皇上知道的東西,不過內閣本身就是二道販子,等奏章到我們手裏,已經被人過濾過一次了。”


    “果然如此。”盡管王賢之前一直便這般猜測,但當被楊榮證實後,他還是忍不住暗暗心驚。


    朱高熾也是一樣歎息,想到父皇何其英明神武,卻還是會被身邊人糊弄,這將來要是換了自己上去,還不知被愚弄成什麽樣呢。


    從太子那裏出來,王賢便回家繼續陪了林清兒大半天,直到天擦黑,他終於忍不住欲言又止。林清兒與他心意相通,豈不知他在想什麽?便乖巧的催他出門,去赴那之約,。


    當王賢扮作文士,在一眾精於護衛的隨扈下,趕到秦淮河畔時,天已經黑盡了。秦淮河,這條世上最旖旎誘人的河岸邊,已經掛起了七彩宮燈,每一叢宮燈都是一處秦樓楚館,沿著蜿蜒的河道首尾相連,竟有數百家之多。那七彩的燈光倒影在河麵上,映出一片七彩迷離,整條河都顯得那樣光彩誘人起來……


    非隻是河岸上有青樓,那河麵上緩緩行走的畫舫遊船上,也一樣是可尋到秦淮名妓們的溫柔鄉。比起青樓來,這些花船有過之而無不及,船身各處掛著串串彩燈,將船兒妝點的像一座座如夢似幻的仙山一般。那也確實是天下男人心中,最誘人神往的仙鄉。


    透過車窗,看著秦淮河邊華燈映水,畫舫淩波的景象,王賢既有些羨慕,又有些落寞,他知道自己背負了太多太多,這一生,注定要和這些紙醉金迷擦肩而過了……


    不知不覺,馬車到了大中橋停下,王賢下了車,看到這一座有三個橋拱的宏闊橋麵上,兩側也修了兩層的臨水樓,髹漆得富富麗麗,此時亦是燈火通明,才子佳人、吟詩唱曲,直至笙歌徹夜……


    兩麵的花樓中間,才是街路,街上滿是賣吃食的小商販,悠揚婉轉的叫賣聲、食物散發的誘人香氣,無不挑動著人們食指大動。王賢突然想起,數月前與張鯢一起吃的鹵煮來,便讓人去買了一碗,立在橋邊安靜處吃了,才下橋去赴約。


    看到自家大人在秦淮河的角落吃一碗鹵煮的樣子,衛士們眼淚都快下來了,大人實在不容易啊……


    大中橋外,頓然空闊,和橋內兩岸風月無邊的景象大異,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襯著藍蔚的天,頗像荒江野渡光景,若非遠處河中七彩的燈光、畫舫中悠揚的琴聲,夾雜著那男男女女的笑聲,令人幾乎不信這是繁華的秦淮河了。


    岸邊渡口處,泊著一艘小船,比起那些燈火輝煌的大船,這船簡直寒酸的要命,不過在船艙外好歹也掛著一盞燈,白色的燈光照出上麵兩個黑色的字體——月明。王賢不禁莞爾,看來手下的情報能力進步不小,半天時間就從茫茫人海中找到了這家夥。


    剛走到船邊,艙門的竹簾掀開,一個白紗蒙麵的女子露出頭來,目光犀利的看著他。


    王賢抱拳施禮道:“嫂夫人,愚弟這廂有禮了。”


    這一聲嫂夫人,威力不小,竟讓那蒙麵女子的雙眼笑成了一對月牙,便現出身形福一福道:“叔叔別來無恙,快船上請。”說著把船板架上。


    衛士們要先於王賢上船,卻被王賢攔住,淡淡道:“你們就在這裏候著,不必上船。”


    “大人,現在是非常時期,萬萬不可……”見大人又要冒險,周勇著急道。


    “放心,這不是冒險,”王賢笑道:“有船上的那位在,天下誰也傷不了我。”


    “哈哈哈不錯,周勇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別婆婆媽媽,惹人不快。”一把粗豪的聲音從船艙響起,一條巨靈大漢掀開簾子出來,周勇一看,竟是舊識,“林三爺”當初林三在王賢家中養傷,他們還切磋過武藝,周勇深知對方有多厲害,便放下心來道:“那大人的安全就拜托三爺了。”


    “去吧去吧。”林三不耐煩的擺擺手,下一刻便把王賢拉到船上,親熱的與他勾肩搭背道:“哈哈兄弟,好久不見,快裏麵請,我剛燙好的酒哩”


    待林三和王賢進去船艙,那女子便抽了船板,撐篙離了岸邊,不一會兒,那艘小船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岸上,侍衛們小聲問周勇道:“頭兒,這位什麽來頭?能讓你放心把大人交給他?”


    “大人決定的事,我不放心有什麽用?”周勇自嘲的笑笑,下一刻又正色道:“不過那人是林三,還是可以⊥人放心的……”


    船行河上,船艙中燭光明亮,照著桌上的酒菜。王賢和林三對坐片刻,一時竟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嚐嚐賽兒的手藝,怎麽樣?”還是林三打破沉默,笑道:“比起你家大廚來如何?”


    王賢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蔥燒海參,送入口中一嚐,登時眼前一亮道:“真是無比美味,禦膳我也吃過,不是誇獎,味道比嫂子燒得差遠了。”


    “嗬嗬,賽兒的廚藝是一絕,”林三笑道:“你沒看我整天在外奔波,人卻比原先還胖了麽?”


    “三哥娶了個好媳婦。”王賢笑道。


    “哈哈,那是。”林三得意洋洋道:“賽兒可不隻廚藝好,武功兵法、韜略文采那都是頂呱呱的”


    船艙外,傳來唐賽兒嬌羞的聲音:“三哥,不來這樣沒羞沒臊的……”


    “啊,好,我不自誇了”王賢和林三一起大笑起來,這笑聲將兩人的關係迅速拉近,也讓兩人終於打開了話題。


    “老弟,你怎麽猜到是我請你?”林三笑問道。


    王賢一邊夾菜送到口中,一邊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猜到是你?”


    “今天你的手下滿城打聽個叫林三的,”林三笑道:“我還不知道就怪了。”


    “哈哈,是這樣啊。”王賢笑道:“我是因為做人有問題,朋友實在太少,能稱得上故友的,想來想去,就隻有三哥你一個了……”


    “噗……”林三一口酒險些噴到王賢臉上,笑罵道:“淨瞎扯,以你的為人,還愁交不到朋友?”


    “你認為特務頭子會有很多朋友麽?”王賢無奈苦笑道。


    “呃……也是”林三一愣,歎氣道:“那時候萬萬想不到,再見麵時,你已經成了北鎮撫司的鎮撫使。”


    “哎,都是造化弄人來,多謝三哥不嫌棄,還認我這個朋友。”王賢端起酒杯,與林三碰一下,一飲而盡。又斟一杯道:“這一杯,多謝三哥不殺之恩。”


    林三神情一凜,目光炯炯道:“這麽說,你知道那天是我了?”


    “除了三哥,我想不出還有誰能那般拉風,”王賢笑道:“一箭未發,便能讓我屁滾尿流……”


    “那天,我並不知道要殺的是你。”林三一臉歉然道:“好在我視力不差,遠遠把你認出來,要不然……”


    “能死在三哥箭下,也是一種榮幸吧。”王賢半真半假的笑道:“我想三哥這種高手,輕易不會開弓的。”


    “那是自然。”林三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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