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爺的到來引起了眾人的抬頭矚目,南風也不避諱眾人,徑直自八爺背上縱身躍下,落於客棧後院。


    那些馬匹和駱駝對八爺很是畏懼,嘶鳴躁動,惶惶不安,馬夫和貨主忙於控馭,局麵很是混亂。


    南風在眾人疑惑忌憚的注視下自後院快速走動,急顧左右,搜索尋找。


    這處客棧的後院占地當有十幾畝,停放了大量車馬,堆積了好多貨物,視線多有阻礙,唯恐疏漏錯過,南風就開始高聲呼喊,“莫離,莫離……”


    這些客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精通世故,知道什麽樣的人不能招惹,南風從天而降,又騎乘了巨大的猛禽,明顯屬於不可招惹的那類人,自然不會有人過來攔他。


    南風和八爺的到來令駝隊和馬隊躁動不止,不得正常裝卸,客棧的夥計隻能硬著頭皮上來招呼,“英雄,請問您是找人嗎?”


    上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夥計,手裏還拿著一根很大的叉子,南風曾經在太清宗養過騾馬,知道這種叉子是用來叉草喂馬的。


    見南風看他手裏的叉子,那夥計急忙將叉子扔了,自遠處賠笑,“英雄,請問您要找誰?”


    “自你們這裏喂馬的可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南風沉聲問道。


    見南風麵色陰沉,那夥計心中懼怕,急切說道,“我們這裏照料牲口的夥計都是您說的這個歲數,有十幾個,您說的是哪一個?”


    想起侯書林先前言語,南風便說道,“那少年腿腳不太便利。”


    夥計聞言皺眉回憶,半瞬之後眉頭舒展,但隨即就膽怯的以眼角餘光看向南風。


    南風乞丐出身,察言觀色很是擅長,見這夥計神情,知道他知道莫離的下落,而那無意之間流露出的膽怯則說明莫離在這裏並沒有得到善待。


    “人在哪兒?”南風臉色很是難看。


    “他……他……”夥計吞吞吐吐。


    “說!”南風邁步逼近。


    見他意欲動手,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便試圖上前說話,就在此時,一頭受驚的駱駝脫韁亂跑,被南風反手揮至數丈開外,那管事見狀駭然瞠目,哪裏還敢上前。


    見他逼近,那夥計麵無人色,連連後退,“英雄,您來晚了,您找的那個人已經走了。”


    “什麽時候走的,去了哪裏?”南風沉聲問道。


    “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那夥計唯恐觸怒南風,言罷急切回頭,“賬房,你可知道瘸子去了哪裏?”


    先前想要上前勸說的那中年男子聞聲連連擺手,“不曉得,不曉得。”


    南風本不想難為這些出苦力的夥計,但關係到莫離的下落和安危,焉能做到和顏悅色,這兩人欲言又止,很明顯有所隱瞞。


    就在此時,一個十六七歲的赤膊少年自遠處說道,“英雄,我知道小瘸子在哪兒。”


    南風聞聲快步向那少年走去,到得近前急切問道,“你當真知道?”


    “我真的知道,”那少年扯下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了把臉,“他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我帶你去吧。”


    “有勞。”南風抬了抬手。


    那少年衝管事的人打過招呼,帶著南風自後門出了客棧,出門之後沿著大街往東行走,與此同時向南風講說莫離的情況。


    這少年不知道莫離叫什麽,隻喊他小瘸子,據他所說,莫離去年至今一直都在客棧喂馬,前不久得了咳喘,後來惡化成了肺癆,店主擔心他將癆病傳給他人,就將他攆走了。


    這個少年與莫離關係不錯,在莫離離開客棧之後隔三差五就會去看看莫離,莫離得的是癆病,沒有客棧敢讓他住宿,隻能一直住在西城的一處破屋裏。


    南風對長安很是熟悉,根據這少年所說的位置隱約猜到莫離住在哪兒,但為了萬無一失,便不曾先行趕去,而是與這少年同行前往。


    半柱香之後,少年帶著南風來到了一處破屋前,這處破屋南風也很熟悉,先前他為了混出長安,曾經和胖子打暈了一個賣油郎,之後就是自這裏換下那賣油郎的行頭的。


    剛剛到得破屋門前,一陣急促沉悶的咳嗽聲就自屋裏傳了出來。


    聽到咳嗽,南風如釋重負,這表明莫離還活著,隻要活著,不管病情多嚴重,諸葛嬋娟都能將其治愈。


    如釋重負的同時,也在暗暗擔心,他與莫離分別八年了,那時莫離還是童音,眼下單是聽這咳嗽聲,很難判斷屋裏的人是不是莫離。


    南風愣神之際,那少年搶先進到破屋,“小瘸子,有人找你。”


    “誰?”雖然聲音虛弱無力,卻帶著明顯的緊張。


    南風邁步進門,破屋殘破非常,空空如也,隻在東北角落有堆稻草,一個瘦弱的少年此時正在帶路少年的攙扶下自那稻草上勉力站起。


    雖然此人衣衫襤褸,瘦同枯槁,南風仍然一眼認出了他,語帶顫音,激動呼喊,“莫離。”


    也不知道莫離之前都經曆過什麽,此時如同驚弓之鳥,聽得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嚇的打了個激靈,驚怯的看向南風,待得看清南風樣貌,臉上的驚怯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驚詫意外和激動驚喜,口唇急抖,忐忑確認,“你是六哥?”


