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就這樣僵持到傍晚,隻好各自收兵吃飯,對方也不怕明軍會趁機突圍,退到二裏外安營下寨。這時候朱瞻坦派去父王那裏的信使返回了,告訴他漢王殿下鼻子都氣歪了,要他全力進攻,不用管世子的死活,務必在明日天黑前,將幼軍吃下


    朱瞻坦聞言竊喜,他是朱高煦的第三子,也是兄弟裏最得寵的,盡管大哥是皇爺爺指定的世子,他心裏卻很不以為然……這點跟他爹真的很像。


    這次朱瞻壑這個笨蛋得意張狂,終於作繭自縛,朱瞻坦心說自己還跟他客氣什麽?當然要替他立這個大功,順便出他個大醜了


    於是翌日天蒙蒙亮,他便下令大軍重新整裝,從四麵對幼軍發起試探性攻擊。因為不知道世子被綁到哪麵,所以一上來沒有射箭,騎兵便徑直發起了衝擊。


    幼軍這邊,竟然也沒有射箭,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對方直直衝過來,距離百丈、五十丈、十丈……然後轟然跌入陷馬坑中。而且不是一匹馬,是四麵的騎兵,幾乎同時陷下去的。


    這讓督戰的朱瞻坦驚呆了,“這是什麽時候挖得坑?”繼而咆哮起來:“他們怎麽能挖坑?”因為按照演習規定,這種會導致人馬死傷的陷阱,是不許出現的。


    “犯規犯規”朱瞻坦朝擔任仲裁官的中官大叫起來:“他們違規挖掘陷馬坑”


    演習要避免應付公事,又要點到即止,顯然不能靠雙方自覺,所以有數百名仲裁官隨時掌控,他們是皇帝任命的裁判,權力極大,說哪些人已經死了,哪些人就不能再出戰,說哪支軍隊完蛋了,哪支軍隊就完蛋,有異議隻能事後向皇帝申訴,在演習場上卻必須要服從裁判,因為他們代表的是皇帝。


    “……”按照規定,幼軍這自然是犯規,那仲裁官眉頭緊緊皺起,終是叫停了演習,在錦衣衛的護送下,策馬上前道:“請太孫殿下出來說話。”


    朱瞻基施施然出來,朝那太監拱拱手道:“張公公,您找我有啥事兒?”


    “殿下恕罪,按照規則,是不許挖陷馬坑的。”那太監客客氣氣道。


    “那不是陷馬坑,”朱瞻基卻斷然否認道:“那是孤被圍之後,昨晚苦思的一條脫身良計。”說著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不瞞公公說,其實我們是想挖條地道,神不知鬼不覺的突圍出去。”頓一下,一臉鬱卒道:“隻是誰成想,這裏的土層如此鬆軟,竟然被馬踩塌了……”


    “呃”那太監有些撓頭,轉向朱瞻坦道:“殿下,挖地道是可以的,太孫殿下這個說法,您接受麽?”


    “接受……個屁”朱瞻坦怒不可遏的咆哮道:“當我是傻的是麽誰家地道會挖成圈圈”


    “這是我們的獨特設計,我們準備先挖一圈,然後往不同方向挖六條地道分散突圍,好讓你們顧此失彼。”朱瞻基振振有詞道。


    “挖幾條地道就能讓我們顧此失彼,什麽蠢話”朱瞻坦怒道:“你不要強詞奪理了”


    朱瞻基聳聳肩膀,不跟他解釋了。


    “這個,兩位殿下……”那太監可是兩麵不敢得罪,和稀泥道:“合計一下該怎麽辦吧。”


    “你這是犯規,要判出局”朱瞻坦怒道。


    “別瞎說,隻是失誤而已”朱瞻基撇撇嘴道。


    “犯規”


    “失誤”


    “犯規”


    “失誤”


    兩人吵得麵紅耳赤各不相讓,兩軍將士都把掉進坑裏的官兵救出來了,竟還是沒結果。


    “咳咳。”那張太監不得不出聲相勸道:“不如讓臣出個主意,二位殿下各讓一步,太孫殿下把坑填上,並保證再不許出這種招數,如何?”


    “可以。”朱瞻基答應的倒於脆,朱瞻坦也早就吵得口於舌燥,哼一聲轉回本陣去。早晨起得太早,胃口不好,他準備再吃點東西。


    等廚子做好早餐,他慢條斯理的吃過後,問身邊人道:“朱瞻基把坑填上了麽?”


