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南風言語,金甲男子眉頭再皺,深埋其首,並不開口。


    “他叫張洛雲,他爹肯定也姓張。”胖子在旁說道,言罷,見諸葛嬋娟發笑,南風和長樂皺眉,方才想起自己說了句廢話,諾諾道,“我這是在提醒你。”


    “你的龜寶還在身上嗎?”諸葛嬋娟看向胖子。


    “在呀,你想幹啥?”胖子抬了抬左手。


    “走,出去轉轉,看看這附近有什麽寶貝沒有。”諸葛嬋娟邁步先行。


    “好。”胖子跟了上去。


    “我也隨你們去。”長樂也走了。


    待三人離開,張洛雲警惕之心略有放鬆,但仍然站立棺前,不曾讓開。


    南風沒有進屋,也沒有追問張洛雲的父親是誰,實則他發問之前就已經猜到了,而張洛雲的神情和反應也間接證明了他的猜測,張洛雲的父親應該是天界玉帝。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原因有三,一是玉帝姓張,二是玉帝是天生神靈,三是張洛雲身為金仙,私下凡間卻沒有遭到追捕。


    “留在這裏也不是長久之計,你有什麽打算?”南風問道。


    張洛雲搖了搖頭。


    “我可以送你們回返天界。”南風又道。


    “多謝,”張洛雲又搖了搖頭,“我不想回去了。”


    南風笑了笑,又問,“你們自這裏滯留多久了?”


    “快一甲子了。”張洛雲答道。


    “這些年你一直靠吸食獸血活命?”南風又問。


    張洛雲點頭。


    “怪不得你身上有異類氣息。”南風直視張洛雲的眼睛。


    後者苦笑,“亦有拙荊身上的氣息。”


    “能不能讓我看看令正?”南風問道。


    看得出來張洛雲是想搖頭的,但猶豫過後卻點了點頭,轉身出門,背對鐵棺。


    南風邁步上前,走到張洛雲身旁時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而移步進屋。


    南風走到鐵棺旁,掀開鐵棺沉重的棺蓋,隻見裏麵躺著一個年輕的女子,確切的說是一具年輕的僵屍,這是一個嬌小美貌的女子,與張洛雲相比,女子屍變的更加徹底,身上的肌膚已經發黑,嘴裏已經長出了屍牙,所穿的衣物當是天界之物,時隔多年仍未腐朽,在足踝,腰部和頸部,各捆有一道銅箍,限製了她的自由。


    在其嘴邊的棺身上有一處孔洞,與相鄰的鐵棺連通,這處孔洞無疑是張洛雲以自己的血液與她果腹續命的孔道。


    先前移動棺蓋驚動了這具僵屍,但她隻是緩緩搖頭,並沒有過激舉動,這倒不是她原本就這麽安靜,而是她感知不到南風的氣息。


    南風伸手撥動她的兩隻衣袖,定睛看罷之後撥回衣袖,將棺蓋歸位,環視正屋,“令正本體為何?”


    “雀兒。”張洛雲說道。


    “你們這樣也不是辦法。”南風轉身出門。


    張洛雲不答。


    “滯留此處總不是長久之計,你應該設法救她。”南風說道。


    “我救不了她。”張洛雲搖頭。


    “你試過?”南風自台階上坐了下來,在其坐下的瞬間,台階上的積雪消失了。


    張洛雲再度搖頭,“我不敢擅離。”


    “你怕令尊派人殺她?”南風問道。


    張洛雲聞言眉頭大皺。


    “你不曾嚐試,可是知道令尊不會讓你找到救治她的方法?”南風又問。


    “真人是何來曆?”張洛雲反問,南風說出這番話,說明已經知道他的父親是誰。


    “我?”南風笑道,“我是契機,也是變化。”


    張洛雲聞言越發疑惑,雖然南風說的玄奧,卻並非言之無物,敢以契機和變化自居,說明他能力巨大。


    “你可曾想過,令尊還是希望你能夠迷途知返的。”南風又道。


    “我從未誤入歧途,談何迷途知返?”張洛雲正色說道。


    “令尊不曾派兵緝拿於你,就是與你留下了退路,”南風緩緩說道,“你應該知道隻要肯放棄她,你就能回返天界。”


    “沒有了她的天界,我回去作甚?”張洛雲說道,言罷,問道,“敢問真人高壽?”


    “道不問壽,問則萬壽。”南風笑道,張洛雲詢問他的年齡是想估測他的道行和見地,畢竟他的言行舉止和二十歲的容貌是不對應的。


    “張某唐突。”張洛雲致歉。


    南風擺了擺手,“實不相瞞,我剛才檢視過令正的情況,她所中屍毒侵心入骨,心智已經迷亂,本命元神也已經破散,怕是很難回天了。”


    “我知道,”張洛雲痛苦點頭,“我都知道。”


    “據我所知大羅金仙可以往複古今,你為何不先回天界,建立功勳,他日……”


    不等南風說完,張洛雲陡然挑眉,“你是父皇派來的說客?!”


