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在長安?”南風很是意外,他和呂平川等人當年棲身的破廟就在西城,離女刺客所說的鍾樓還不遠,也就幾條街。??


    女刺客點了點頭,“那鍾樓三層有口落地破鍾,你若尋我,可於辰時敲打三聲,我自會現身。”


    “你一直住在那裏?”南風疑惑的看著那女刺客,在長安時他們曾不止一次的去鍾樓玩耍,女刺客說的沒錯,那裏的確有口銅鍾,掛鏈斷裂,自五層砸碎地板落到了三層。


    女刺客又點了點頭,“我們在那附近住了好多年。”


    南風沒有再說話,而是直視著女刺客,鍾樓附近住的也都是窮苦人家,鍾樓離破廟不過半炷香路程,那片區域的人他都有印象,按理說也應該認識此人。


    女刺客見南風一直盯著她,有些窘,但她的表情很複雜,既有窘迫,又帶了幾分戾氣,最終酸楚的苦笑取代了窘迫和戾氣。


    要飯的最會察言觀色,見女刺客這般神情,南風知道對方誤會了,這女刺客誤以為他生出了色心,這等事情自然會不好意思,所以窘。而那幾分戾氣則是在想已經拿到了公輸要術,殺了他也無妨,至於那最終的苦笑則是打消了殺他的念頭,決定從了他,但同時也對他的品行感覺失望。


    哪怕知道對方誤會了,南風也沒有立刻出言解釋,他此時正在回憶那片區域都有哪些住戶,鍾樓周圍的住戶不下數百家,但耐不住他在那裏住了十幾年,走街串巷的要飯,就算上千家也能記得住。


    長久的注視和回憶之後,南風想到了一處地點,而他非常確定這女刺客先前就住在那裏。


    “你叫什麽名字?”南風問道。


    女刺客聞聲陡然皺眉,這時候女孩子的名字是不能隨便問的,問人名字很唐突,近乎輕薄。


    “你想做什麽?”女刺客反問。


    “總得有個稱呼。”南風說道。


    女刺客沒有答話。


    南風也沒有再說話,他不說話就表示執著於這個問題,在等對方回答。


    沉默的對峙過後,女刺客退讓半步,“安寧。”


    “你姓安?”南風追問。


    女刺客歪頭一旁,未置可否。


    南風也沒有再說話,此番不說話不是在跟對方較勁,而是在想這女刺客為什麽說了名字卻不說姓氏,這一點有違常理,通常情況下都是說姓氏的,趙小姐,錢小姐之類的都是最常見的稱呼,說名字比說姓氏要親近的多,而這女刺客明顯不想跟他親近。


    這個問題並不複雜,很快南風就有了頭緒,對方的姓氏應該非常少見,一旦說出姓氏就可能暴露身份。


    片刻過後,南風擺了擺手,“你不用說了。”


    “謝謝。”女刺客如釋重負。


    “你姓元,是前朝公主。”南風正色說道,他如此肯定有三個原因,一是對方姓氏的稀少和特殊,二是對方的名字很大氣,尋常女子起名多用常見花草,官宦女子則流於輕淡雅致,而皇家女子則多與國事有關。三是對方的年齡,這女子今年十七,而前朝至於十一年前,不過六歲,大難來臨,孩童更容易獲救。


    女刺客聞言麵色大變,滕然起身。


    南風笑著衝元安寧壓了壓手,“放心好了,我不會害你,不但不會害你,我還得好生感謝你。”


    “你是什麽人?”元安寧如鳥驚弓。


    南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出言說道,“鍾樓往東十幾丈有棵大柳樹,大樹後麵那排屋子一直往東走,走到盡頭的那個院子就是你的。”


    元安寧此時的表情已經不是驚訝了,而是愕然瞠目,“你如何知道?”


    “我原來也住在長安,”南風再度衝元安寧壓了壓手,“鍾樓南麵有個破廟你知道嗎?我原本就住在那裏。”


    “你是那群乞兒之一?”元安寧追問。


    南風點了點頭,“對,我之所以記得你們是因為你們與眾不同,每次去你們那裏討飯你們都不開門,而是把吃的自牆頭扔出來。如果不給,我們就唱花子調兒,你們好像很怕人,隻要我們一扯嗓子,便會有銅錢扔出來,也不多,一兩個,對不對?”