    久別重逢,南風心中百感交集,聽得莫離呼喚,竟然不知如何應答,隻是重重點頭,“是我。”


    見到兄長就是找到親人,千般苦難,萬種委屈頃刻之間齊湧心頭,莫離嗚咽落淚,“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回來,我一直在等你們。”


    在師娘麵前,南風是晚輩,但是在莫離麵前,他卻是兄長,聽得莫離言語,好生心酸,快步上前,攙其臂膀,“別難過,兄弟重逢是喜事,別難過。”


    莫離隻是哭,“你要是再晚來幾天,我就等不到你了。”


    “別哭,別哭,肺癆不是絕症,我會請岐黃聖手為你醫治,定能藥到病除。”南風連聲安慰。


    那少年也在旁邊幫腔,“是啊,是啊,小瘸子,你別哭了,你兄長武功厲害的緊,是有大本事的人,他說能治好你,就一定能治好你。”


    便是知道南風不會騙他,莫離仍然止不住哭,既有無盡的歡喜,也有滿心的悲傷,百感交集,難能自抑。


    南風一直好言安撫,良久過後莫離方才止住哭泣,與南風對答說話。


    當年眾人離散也是深秋時節,至今已經整整八年,八年之中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一時之間也無法一一敘說,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莫離的情況也不適合長談,於是南風就問他回到長安之後有沒有遭受過欺辱。


    聽得南風問話,莫離竟然自懷中拿出一張黃紙,“怎會沒有,我怕我等不到你們回來就病死了,都一一寫了下來,隻待臨死前送到廟裏,你們若是見到了,就能幫我報仇。”


    南風接過黃紙一目十行的看過,隻見紙上密密麻麻的寫了十幾列文字,都是莫離曾經遭受過的非常嚴重的欺辱,受了欺負,還用筆墨記下來,等兄長和姐姐幫他報仇,這一舉動多少有些幼稚,但南風自不會說他,看過之後將黃紙小心收起,“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先帶你去吃飯,吃過飯,一個一個的找上門去。”


    攙著莫離出了破屋,那帶路的少年就與莫離和南風告辭,想要回客棧去。


    莫離拉住了他,轉而歪頭看向南風,“六哥,大山跟我是好朋友,他也沒有爹娘,讓他跟著咱吧。”


    莫離的要求南風自然不會拒絕,點頭應允,“好。”


    那名為大山的夥計曾經見過南風的本事,眼見莫離為他說情,且南風應允,急忙衝莫離和南風道謝,轉而殷勤的接替南風,扶著莫離。


    考慮到二人的安全,南風就不想自長安停留太久,帶著二人吃過早飯,便往城西客棧去,那客棧的店主昧了莫離的工錢,得去幫莫離出氣。


    途經一處當鋪時,莫離停了下來,“六哥,我的玉好像就被大哥當在這裏了,你去幫我討回來。”


    南風自然不會拒絕,進去曉之以情,但對方不予理會,付諸暴力,對方方才說出了那塊玉的下落,由於莫離的那塊玉顏色翠綠,為難得的上品,店主便不曾出售變賣,一直留作鎮店之寶,三年前宮裏負責采辦的差官前來指明討要,店主無奈之下隻能交給了他們。


    莫離之所以對那塊玉看的很重,是因為那塊玉關係到他的身世,眼見玉被皇家得了去,好不沮喪。


    “你不用擔心,我知道那塊玉被誰拿走了,那人要了那塊玉也是為了還給你。”南風拍了拍莫離的肩膀。


    莫離不解,追問。


    南風笑而不答,他原本就打算去一趟離火宮,此番恰好可以帶莫離一起去,不過暫時還是不宜告知莫離太多,因為柳如煙的態度還不明朗。


    公道,公道,什麽是公道,世間本無公道,公道都是自己討來的,而能否討回公道,隻看自身能力大小。


    城中有個無良庸醫,賣假藥給莫離,延誤病情,險些害了他性命,南風尋到那裏,將那大夫打的跪地討饒。


    隨後繼續西行,往西城客棧,當著那客棧店主的麵,一把火將那客棧給點了,直待那店主哭喊著衝莫離磕頭認錯,莫離消了氣,南風方才允許他們汲水撲救。


    欺辱過莫離的還有不少人,不過長安隻有這兩個,餘下那些都在莫離北上的途中,南風命八爺載了莫離和大山,自己施出身法同行跟隨,沿途尋找,逐一懲戒。


    之所以這麽做,主要還是為了給莫離出氣,此外,他自己也並不推崇以德報怨,以德報怨會助長罪惡,壞人就應該受到懲罰,如果做了壞事也不受到懲罰,誰還會去做好人。


    中途,南風偏離了方位,往東去了一趟破廟,留下的字條還在,元安寧沒有來過。


    由於要幫莫離報仇,確切的說是出氣,一路上就走走停停,一直到傍晚時分方才忙完,但所有這些人中,並沒有傷及莫離右腿的凶手,問起,莫離說是養父打的,由於要趕去與胖子和諸葛嬋娟會合,便不得追問詳情,當務之急是盡快趕到建康,請諸葛嬋娟救治莫離的病患,然後帶著莫離往離火宮去見柳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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