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寧站在南風對麵,不曾正對洞口,聽得南風言語,歪身急顧,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什麽?”南風低聲詢問,與此同時緩慢站起。


    “是一條大蛇。”元安寧低聲說道,山洞的主人貌似已經聞嗅到生人氣息,便不曾立刻進來,而是自洞口警惕聞嗅。


    “是蛇蟒還是龍蛟?”南風問道,大蛇是個很寬泛的稱謂,細分可分為龍,蛟,蛇,蟒,而這四大類又可以細分為諸多小類。


    “頭大如鬥,通體雪白,無足無角,頜下有須。”元安寧輕輕邁步,來到南風一側。


    便是元安寧腳步很輕,亦被山洞主人察覺,立刻縮回了探入洞口的巨大頭顱,引頸發出了嘶啞的叫聲,那叫聲由吐氣聲和嗓音混雜而成,酷似牛哞。


    “應該是水虺。”南風根據元安寧的描述及其叫聲判斷出了此物的身份,水虺不是龍,也不是蛟,更不是蟒,此物是一種罕見的劇毒蛇類,壽命很長,能長的很大。之所以不能完全確定是因為水虺通常為黑色,白色的水虺極為少見。


    “如何應對?”元安寧拿出了百花針,那水虺此時正在洞外焦躁蜿蜒,不時發出嘶啞的示威聲。


    “有血腥氣,此物很可能有傷在身。”南風說道。


    元安寧聞言暗暗叫苦,不管是人還是異類,受傷之後都會變的很是暴躁,二人時運不佳,偏偏在這時候占據了它的巢穴。


    “多大個頭?”南風低聲問道。


    元安寧歪頭看了一眼,“一抱粗細,體長三丈左右。”


    南風點了點頭,這種體形在蛟龍之中算是很小的,但對於蛇類來說,已經算很大的了。


    都說人老成精,異類活的年頭長了也會生出智慧,想及此處,南風衝元安寧低聲說道,“收起暗器。”


    “嗯?”元安寧不明所以。


    “它對咱們可能會有用處,盡量不要傷它。”南風說道。


    點頭過後,元安寧收起了百花針。


    “跟著我。”南風散出靈氣,謹慎的向外挪移,與此同時開口說道,“我們走,我們走……”


    異類終究是異類,便是生出智慧也不如人類那般聰明,說的太過複雜那水虺可能聽不懂,故此南風力求言語直白,此外,異類本能感官比人類要敏銳的多,他散出靈氣乃是為了展示實力,讓那水虺不要輕舉妄動。


    看不到也有看不到的好處,蛇類的樣子可算不上賞心悅目,由於看不到那水虺的樣子,南風便不無謂分神,隻是打起精神,緩慢向外挪移。


    那水虺見二人向外移動,頻頻引頸嘶叫,偶爾探頭示威。


    南風一直重複著‘我們走’,與此同時向外挪移,並不因為那水虺的恐嚇示威而遲滯耽擱,但移動之時也不曾加快速度,隨著距離的臨近,血腥氣越發濃重,這說明這條水虺真的受傷了,任何的異動都可能令其衝二人發起攻擊。


    實則水虺雖然體形巨大,他卻並不膽怯畏懼,便是沒有兵刃在手,洞淵紫氣亦能重創乃至震斃對手,之所以這般謹慎,是為了以後打算,倘若能與這水虺結為朋友,他日就可憑借它的馱負離開此處。


    “傷處位於頸下兩尺,兵器不曾拔出,似是一根長矛。”元安寧低聲說道。


    水虺本就處在暴怒的邊緣,元安寧的說話聲徹底激怒了它,長頸探出,急噬猛咬。


    水虺體形巨大,移動之時聲響亦大,南風聞聲辯位,急出雙掌,靈氣延出,抵禦攻擊。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水虺被南風所發充盈靈氣撞出了洞口。


    一擊得手,南風並未追擊,而是繼續說著‘我們走’,緊貼山洞石壁往外挪移。


    攻擊受挫,水虺越發焦躁,憤怒嘶叫,蛇口大張,一股粘稠的黃色毒液疾噴而出。


    元安寧唯恐南風躲閃不及,急忙探手將其後拽三尺,堪堪躲過那股劇毒毒液。


    眼見二人躲開,水虺蛇尾急擺,橫抽猛掃。


    南風聽到異響,再度出手,將那急掃而至的巨尾擊回。


    與人相處的初期,一味的顯示誠意表達善意並不明智,在對方嚐試欺辱得寸進尺之時,必須給予強硬回擊,隻有這樣,對方才能明白你的善意是真正的善意,而不是實力不足之下所顯露的懦弱,所謂不打不成交,說的也正是這個道理,不打,對方就不知道你的厲害,不知道你的厲害,誰會跟你交朋友,隻會欺負你。


    三番受挫,水虺不再輕舉妄動,但也不曾走遠,仍然停留在洞口嘶叫示威。


    眼見水虺不再進攻,南風便伸手拉著元安寧緩慢的挪出了山洞,出得山洞之後,貼著石壁繼續向左挪動。


    此時外麵仍在下雨,下的還很大,挪出了十幾丈之後,南風停了下來,低聲問道,“它在做什麽?”