    “我從未見過玉帝。”南風搖頭,張洛雲終於承認他是玉帝之子。


    “你究竟是何人?”張洛雲高聲追問。


    “我說過了,我不是凡人,也不是仙人。”南風搖了搖頭,“我也說過了,我是契機,也是變化。”


    “多謝真人手下留情。”張洛雲回到正屋,看其神情是不願再說了。


    南風背對房門,出言說道,“你可曾想過,令尊乃神仙之首,大羅之尊,可以往複古今,你最終的歸處很可能已經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張洛雲雖不願與南風多說,但是聽他此言,還是出言糾正,“大羅金仙終不是仙之極致,雖能往複古今,卻不得料事於先,但凡往複窺察,都會促生變化,我歸於何處,由我自取定奪,誰也不得左右影響。”


    南風緩緩點頭,他雖然參悟天書,能力巨大,卻終究不是天界神仙,對於大羅金仙所具有的威能也不是完全了解,張洛雲此言解開了困擾他許久的疑惑,原來大羅金仙雖然能夠往複古今,卻無法明確知道某一件事情的最終結果,因為窺察本身就是一種幹預和影響,而任何的幹預和影響,都會令結果發生變化。


    “如果可以重頭再來,結果還是這般,你還會心儀於她?”南風問道。


    張洛雲沒有答話。


    “我剛才說的是很難回天,不是無力回天,你當真不需要契機?不想要變化?”南風笑問。


    聽得南風言語,張洛雲眼中現出希望神采,“真人,您到底是誰?”


    “混元之下,大羅之上。”南風也沒有賣關子。


    張洛雲很驚訝,但也不是非常驚訝,因為隻有具備這等修為的人,才有資格自詡契機,自居變化。


    驚訝的同時,心中更多的還是疑惑,因為據他所知,三界之中沒有混元之下大羅金仙之上的人物存在。


    “如果能夠給你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結果還是這樣,你要不要這個機會?”南風問的還是之前的那個問題。


    張洛雲知道南風的問詢大有深意,卻不知道深意何在,沉吟過後,緩緩點頭,“我要。”


    “你難道不知道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南風說道。


    “人各有誌,不得強求。”張洛雲說道。


    南風點了點頭,“我且問你,凡人和神仙有什麽區別?”


    張洛雲不知道南風為何有此一問,卻還是回答了,“在我看來,無甚區別。”


    南風再度點頭,轉而又問,“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如何看待這句話?”


    張洛雲隨口回答,“既然可憐,何來可恨?”


    南風笑了笑,“如果消除你體內屍氣,你能否恢複金仙修為?”


    “真人想要做什麽?”張洛雲滿心疑惑。


    南風不答。


    不見南風解惑,張洛雲隻能回答,“我滯留凡間太久,沾染太多濁氣,單是消除屍氣不足以恢複修為,還需輔以天界食水。”


    南風緩緩點頭,撐膝站起,“好了,我要走了,我以後可能會來,可能不會來,你多保重吧。”


    南風倒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卻搞了張洛雲一頭霧水,“真人所說的契機是什麽?”


    南風沒有答話,微抬右手,將坍塌的西廂複原,悠然飛起,往東南方向飄去。


    “我絕不會舍棄拙荊。”張洛雲發聲。


    南風笑了笑,此人還是懷疑他是玉帝派來的說客。


    胖子等人正在挖寶,胖子是尋的,諸葛嬋娟是看的,長樂是挖的。自從了卻了心事,長樂雖然還是那般寡言少語,心境卻有了很大變化,似這等事情,他之前是不會幹的。


    “走啦。”南風衝三人招手。


    “走吧,別挖了,沒啥好東西。”胖子召喚老白來接。


    八爺和老白淩空趕來,分載四人,往西南方向飛去。


    “你剛才跟那家夥說啥了?”胖子指著站在大宅院內仰頭上望的金甲男子。


    “探了探他的底。”南風隨口說道。


    “這家夥的令尊到底是誰呀?”胖子好奇。


    “玉帝。”南風沒有瞞他,不敢再瞞了,再瞞胖子真翻臉了。


    “他娘的,好大的來頭。”胖子驚訝。


    “你有心請他出戰?”諸葛嬋娟問道。


    南風搖了搖頭,“不一定,看看再說。”


    “你信不過此人?”諸葛嬋娟追問。


    “倒不是信不過他,而是信不過他爹,”南風搖頭,“我擔心此事是玉帝故意為之,為的就是借我之手,趁鬥法對賭的機會提攜他的兒子。畢竟大羅金仙能夠往複古今,他早就預料到此事也未可知。”


    諸葛嬋娟點了點頭,“言之有理,不過此人身份特殊,若是請他出戰,怕是沒有哪位金仙敢衝他動手。”


    “所以我才說不一定,如果確定此事沒有蹊蹺,我可能真會請他出戰。”南風說道。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請他出戰,還需慎察人品。”長樂說道。


    南風擺了擺手,“不用察了,此人人品沒問題。”


    “你怎麽知道?”胖子問道。


    “此人重情,重情者仁善,仁善者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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