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駒縣就是茫茫群山,借著風雪的掩護,天亮之前三人行出兩百多裏,這才放慢速度,自山中尋處落腳。


    大雪封山,想要尋落腳之處隻能找山洞,但山洞不是隨處可見的,需要碰運氣,三人運氣不太好,一直找了大半個時辰也不曾找到能夠棲身的山洞。


    再行片刻,三人停了下來,自山頂看向西北方向,不遠處的山腰有煙霧飄出,那裏應該有處山洞,而且裏麵有人在生火。


    “誰會跑這兒來。”胖子自言自語。


    “咱們至少行出了三百多裏,獵戶不會走這麽遠。”諸葛嬋娟說道。


    “那裏沒有田地房屋,也不像隱居在此。”南風亦是滿心疑惑。


    “會不會又是陷阱?”胖子杯弓蛇影。


    南風搖了搖頭,那山腰處的煙霧很是輕淡,若不是走到近處,根本不會發現,玄清等人即便想要在此設伏,也無法確定他們行走的具體路線,若是離的稍微遠一些,就看不到那煙霧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繞過去。”諸葛嬋娟建議。


    南風點了點頭,剛想移動,卻發現山腰附近的樹林裏出現了幾道灰影,定睛細看,是幾隻灰狼。


    那幾隻灰狼匯集一處,向山洞靠近,洞裏的人貌似扔出了石塊兒,灰狼跳躍閃躲,不曾進入山洞卻也不曾離開,而是在洞口周圍徘徊。


    “不是什麽厲害人物,走吧,過去借個光兒。”胖子說道。


    南風點頭同意,縱身先行。


    幾個起落之後,三人到得山腰,那幾隻灰狼眼見三人來到,生出懼意,轉身跑走。


    胖子扔出鐵錘砸死一隻,樂嗬嗬的跑過去撿拾。


    這裏的確是處山洞,有一間房舍大小,洞裏有堆奄奄一息的篝火,篝火旁邊站著個落魄少年。


    那少年與三人年紀相仿,個子不高,很是消瘦,衣衫襤褸,發髻雜亂,模樣算不得清秀卻也不算難看,手裏拿著一把長劍,正驚怯的看著他們。


    在那少年打量二人的同時,南風和諸葛嬋娟也在打量此人,南方和北方人的長相是有細微差別的,看這少年模樣,應該是南方人。


    在篝火旁邊,還放著一個不小的包袱,包袱解開了一角,可以看到裏麵有不少幹糧。


    胖子拎著死狼回到洞口,衝裏麵的少年說道,“小兄弟,你怎麽在這兒?”


    那少年看了看胖子手裏的死狼,又看了看胖子,欲言又止。


    見少年不開腔,胖子又道,“我們是路過的,沒處落腳,借個光哈。”言罷,不等少年接話便大步走進山洞,放了鐵錘下來,自腰間拔出了短刀。


    見他拔刀,那少年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胖子蹲下身剝那狼皮。


    南風與諸葛嬋娟對視一眼,邁步進得山洞。那少年見二人進來,急忙跑到火旁抓起包袱躲進了角落。


    那包袱本來就不曾捆好,少年一拿,裏麵掉出了一件事物,是雙不曾沾土的新綿鞋。


    諸葛嬋娟撿起鞋子扔給了那少年,那少年有心接住,奈何諸葛嬋娟扔的力度不夠,他不曾夠著,鞋子落到了地上。


    南風自然知道諸葛嬋娟此舉是在試探少年有無靈氣修為,看那少年笨拙反應,應該不是修行中人,但奇怪的是此人所拿長劍卻不是俗物,一看就是精鋼打造,而且雙麵開刃,很是鋒利。這種長劍至少值百兩銀子,隻有真正的江湖中人才會持拿使用。


    “我出去撿些柴草。”諸葛嬋娟轉身離開了山洞。


    胖子正在剝狼皮,搞的鮮血淋漓,那少年貌似不曾見過這種血腥場麵,皺眉歪頭,不敢直視。


    南風沒有急於與這少年說話,而是環顧所在山洞,這處山洞並無人工修鑿的痕跡,洞頂也沒有很重的煙熏黑垢,由此可見這少年在此停留的時間並不長。


    就在南風想要收回視線尋處坐下之時,一瞥之下卻發現洞口內側的石壁上有幾黑色的大字,字是用燃燒過的木炭寫的,‘留在這裏,不可遠離。’


    這八個字寫的龍筋虎骨,鸞飄鳳泊,既有剛勁氣勢,又不乏飄逸灑脫,沒有幾十年的浸霪是寫不出這手好字的。


    用來書寫的是根燃燒過的柴棒,就扔在山洞一角。


    “這是誰寫的?”南風轉視那個畏縮在牆角的少年。


    少年搖了搖頭。


    “我問你話。”南風抬高了聲調。


    胖子聞聲回頭,“你幹啥呀?”


    南風沒有接話,而是直視著那少年,等他回答。


    少年無奈,隻得回答,“我不知道。”


    一開口,果然是南方口音。


    少年說完,抱著包袱想要往外挪。南風走到洞口,擋住了他的去路。那少年眼見不得離開,又退回了牆角。


    “你是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南風正色問道。


    見南風神情不善,那少年更加驚慌,“我叫高平生,打梁國京口來。”


    “來做什麽?”南風追問。


    “我來……我來……”少年很是焦急,但焦急過後卻是一臉的沮喪,“我不知道。”


    言罷,也知道南風不會相信,又急切補充,“我真的不知道。”


    南風聞言眉頭大皺,看這少年神情不似說謊,但如果不是說謊,此事也說不通,千裏迢迢的過來,怎麽會不知道自己來做什麽。


    “你是被人抓來的?”胖子回頭問道。


    少年搖了搖頭,“不是,我自己來的。”


    “有意思,不知道來幹什麽,你跑這荒山野嶺的幹啥?”胖子笑道。


    “不知道,不是我想來的。”少年又搖頭。


    胖子本來見他挺可憐,還有幾分憐憫,聽他這般說,也生氣了,“怎麽說話顛三倒四?”