    “還在原地盯著咱們,”元安寧低聲說道,“我看仔細了,它身上插的不是長矛,而是一根竹子。”


    “竹子?”南風貼著石壁蹲了下來。


    “是竹子,長約一丈,折下的時間不長,呈綠色。”元安寧說道,蹲不是一個很雅觀的舉動,南風倒是蹲的習慣,但她不習慣,仍然貼著石壁站著。


    “島上有竹子嗎?”南風抬手擦臉,他眼睛的傷勢不曾愈合,雨水侵入,好生疼痛。


    見他擦臉,元安寧急忙挪到上風頭,俯身為他擋雨,與此同時拿出帕巾為他擦拭雨水,“島上隻有一些灌木,沒有竹子。”


    南風點了點頭,既然這裏沒有竹子,那水虺傷口上插著的那根竹子就是自別處帶回來的,這說明在這附近還有另外一處島嶼。


    “傷它的那根竹子……”


    元安寧猜到南風要問什麽,不等他說完,就出言答道,“自上而下,不是意外,是人為。”


    南風緩緩點頭,這水虺如此巨大,鱗片自然異常堅硬,若非有靈氣助力,尋常的竹子根本不可能破壞它的鱗片,由此可見,這附近不但有島嶼,島上還有練氣之人。


    “它進去沒有?”南風又問。


    元安寧搖了搖頭,“沒有,它正在嚐試拔掉那根竹子。”


    片刻過後,元安寧又道,“那竹子所在位置它反咬不到。”


    南風點了點頭,有心過去幫忙,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眼下時機不到,等等再說。


    海上風大,雨下的也大,當真是狂風暴雨,足足下了兩個時辰雨勢方才有所減緩。


    在此期間,那水虺一直在嚐試拔掉傷處的竹子,卻始終不得成功,此時已經筋疲力盡,伏在洞口一動不動。


    問明那水虺的情況,南風在元安寧的指引下獨自上前。


    見南風靠近,水虺勉力挺身,嘶叫戒備,元安寧指明方位,南風閃身而至,搶在水虺攻擊之前觸摸並拔出了那根竹子。


    一擊得手,立刻高高躍起,避開了水虺的噬咬,元安寧再度發聲,指點他落地方位。


    這水虺貌似對能夠淩空之人很是忌憚,攻擊不成,便蜿蜒身軀,躲進了山洞。


    南風落地之後小心的撫摸那根竹子,這根竹子與尋常竹子不太一樣,異常堅硬,雖然在此之前那水虺多有扭動翻騰,竹子卻並未折斷。


    觸摸到末端時,發現斷口尖銳平滑,這表明竹子是被人以銳器削斷並投擲出來攻擊水虺的。


    “天亮了沒有?”南風將竹子遞給了元安寧。


    元安寧接過了那根竹子,“亮了,現在是拂曉時分。”


    “去高處,看看附近有沒有島嶼?”南風說道。


    元安寧搖了搖頭,“我昨夜看過了,沒有的。”


    “沒有?”南風皺眉,海上不比陸地,沒有障礙阻擋,以元安寧的修為,兩百裏內的島嶼她不可能看不到,這水虺先前回來的時候還在流血,受傷的時間應該並不長。


    “沒有,”元安寧再度搖頭,“別處多有海島礁石,偏偏這附近一座也見不到。”


    南風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島上唯一的山洞有主兒了,二人隻能另尋別處棲身,在島嶼東側有處懸崖,那裏有處避風處,元安寧就地取材,於太陽升起之前自那裏搭了一處窩棚。


    南風看不到,隻能摸,令他沒想到得是元安寧搭建的窩棚不但寬敞,還很是牢固,這自然得益於公輸要術,公輸要術分為土工,器械,雜器三大類,暗器隻是雜器所屬的一個小類,實則土工才是公輸要術真正的精髓。


    “難為你了。”南風說道,這些粗活兒應該男人來做的,偏偏他瞎了眼,隻能委屈元安寧。


    “隻許你施恩於人,不準他人回報於你?”元安寧說道。


    元安寧說的真誠,南風亦不得反駁,便隨口問道,“你在做什麽?”


    “打磨器皿。”元安寧說道。


    “給我,我來做。”南風伸手出去。


    元安寧遞過了石坯和石杵,南風接過,撫摸過後知道元安寧想做一隻簋,他有靈氣在身,打磨迅速,一蹴而就。


    “若不練氣修行,你定是個很好的工匠。”元安寧笑道。


    “哪有瞎眼的工匠,”南風苦中作樂,“我都想好了,出去之後我就搞個蟠旗,擺攤算卦。要不就學個樂器,沿街乞討。”


    元安寧自然知道他在說笑,便附和湊趣,“你若算卦,我就與你扛旗執蟠,你若……”


    說到此處忽然發現此言不妥,也就沒了下文。


    “接著說。”南風笑道。


    元安寧沒有立刻接話,沉默片刻之後深深呼吸,“你若乞討,我願為你捧碗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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