    元安寧一聽疑惑盡去,臉上露出罕見笑意,“我記得你們,你們每個月會去兩次,最多三次。”


    “你有傷在身,快坐下,”南風說道,待元安寧坐下,又道,“這是我的主意,我擔心去的次數多了,會嚇跑你們,你們如果跑了,我們就少了個賞飯的,不過我們隻去兩次,如果有三次,那一定是胖子偷著去的,胖子就是你喊他狗官的那個,你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元安寧徹底放鬆下來,搖頭說道,“我也隻是這幾年才出來走動,為策安全,在長安時我幾乎足不出戶,都是王將軍和張婕妤應付你們。”


    “他就是王將軍?”南風指著那具中年男子的屍體。


    元安寧閉目歎氣,點了點頭。


    “你在這裏坐會兒,我去去就來。”南風站了起來。


    “少俠何往?”元安寧問道。


    “我去追那兩個道士,讓他們天亮之後帶了科儀行頭為張將軍作法事,還得追上胖子他們,讓他們派車來接你,你有傷在身,不能立刻上路,要走也得等張將軍下葬之後再走。”南風說道。


    “怎能勞煩……”


    南風打斷了對方的話頭,“我們叨擾了你們好些年,正所謂天道承負,也該輪到我們回請你了。”


    南風言罷,快步出門,反手關上房門,施出身法提氣東掠。


    往東是南北大道,上了大路,南風先往南行,去追天木,讓他派人過來作醮,度死者。


    來去他都有使用身法,也沒有避諱天木師兄弟,實則天木已經知道他有靈氣修為,估計也能猜到他和胖子這官差來曆不明,但天底下來曆不明的人和事多了去了,隻要對自己有利,哪個還會多嘴告。


    追上胖子,讓他派了車馬來接,胖子無比驚訝,“這麽快就要娶啦?”


    “娶什麽呀,這人跟咱們有些淵源,等回去再跟你詳說,快些走,回去派了車馬過來。”南風轉身急走,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一事,“派兩輛。”


    “早晚都是你的人,避什麽嫌哪?!”胖子不無羨慕,不過也隻是羨慕,並無嫉妒,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南風可是自家兄弟。


    “胡說什麽呀,拉屍的,對了,回去買口棺材,要上好的木料。”南風說道。


    胖子轉頭看向張忠,“聽見沒,回去買棺材,要貴的。”


    張忠滿口答應,凍了一夜積累的滿腹怨氣一掃而空,他最喜歡為胖子采辦購置,,胖子習慣以價格的高低衡量貨品的好壞,在他看來貴的不一定好,不貴的肯定不好,事實也確實如此,不過昂貴的東西沒什麽參照比對,可以趁機虛報。


    南風快去快回,來回用了不過半炷香的工夫。


    元安寧正在翻閱公輸要術,見他回來,便合上書頁想要起身。


    南風急忙擺手,“別起來,咱在這裏等會兒,他們回去派車馬拉你和王將軍,明天會有道人過來為王將軍作醮,你放心好了。”


    即便南風不讓她起來,元安寧還是站了起來,右手覆左手,平措左胸,蹲身低頭,“多謝少俠。”


    “別這樣,我也沒做什麽。”南風連連擺手,此時女子行禮有大禮和常禮之分,元安寧行的是大禮,常禮是右手覆左手,左手附左胯,蹲身低頭,區分也很簡單,就看女人的雙手往哪兒放。


    道謝過後,二人再度坐下,南風對元安寧的身份很是好奇,但談論出身顯得有非分之想。


    就在南風斟酌說些什麽之際,元安寧主動問,“當日許久不見你們登門,我亦問過婕妤,據她所說你們鬧出人命,惹了官司。”


    南風點了點頭,“有人欺負我們,被我們殺了。”


    “既然獲罪,又怎會入仕做官?”元安寧追問。


    “實話也不瞞你,我們這官兒來路不正。”南風將季羨林一事簡略告之。


    元安寧聽罷緩緩搖頭,“官場險惡,爾虞我詐,你們還是不要做了。”


    “我們也沒打算一直當官兒,對了,”南風本想問元安寧跟侏儒是什麽關係,卻又感覺這個問題好像也有非分之想的嫌疑,便中途換了另外一個問題,“當年我們出事兒的時候你還在長安?”


    元安寧點了點頭。


    “你在長安時就開始練氣,還是離開長安之後才開始練氣?”南風問道。


    “之後。”元安寧答道。


    “你什麽時候離開長安的?”南風追問。


    “三年前。”元安寧回答。


    “三年前?!”南風大驚,“你隻用了三年就晉身升玄?”


    元安寧有傷在身,異常乏累,身形有些搖擺,“確是如此,但我得了外力相助,方能這般迅。”


    “什麽外力?”南風急切追問。


    “補氣靈丹,當年王將軍以一麵八寶琉璃鏡為我換得一枚三轉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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