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馳向前,等到南風反應過來,馬車離那白衣女子已不過五丈遠近。


    眼見就要撞上那人,南風急忙拉韁勒馬,奔馬連聲嘶鳴,收勢減速,在撞上那白衣女子之前堪堪停下,此時離那白衣女子不過咫尺。


    胖子本來就被顛的七葷八素,若不是隨手抓住了南風的胳膊,幾乎被甩下馬車,“哎呀,幹啥……”


    就在此時,馬車前的白衣女子右手微抬,胖子話未說完便歪身癱倒。


    南風緊張回頭,白衣女子低聲說道,“有些話他不便聽聞。”


    聽白衣女子這般說,南風便知道胖子沒什麽大礙,鬆開韁繩下車落地,衝那白衣女子稽首行禮。他認識這個白衣女子,在天元子散功當日,他曾在山中遇見過她。


    當日白衣女子得知天元子要散功克敵,急往援救,在離草廬很近的地方遭到了氣浪的殃及,他一直以為白衣女子也同時遇難,未曾想她竟然還活著。


    見到此人的瞬間,南風就想到之前一直於暗中保護他的便是此人,隻是不敢確定,但他衝白衣女子行禮並不是因為此人可能救過他,而是感謝她當日有心援救自己的恩師天元子。


    白衣女子雖然攔下了南風,卻並未說話,看了南風片刻,又將視線移向別處,想必是在思慮如何開口。


    上次見麵異常倉促,又是夜裏,南風隻是看到此人很是貌美,此時他離白衣女子不過五步遠近,又得了夜視之能,便看的異常真切,此人身高五尺有半,一襲白衣,素雅簡潔,螓首蛾眉,明眸杏眼,長發披肩,猶如墨潑,雖美豔不可方物,卻聖潔不容褻瀆,由於多懷心事,眼神略顯朦朧,神情甚是孤冷。


    容貌可以細觀,年歲很難揣度,這白衣女子不染俗世之氣,不見垂髫之稚,無有夭膿之豔。


    太清宗先前的那場變故對於太清宗來說不是甚麽光彩的事情,故此太清眾人都對此事諱莫如深,南風自山中待了一年有餘,也不曾知曉真相,但他根據一些零碎線索猜出了些許端倪,這個白衣女子極有可能是天元子的愛人,在天元子看來,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師父,此事定有隱情,隻是不知隱情為何。


    眼見白衣女子默然不語,南風躊躇過後率先開口,“您可是師娘?”


    白衣女子聞言周身巨震,但她並未回頭,而是轉身背對南風,“你,你……”


    見白衣女子這般神情,南風感覺自己猜測無誤,此人是天元子的愛人,也是太清變故的當事人。


    “他與你說過什麽?”白衣女子語帶顫音。


    南風沒有立刻答話,此前他隻是隨口一問,未曾想過白衣女子會有這麽大的反應,而今她如此反問,定是以為天元子曾經與他說過什麽,故此他才會以師娘相稱,實則天元子並沒有跟他說過此事,偶然涉及也是一些悔恨怪責的言語,那句‘為師已失雙目,若是再看錯人,便無眼可挖了’可見其心中是何其悔恨。而天元子留下的第三條忠告,指的也無疑是此人。


    但天德子等人當初召他問話之時,天成子曾經說過天元子是遭人陷害的,此事可能是天元子離山之後他們才查出真相,天元子本人並不知曉,換句話說,事情可能不是天元子想象的那樣,他對這白衣女子是心存誤解的。


    天元子自挖雙眼,離開太清之後,這白衣女子很可能藏身暗處,隨行保護,他遇到天元子的時候天元子已經離山三年,若是白衣女子對天元子無有情意,又怎會隨行不棄。


    那白衣女子一直不曾轉身,但南風知道她在等他說話,急思之後感覺不該如實相告,若是實話實說,白衣女子定會傷心悲痛,當略加回環,寬慰心神。


    但事發突然,他想不出合適的言辭,也不想胡言亂語,假天元子之口,情急之下開口答道,“師父什麽都沒說,我自他一些零碎言語中猜到我有一個師娘。”


    即便南風說的極為含混,白衣女子仍然激動非常,急切轉身,“他生前如何說我?”


