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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眾黑衣人剛跳上去,船就駛離了岸,等王賢他們上氣不接下氣跑到江邊時,那船已經駛出數丈遠了。


    “放箭放箭!”班頭一聲令下,機兵紛紛解下弓,搭上箭,瞄準船。


    “放個屁!”王賢一腳踢在班頭的屁股上,罵道:“船上還有自己人呢!”


    “就眼看著他們逃掉?”胡捕頭中年發福,好容易氣喘籲籲跟上來。


    “放心,跑不了。”王賢露出招牌般的狐狸笑容。


    話音一落,便見蘆葦蕩中劃出數艘快船,包抄圍住了那艘黑黢黢的無篷船。


    馬巡檢一身戰袍,手持盾牌,立在當先的一艘快船上,大聲道:“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投降,不然隻有死路一條……”


    為了配合巡檢大人的威嚇,快船上弓手紛紛放箭,盡管大多數箭支射落水中,但仍有幾支箭射在船舷上,發出令人膽顫的砰砰聲。


    那船上的黑衣人不敢托大,竟也取出盾牌舉起防護。這下把老胡驚呆了:“這是軍隊的製式長牌,這夥賊人來頭不小!”


    更讓人震驚的還在後麵,隻見黑衣人放出一枚紅色的煙花。那煙花在夜空炸開不久,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炮響,一丈多高的水柱衝天而起,險些掀翻了一艘快船。


    聽到打炮聲,快船上的官差全都驚得趴在船上,哪還顧得上放箭?


    岸上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艘大船從上遊駛來,那船雖大,速度卻很快,方才那一炮,便是這艘船打出來的。


    胡捕頭眼尖,看到那船後,臉色煞白道:“這不是備倭的水師戰艦麽?怎麽跑咱們來了?”


    “難道他們是官府的人?”王賢也驚呆了,這唱的是哪一出啊?好在他越是緊張就越是鎮靜,吩咐胡捕頭道:“情況有變,讓兄弟們都停下!”


    其實哪用吩咐,水陸兩路的官差都被這陣勢嚇呆了,他們隻是縣裏的民兵而已,哪敢惹朝廷的水師!


    在明朝人看來,打炮是王師的專利,有炮打的一定是朝廷的精銳部隊……


    戰艦越來越近,足有三層、兩丈多高,月光下黑黢黢極具壓迫感,如移動的城堡,緩緩逼近了螻蟻般的富陽官差。


    無篷船靠了上去,緊貼上戰艦的側舷。這時候戰艦上垂下軟梯,黑衣人扛起幾個捕快,要登梯上艦。


    “我們是富陽縣官府的,這幾個是我們官府的官差!”突然岸上的官差一齊大喊道:“你們是哪部分的,有話好好說,先把我們的人放了!”


    黑衣人卻絲毫不理會,登船揚長而去……


    岸上,王賢和胡捕頭傻了眼,這到底是哪路神仙?怎麽就這麽牛?


    “追!”王賢最先回過神來,紅著眼跳上一艘快船,先不說別的,要是這麽回去,怎麽跟那被擄去的幾個兄弟的家人交代?


    “可是大人,他們有炮……”操船的水手怯懦道。


    “下次你讓人抓去了,老子掉頭就走!”王賢一腳把他踢個跟頭,暴喝道:“要是跟丟了,他們的爹娘娃娃你們養!”


    這句話還真管用,幾艘快船陡然加快速度,追趕那艘水師戰艦而去……


    那艘戰艦最上層,立著十幾名精壯的大漢,全都麵孔冷硬、肩寬腰細、雙腿粗壯。他們穿著黑色的夜行衣,腿上打著綁腿,腳下蹬著快靴,立在甲板上紋絲不動,卻讓人感覺像是十幾頭擇人而噬的黑豹,充滿了危險的爆發力。


    可這些強悍的家夥,卻對緊緊綴在身後的幾艘快船毫無辦法。他們船上的大炮,雖然可以輕易將這些小船轟成渣,但對方畢竟是官差,鬧大了肯定要被姓胡的罵……


    大漢們望著為首的一個麵孔焦黑的中年武士,那人眯著眼道:“三個道士的身份查明了麽?”


    “回九爺的話,他們說自己是富陽縣的捕快,為了查清最近僧道被擄案的真相,才假扮成了道士。”一名黑衣武士恭聲道:“他們身上有捕快腰牌,應該是真的。”


    “他媽的,這富陽縣還奇葩。”中年武士罵一聲,“把三個家夥還給他們。”


    “胡大人還沒看過呢。”另一名黑衣武士小聲提醒道。


    回答他的,卻是中年武士重重的一腳,那武士不敢躲閃,砍麥杆一樣跪倒在地,哇得吐出一口鮮血。


    “記住,鎮撫司姓紀不姓胡!”中年武士語氣肅殺道:“再有人敢拿姓胡的壓我,就不是踹一腳這麽便宜了!聽明白了嗎!”


