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娼妓之盛,肇始於洪武初年,太祖皇帝敕令在秦淮河畔建造十四座青樓容納官妓,為朝廷賺取外快。便一舉奠定了本朝娼妓業的興盛。幾十年來,若問天下花班何處最盛,自然首推京師金陵。但除了金陵之外,又有四大流派,春蘭秋菊、各擅勝場,為天下男子津津樂道。


    即所謂的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揚州瘦馬、杭州船娘。這四大粉派二南二北,交相輝映。大同婆姨、揚州瘦馬前麵提過,王賢家裏的小茉莉,就是預備賣去當瘦馬的,卻被他截胡買回來當丫鬟,也不知算不算暴殄天物。至於西湖船娘,也好理解,西湖麽,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遊湖的文人墨客、富商達官,想到秦少遊的‘西湖水滑多嬌娘,,自然要坐一坐花船,吃一吃花酒了。


    唯有泰山姑子令後人費解,怎麽道教莊嚴之地,遁入空門道姑,也成了娛樂業的從業人員?


    原來唐宋以降,泰山就是名聞天下的道教名山,每年來山上進香的遊客,一年四季絡繹不絕。尤其是春秋兩季,從中天門到南天門陡峭的山路上,那叫一個人流如潮,摩肩接踵。香火既濃、人氣就旺,如此一來,那隨著人氣走的鶯鶯燕燕,自然在泰山腳下紮了根。隻見泰山腳下的勾欄瓦舍、酒肆旅店中,到處是倚門賣笑挑逗遊人的娼妓歌女。眾多香客遊人在登山之前,先已被山下的這些青樓瓦舍掏光了身上的銀錢,許多人於脆便不上山了。就算上了山,也是虛應公事,哪還有多少錢再孝敬道觀?


    即便那些不差錢的富豪,登到山頂把香一插,就慌忙下山往相好的那裏趕,被迷得沒心思拜神,自然也不會對宮觀慷慨解囊了。


    如此這般,山上的一班道士道姑日子漸漸借據,心裏頭更是難受,許多人受不了紛紛下山,留在山上的也是怨聲一片,直罵人心不古。但這世上總有能人,能夠在危機中靈活變通,闖出一片新天地來……卻說登山盤道東側,有一處叫鬥姥宮的女道觀,掌門師太生性好強,眼見著泰山香火日稀,牛鼻子生活潦倒,山下的勾欄瓦舍卻生意紅火,姐兒們吃香的喝辣的,不由心生不平,香客們都是衝俺們而來,憑什麽讓你們白白占便宜,俺們卻喝西北風


    不行再也不能這樣活,再也不能這樣過不就是靠粉子勾搭凱子麽?俺們鬥姥宮最不缺的就是女滴於是她一狠心,借錢把鬥姥宮的客房重新裝修,留進香的客人吃酒。又讓三十歲以下的道姑,重新蓄起發來,描眉畫眼學習彈唱,為吃酒的客人佐酒。


    為了更吸引酒客,她甚至花血本,請濟南城最有名裁縫,為這些年輕道姑量體裁衣,設計出一種長領元緞滾邊的蓮瓣精葛緇裙。又在頸間配上一副璀璨奪目的金鏈子。這種打扮既有出家人的出塵,又有含蓄的嬌媚,客人見了還未曾接近,就先酥了半邊身子。加上道姑們空門寂寞,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和男人接觸,對客人都是分外的用心,讓些香客生出與道姑相好的感覺,而不是在狎妓,花起錢來自然更加大方。


    有道是到了什麽山唱什麽歌,香客們聽說泰山上的女道士開門納客,登時甩了山下的相好,一股腦往鬥姥宮湧來,很快這鬥姥宮的生意,竟比山下的青樓瓦舍強了千百倍,‘泰山姑子,一下成為遠近聞名的稀罕物,不知多少人想要嚐嚐這個鮮。一下把身價抬高,據說鬥姥宮裏一席普通的席麵都要五兩銀子,隨便一個姑子陪侍,就得十兩銀子,都趕上濟南城的頭牌了


    不過據說看著鬥姥宮生意如此興隆,泰山下的青樓瓦舍也紛紛依葫蘆畫瓢,把原先曲戶密室、錦窗綺帳的,改成了青瓦低簷、尊爐清供的道觀。那些倚門賣笑的歌伎也搖身一變成了莊衣素色的‘泰山姑子,。總之真真假假,良莠不齊,要想一親真正泰山姑子的芳澤,怕是隻有爬上泰安山,親自到登山盤道處的鬥姥宮才行。


    現在太原城的土財主們,居然能把幾千裏外鬥姥宮的泰山姑子請來常駐泰山離著太原怎麽也得上千裏,能讓日進鬥金、矜貴無比的泰山姑子下山離家這麽遠,那可不是一般財大氣粗才能行。


    不過想想天下聞名的晉商,就是這時候開始走上曆史舞台,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卻說那張鯢張公子,敲了這‘山西鬥姥宮,的大門半天,才有個嬌俏稚嫩的小道姑探頭出來,問道:“施主有何貴於?”