    “還沒……”


    “還得多久?”朱瞻坦皺眉問道。


    “怕得幾天功夫吧。”手下小聲道。


    “什麽幾天功夫?”朱瞻坦氣得跳起來道:“就是用手捧,也填滿了


    “殿下真是神機妙算。”手下一臉欽佩道:“他們就是用手捧的”


    朱瞻坦氣衝衝的來到陣前,果然見幼軍的士兵排成隊,人手捧著一捧土,往坑裏撒去……


    “王公公你剛說了不許出盤外招”朱瞻坦尖聲道:“這是對你赤裸裸的蔑視啊”


    王公公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這是嚴肅的演習呢,怎麽讓太孫殿下變成鬧劇了。他上前質問道:“殿下,不能故意拖延時間。”


    “公公見諒,我們是來打仗的,沒帶鐵鍁鋤頭,”朱瞻基抱歉道:“沒有趁手的工具,隻能將就了。”


    “…”王公公險些吐出一口老血,那廂間,朱瞻坦已經咆哮起來:“讓他們退後,我們給他填”


    “那好吧。”王公公正色對朱瞻基道:“太孫殿下,請你的人退回陣後。


    “他們填也可以,但得先說好了。”朱瞻基卻不放心道:“填完了不能趁機偷襲,得退回原地再來。”


    “……”王公公悶聲道:“當然。”為免被氣得吐血,趕忙逃也似的撤走了。


    對騎兵來說,填坑是必修課,精銳的龍驤衛騎兵,將一個個沙袋從馬背上拋下,半個時辰不到,便把麵前填為平地。


    當他們返回本陣時,密集的弓箭射向了幼軍陣地。雖然沒有箭頭,但依然力道十足,沒有甲胄覆蓋的部位,被紮中就是重傷。


    急促的哨聲響起,幼軍士卒趕緊把盾牌高高舉起,當然還有車板,你不得不佩服莫問的能耐,他設計出來的陣型,能盡可能的保護住所有人馬。弓箭啪啪地射到木板上、噠噠地射到盾牌上,將士們雖然很是害怕,但沒有幾個人中


    這時候,騎兵三麵發動了衝鋒,這才是真正的考驗。這些衝鋒奇兵手持著丈許長矛,雖然是木杆的沒有矛頭,但靠著衝擊力,依然銳不可當而且長矛一丈有餘,比任何兵器都要長,你根本碰不到他,就已經成了肉串


    莫問擔任第一線的車陣指揮官,他麵色鐵青的盯著越來越近的敵人,卻一直忍著不下命令,直到敵騎已經近到十丈之內,才猛然射出手中鳴鏑。淒厲的鳴鏑聲響徹戰場,在如此混亂嘈雜的環境中,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鳴鏑聲未落,便響起密集的槍聲,煙霧騰起,無數彈丸發射……大明不隻神機營有火銃,各精銳部隊都配有火器營。幼軍雖然不是精銳,但在朱瞻基的軟磨硬泡下,兵部還是配給他們兩千火銃,全都用在了車陣上。


    火銃的好處是易學易用,不像弓箭那樣,非得練個一年半載,才能有殺傷力。當然缺點也很明顯,射程短、精度小,再次裝填麻煩、容易受天氣影響,總之還替代不了弓箭,但對缺乏必要軍事素養的幼軍來說,卻是最好的選擇。為了保證射擊精度,莫問特意等到雙方距離不過十丈時,才下令射擊。


    銃管裏裝得不是鉛彈,而是演習用的石灰彈,打在人馬身上,就是一片白花花,隻見在幼軍的密集射擊下,衝在前麵的騎兵紛紛中彈,身上一片灰白……他們還是很守規矩的,乖乖丟下長矛,停下馬來。


    但更多的騎士繞過他們,朝著幼軍繼續挺進,按照經驗,兩次發射之間,最快也有二十息的間隔,足夠他們衝過去了。誰知密集的槍聲再度響起,又是一片騎兵中招。


    “不可能,他們怎麽做到的?”這讓在遠處觀戰的朱瞻坦等人目瞪口呆。其實很簡單,王賢將一千八百名火銃兵,分成了三隊,一隊裝填、一隊瞄準、一隊射擊。雖然現在還很生疏,但依然解決了火力斷檔的問題。這法子深得朱瞻基等人的稱讚,說軍師不愧是姚少師的學生,就是有智慧。


    其實這法子早在十幾年前,就被黔國公沐英發明出來了,隻不過因為他偏居雲南,也沒打算向朝廷推廣自己的絕活,所以一直不為人知罷了。依托車陣的三段射擊,如果再輔以其它兵種配合,簡直是騎兵的克星。雖然幼軍所用的火銃精度不高,射術也很差,但憑著對頭的戰術,還是給對方造成了莫大的‘殺傷,,也讓幼軍士氣大振。


    當對方付出高昂代價,衝到幼軍陣前時,那些火槍兵全將身子藏在大車後麵,現在對付敵人的,是一根根大毛竹,幾名士兵合力抱著一丈多長的毛竹,朝著敵騎就是一陣猛掃。


    那毛竹不僅又粗又長,上麵還留著枝枝杈杈,舞動起來刀槍無法刺入。而且枝杈上還蘸滿了石灰,一不留神就被掃上個印子,弄得那些憋足了勁兒要教訓丨菜鳥的龍驤騎兵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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