    “喏!”眾黑衣武士齊聲應道。


    王賢的快船正緊追不舍,便見戰艦上接連拋下三樣人形物體,撲通撲通落進水裏。


    “快救人!”王賢也顧不上追了,馬上命人下水。


    好在南方人水性好,幾十名民壯跳進水裏,不一會兒功夫就撈上三條漢子,正是那三名倒黴的捕快……


    “萬幸,都還喘氣。”


    聽了胡捕頭的稟報,王賢方長長舒了口氣。


    “可惜那艘戰艦已經沒影了。”馬巡檢假裝盡職道。


    “沒影就沒影吧。”王賢卻不在乎道:“你還真想跟神仙打架啊?”


    “嗬嗬,不想。”馬巡檢搖頭道:“你說這是哪路神仙?”


    “管他哪路神仙,”王賢聳聳肩膀道:“別讓咱們再碰上就好。”


    “說的對!”馬巡檢大為讚同道:“收工收工,回去睡覺去!”


    。


    王賢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了,家裏的燈早就滅了,他拿火折子點著一根蠟燭,才發現小茉莉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王賢過去拍拍她,想叫她去床上睡,玉麝卻一下子驚醒了,用手背擦掉口水,揉著惺忪的睡眼道:“公子,你回來了,我給你打水洗腳……”


    “太晚了不洗了,趕緊去睡吧。”王賢搖頭道:“明早晨再說吧。”


    “不行啊,要是小姐知道,婢子讓公子沒洗腳就睡覺,會罵死我的。”玉麝卻堅持道:“公子堅持一下哈,很快的。”說完手忙腳亂的去打水準備,王賢隻好在椅子上坐下。


    玉麝端來水,麻利的給王賢脫鞋。說起來,人沒有享不了的福,一開始小茉莉要給王賢洗腳,他還不好意思的拒絕說,我自己洗就行了。結果小茉莉當場就哭了,王賢問你哭啥?玉麝說公子嫌棄婢子……


    王賢這個汗啊,好吧好吧,你要洗就洗吧。有個小美人給洗腳,是個男人就求之不得的,他隻是還不習慣,不付錢就有人給洗腳……


    打那之後,王賢就再沒自個洗過腳、洗過頭乃至洗過澡,腐化墮落之快,著實愧對黨和人民的教育。


    別看小茉莉年紀小,但手上很有些功夫,捏得王賢渾身舒坦,整個麵容都鬆弛了下來,“玉麝,你這手法長勁不少啊。”


    “婢子跟隔壁的含煙姐姐學的……”玉麝抬起頭來,額頭沁著細密的汗珠,小臉寫滿認真道:“她說婢子隻要學到一半的功夫,就不用擔心公子會攆我走了。”


    “你跟她學……”王賢不禁苦笑,那含煙姑娘是兵房馮司吏的小老婆,據說原先是揚州瘦馬,被個富商養了七八年,後來富商死了,大太太就把她轉賣給了馮司兵。


    一想到含煙姑娘那從頭看到腳,風流往下流,從腳看到頭,風流往上走的媚態,王賢咽了口吐沫,再看看清純稚嫩的小茉莉,竟要拜她為師,他就忍不住想大喝一聲……一定要好好學!


    一陣胡思亂想,王賢的心思又飄到那艘戰艦上。浙江省能出動戰艦的,除了那位唐伯爵外再無別人,可唐伯爵抓那些假僧道作甚?莫非是為純淨本省的宗教隊伍做貢獻?


    再聯想到那個說來不來,拖拖拉拉的胡瀠胡欽差,也是為了和尚道士而來,還要驗看他們的度牒……富陽這種小地方,又沒有什麽高僧大德,恐怕胡欽差也是在找某個或者某幾個假和尚或者假道士吧。


    再想到胡瀠已經找了將近五年,那假僧道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要朝廷花費如此功夫尋找?


    王賢想不明白,或者他不敢去想,不想去明白,因為揭開真相的同時,自己這個小蝦米,也很可能會被吞噬進去……


    ‘無論如何,胡欽差已經走了上百個州縣,都沒發生什麽意外。’王賢暗暗拿定主意:‘我管他找神仙還是鬼怪,全力配合就是……’


    一夜無話。日次一早,王賢剛起床,玉麝正給他梳頭,他安排在縣境的眼線慌張來報:“大、大人,欽差座艦抵達我縣,轉眼就到碼頭了。”


    “快去通報二老爺!”王賢慌忙自己穿衣提鞋,發現還是自個動手來的快。


    不一會兒,王賢奔到衙門,和同樣慌慌張張的蔣縣丞碰上頭,兩人便帶著儀仗護衛奔到碼頭。氣還沒喘勻,就見幾艘戰艦逆流而上,離著碼頭越來越近。


    看著那些水師戰船,胡捕頭小聲對王賢道:“第三艘就是昨晚那艘……”


    王賢點點頭,和蔣縣丞趕緊向那艘樹著官銜牌的旗艦迎去。


    旗艦緩緩靠岸,一名六品服色的中年官員,在幾名僧道的陪伴下,立在甲板上,朝二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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