    張鯢倒也會逢場作戲,裝出一臉吃驚的樣子,倒退兩步道:“哎呀,驚到了,我原本以為是個道觀來避避風雪,未曾想裏頭是小師太在修行。”


    那小道姑雖然年紀小,尚未開葷,但在這種地方耳濡目染,早就不純潔了,她一臉為難道:“按說該助人為樂的,可我們這鬥姥宮從來不留宿男客,叫貧道好生為難。”


    “我不留宿,我不留宿。”張鯢馬上順杆爬道:“待雪停了就走,不教小師太壞了規矩。”說著一把抓住小道姑的小手,腆著臉道:“還請小師太可憐在下。”


    那小道姑臉一紅,甩開他的手道:“道門清靜之地,放規矩點。”但還是側身讓他進來了。


    張鯢笑嘻嘻對身後王賢道:“兄弟,咱們進去”


    王賢苦笑著搖搖頭,別說張鯢,他都感覺大開眼界,奶奶的,原來嫖妓還有如此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玩法,老子還以為就是脫褲子上床磨白漿,然後提褲子給錢回家睡覺呢


    那小道姑引兩人進了觀中,隻見裏頭有十幾名大大小小的道姑,一色的眉清目秀、齒白唇紅,端莊中透著嫵媚,法相裏多有風流。此時道姑們有的在調素琴、閱金經、有的在燒香念經、有的在掃雪烹茶,還有年輕的小道姑在院子裏堆雪人,看上去一派純淨爛漫,叫人不忍褻瀆。


    張鯢卻開心壞了,他見慣了錦衣繡裙、環佩叮咚的女色,乍一看這些緇裙素裹、粉黛不施的小姑,頓覺心花怒放,渾身骨頭都不剩二兩。忙恬著臉湊上去道:“幾位姐姐,小弟我們的衣裳都被雪水打濕了,請姐姐帶我倆去烘一烘,去去身上的寒氣。”


    眾道姑偷瞄進來的這二位,見皆是健壯俊朗的少年郎……王賢雖然往往被人尖子比得自慚形穢,但他在旁人眼裏,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帥哥的,加上軍旅生涯鍛煉了他一副雄健的體魄,對女性的吸引力倒也不差。


    泰山姑子們被客人慣壞了,挑的很,就算你有錢,若是又肥又醜,她們也懶得敷衍……除非你巨有錢,出手就是千把兩銀子,那自然另當別論。當然光長得俏也沒用,姑子們開銷可大著呢。不過但凡能進這名喚江南,的銷金窟的,非富即貴,窮鬼根本摸不著門。是以看到這兩個俊後生,姑子們先是春心萌動,哪能不使出全身解數,把他倆留在這鬥姥宮?


    但心裏越是千肯百肯,麵上就越是欲迎還拒。姑子們的姿色,比不了西湖船娘,床第功夫比不了大同婆姨,之所以能牢牢占據四大粉派之一,皆是因為她們能滿足男人禁忌的快感。既然是禁忌,自然就不能讓男人輕易得到,男人們賤啊,越是吃不著,就越是著急,等好容易吃著的時候,才會感到無比的滿足。


    “不是我們不想幫忙,隻是這這宮裏皆是女道士,從來沒有男子。”一個看上去年紀稍長的道姑回話道:“確實不方便。”


    “姐姐行行好。”張鯢賤兮兮的纏著道姑,好話說了一籮筐,道姑終於,鬆了口,吩咐兩個嬌俏的小道姑,把他倆帶去客房更衣。客房裏沒有生火,也沒什麽裝飾,清冷的很。為首的一個道姑甜甜笑道:“換吧。”


    張鯢傻眼道:“就在這兒啊?”


    “出家人講的是苦修,這算什麽。”另一個眼睛大胸脯高一看就很騷的小道姑撇嘴道。


    王賢聽了差點沒笑噴,你丫身上的湖綢中單,起碼十幾兩銀子一領,還好意思說苦修……想到這,不禁一愣,老子何時變得如此不懂風情?這本來就是在逢場作戲,我較真作甚?難道職業改變了性格?最近整日疑神疑鬼,看什麽都先尋找疑點


    放鬆放鬆,來這兒就是為了放鬆的,他在那邊心理建設。張鯢卻早樂在其中,陪著笑直搓手道:“在這冰窟窿似的地方換衣裳,會凍死人的。”說著央求道:“小師太,求你布施個炭盆,再燙一壺燒酒,暖暖身子,好不好麽?”


    “你這人好生多事,”大眼睛小道姑訓丨他道:“避了雪,又要換衣服,現在又要取暖吃酒,忒得得寸進尺了,待會兒是不是還要我們陪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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