    胖子長的高大,又在幹那血腥之事,少年怕他多過怕南風,見他發火,好不惶恐,“英雄息怒,我所說句句是真。”


    “真你個頭啊。”胖子轉頭回去,繼續剝皮。


    “當是得了失心瘋。”諸葛嬋娟自外麵抱了柴草回來,放下柴草衝那少年走去,“來,我與你號號脈。”


    那少年不敢不從,隻能放下包袱長劍,伸了胳膊過來。


    諸葛嬋娟伸出二指為其號脈。南風則走過去拿起了那把長劍。


    見南風拿他長劍,少年好生驚慌,想要搶回卻又不敢。


    “就這麽點膽子,你怎麽敢一個人往山裏跑?”胖子說道。


    “我說過了,不是我想來的。”少年搖頭。


    諸葛嬋娟此時正在為那少年號脈,不知為何,突然眉頭大皺。


    南風在旁看的真切,立刻提高了警惕。


    “你是練武之人?”諸葛嬋娟問道。


    “不是,我是讀書人。”少年搖頭說道。


    諸葛嬋娟未置可否,緩慢收手,收至中途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向那少年後腦。


    那少年不曾防範,被她打了個正著。


    練氣之人倘若突然遇襲,體內靈氣會自行護體,抵抗外力,消減傷害,諸葛嬋娟一掌下去,那少年體外頓現氣色,氣呈深藍,竟是大洞。


    見此情形,二人同時抽身後退。


    胖子不明所以,被二人的舉動嚇了一跳,倉促起身,跑去拿錘。


    被嚇了一跳的不止胖子,那少年亦被嚇的麵無人色,背靠石壁,抖如篩糠。


    “你究竟是什麽人?”諸葛嬋娟喝問。


    “我真的是個讀書人。”那少年快被嚇哭了。


    三人見狀更加疑惑,若是對方有意隱瞞,就應該知道自己的修為已被三人察覺,還有何繼續假裝的必要。再者,此人身擁大洞,便是敵不過三人,也不至於嚇的要哭。


    就在三人麵麵相覷之際,那少年真的哭了,哭的好生傷心,好生無助。


    南風看向諸葛嬋娟,與此同時指了指自己的頭。


    諸葛嬋娟搖了搖頭,示意那少年神誌沒有問題。


    “不是失心瘋?”胖子問道。


    諸葛嬋娟又搖了搖頭。


    “那是咋了,鬼上身?”胖子疑惑的看著那哭坐在牆角的少年。


    “此人身擁大洞,氣定神穩,什麽鬼能附身於他。”南風搖頭,鬼魂附身於人的情況並不少見,但修行中人中正陽剛,陰邪之氣無法動搖影響。


    那少年聽得三人交談,抬頭看來,“你們會抓鬼?”


    “我不會,他會。”胖子手指南風。


    少年聞言連滾帶爬到得南風近前,作揖乞求,“英雄,求你救我一救。”


    胖子唯恐此人趁機偷襲,急忙擋在南風身前,“你想幹啥?”


    “求英雄施展威能,驅走附於我身的這隻惡鬼。”少年央求。


    “你並未被惡鬼纏身。”南風搖頭說道。


    “有的,有的,我之所以來到此處,並非我想前來,而是那惡鬼驅策所至,天可憐,在這裏遇到幾位英雄,求您大發慈悲,驅了惡鬼,全我性命。”少年連連作揖。


    南風不曾理清頭緒,皺眉不語。


    胖子問道,“你知不知道你有靈氣修為?”


    “甚麽修為?”少年茫然。


    “他不知道。”胖子看向南風。


    “你今年多大了?”南風問道。


    “我生於普通八年,大字丁未。”少年說的是南國年號,大字亦指生辰。


    “屬羊的,比你大一歲。”胖子又看南風。


    南風點了點頭,他得了龍齒天蠶脫胎換骨,又得了七轉靈丹裨益靈氣,可謂驚天造化,方在十七歲得了大洞修為,而此人隻大他一歲,竟然也是大洞修為,修行如此迅速卻不自知,其中必有緣故。


    “似他這種情形,你之前遇到過不曾?”諸葛嬋娟問道。


    南風搖了搖頭,轉而手指洞口石壁上的字跡,“那些字是誰寫的?”


    “是那惡鬼的筆跡。”少年回答的很是肯定,類似的事情之前想必出現過。


    “惡鬼在哪兒?”胖子問道。


    “在我身上。”少年回答。


    “你身上沒鬼。”胖子糾正。


    “有的,有的,隻是不曾醒來。”少年堅持。


    “你為何稱其為惡鬼?它做過什麽惡事?”南風問道。


    “它若醒來我就會失去知覺,幾次醒來都在荒野墳塋,天曉得它做過甚麽。”少年說道。


    “你這種情況是不是好多年了?”南風又問。


    少年連連點頭,“十二歲便遭了這災禍,家父請遍道人和尚,作醮無數,銀錢花去不少,卻始終除它不去。”


    “道士和尚自然奈何不得你。”南風隨口說道。


    “什麽鬼這麽厲害?”胖子好奇。


    “說了不是鬼。”南風搖頭。


    “那是啥?”胖子追問。


    “臨凡之後的一點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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