    “我跟隨師父時日很短,他話也不多。”南風有心敷衍,白衣女子這麽問,自然是想通過他來了解天元子對她的看法,實則天元子對她恨之入骨,但此話不能說與她知曉。


    白衣女子緩緩點頭,再度陷入沉默。


    眼見白衣女子又不說話,南風便主動發問,“師娘,您為何一直暗中保護我?”


    白衣女子挑眉看了南風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話。


    就在南風以為白衣女子不會回答之際,白衣女子幽幽開口,“他隻有你這麽一個徒兒。”


    南風聞言心中大悲,實則這個問題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他與白衣女子非親非故,對方之所以跟著他,自然是因為他是天元子的徒弟,白衣女子愛屋及烏才會隨行保護。


    “師娘,當日那人所拿藥瓶是您打破的嗎?”南風問道。


    白衣女子緩緩點頭。


    “那假冒隋鴻昌之人丟棄的玉笛和藥瓶也是您找回並讓那老丐撿到的嗎?”南風再問。


    “不差許多。”白衣女子再度點頭。


    “那靈蓮子等人也是您殺的嗎?”南風又問,他曾在尼姑庵找到一方法印,上麵有主人的道號。


    “你很聰明。”白衣女子輕聲說道,“今日攔你,乃是為了與你道別,你雖細心善謀,剛毅果敢,但年歲不到終究不成,江湖險惡,人心不古,日後無人庇護,你當小心自保,以求活命全身。”


    “師娘,您要去哪兒?”南風問道。


    白衣女子搖了搖頭,沒有作答。


    “師娘,當年太清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南風又問。


    白衣女子閉目輕歎,轉而睜開眼睛出言說道,“掌教真人遇襲駕鶴,他歸咎於我。”


    南風雖然發問,卻不曾想到白衣女子會給予解答,不過白衣女子所說之事與他先前猜測的基本吻合。此事內情必定極為複雜,白衣女子隻說了個大概,具體細節不曾說起。


    不過白衣女子不說,他也不便繼續追問,日後殺回太清,萬般隱情皆會水落石出。


    “師娘,您放心,我一定會保全性命,練好法術,十二年後再上太清,為師父報仇伸冤,討回公道。”南風直視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不曾與他對視,而是反背雙手,歪頭看天,“你資質算不得上乘,但勤能補拙,日後勤學苦練,終會有所建樹,但你莫要心急求快,亦不要操之過急,不求十二年,今生能與他報得大仇,亦不枉你們師徒一場。”


    白衣女子這話給南風潑了一盆涼水,南風雖然沮喪卻無可奈何,因為白衣女子說的是實情,他的天賦的確不好,練氣速度要慢於他人。


    “師娘,您要去哪兒啊,我以後還能再見到您嗎?”南風問道,天元子駕鶴之後,白衣女子一直在暗中保護他,現如今白衣女子現身道別,日後他便徹底失去了保護。


    白衣女子搖了搖頭,“那兩片龜甲你貼身收好,那鹿皮上標記的乃是其他龜甲當年所在位置,多是些險惡山水,莫要急於前往搜尋,待得有了自保之力再做計較。”


    南風重重點頭,天元子不知道白衣女子跟著他,但白衣女子一直跟著他,天元子做了什麽她自然清楚。


    “走吧,早些上路。”白衣女子衝南風擺了擺手,轉身欲行。


    眼見白衣女子要走,南風急忙請求教誨,“師娘,您對我可有教訓叮囑?”


    白衣女子聞聲止步,沉吟過後低聲說道,“太清宗千年傳承,根深蒂固,極難撼動,莫要急於行那複仇之事,你幾位結義友人之中有上人蟄伏,你安心修行,待得有朝一日此人顯露崢嶸,可與之結伴,同赴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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