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言罷,禮樂殿的數十名男女道人開始奏樂,道士所用樂器以鑼,鈴,鍾,鼓,磬等敲擊樂器為主,道姑所用樂器則以琴,箏,瑟,竽,簫等吹彈樂器為主。


    南風不通音律,隻能聽出禮樂殿眾人合奏的樂曲非常悅耳,**肅穆之中暗蘊縹緲靈動,**肅穆的主調由敲擊樂器引領,縹緲靈動的輔聲由吹彈樂器隨和,莊重而不沉悶,靈動又不輕佻。


    樂曲奏響,一道人影兒自山腰大殿緩緩升空,由於距離太遠,看不到那人樣貌,隻能看到那人穿了一身大紫法袍。


    既然是恭請掌教,那人無疑就是太清宗現任掌教了。


    此人升空速度很慢,很顯然是故意為之,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凸顯道門仙家的飄逸自在,而此人也確實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場中生員和遠處觀禮之人無不仰頭注視,駭然瞠目。


    南風隻是看了那人一眼就收回了視線,離的太遠了,也看不到什麽,還不如趁機觀察一下那些法台上紫氣真人的表情。


    此時現任掌教萬眾矚目,通過觀察這些人的表情,就有可能判斷出他們所屬的陣營。


    南風叫花子出身,每日乞討要飯,察言觀色很有一套,他最先看的是天啟子,天啟子歪身坐在座椅上,扭著頭,撇著嘴,一臉的不屑。


    再看天德子,天德子雖然沒有天啟子表現的那麽明顯,卻也是眉頭微皺,很顯然,對於現任掌教這種嘩眾取寵的作法大為不滿。


    看罷這兩個熟人,南風又試圖尋找當日在場的那些老道,但是在尋找的過程中驚訝的發現,幾乎所有紫氣真人的表情都透著不滿,要麽麵色陰沉,要麽皺眉低頭,隻有坐在最前麵的那兩個玄字輩老道臉上看不出異樣。


    這一發現令南風大感疑惑,現任掌教好像威望並不高,不但天德子等人不喜歡他,其他那些紫氣真人好像也不待見他,既然此人不得人心,怎能接任太清掌教?


    短暫的思慮之後,南風做出了初步判斷,此人很可能是玄清子和玄淨子兩位老道扶持的傀儡。


    淩空十丈之後,現任掌教移動身形,向南方法台飄來。


    南風抬頭上望,那現任掌教年紀當在四十歲上下,個子不矮,身形也不單薄,方臉,大眼,長的很是白淨。


    看清此人的樣貌之後,南風幾乎在瞬間斷定此人屬於徒有其表,好大喜功的那類人,要裝高深你就裝的像點兒,把心中的歡喜和得意藏好了,嘴角別露著笑。要裝飄逸就自然點兒,直接拿著拂塵就成,怎麽還反背著雙手。


    有些人看一眼就令人討厭,這現任掌教就屬此類,南風打心眼裏不喜歡他。


    “男兒如此,亦不枉為人一世。”孔一鳴完全是另外一種想法。


    南風皺眉看向孔一鳴,本想出言譏諷,想了想又沒有說話。


    現任掌教可能事先演練過淩空前來,落於法台的同時,禮樂殿奏樂剛好結束。


    “福生無量天尊,太清掌教天鳴子稽首。”現任掌教環抱陰陽,行禮四方。


    此人言罷,四處傳來的回應稀稀朗朗,這時候場中大部分是生員,不懂怎麽回禮。法台上的紫氣真人回的是福生無量天尊,散於各處的普通道人回的是無量天尊,那些觀禮的官員說的則是見過真人,亂七八糟,很不齊整。


    雜亂的回應令天鳴子有些鬱悶,幹咳了兩聲,開始講話。


    南風早就猜到這種場合的講話會很無趣,但沒想到不止是無趣,簡直是難熬,這天鳴子一開口就是歌功頌德,讚揚梁國皇帝治國有方,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意,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把梁國說的如同仙境,把梁國皇帝說的如同千古聖人。


    南風在台下聽的連連皺眉,也就是打他不過了,若能打得過這天鳴子,他一定會衝上去甩他個大耳光,拍馬屁完全不靠譜兒,誰不知道梁國經常被北方的兩個魏國欺辱,幾乎每戰必敗,不是賠銀錢就是割地界,偌大的疆土,現在隻剩下江南一隅,還有臉說四海升平。


    梁國土地肥沃,多有雨水,穀物比北方收的要多,但百姓也隻是勉強溫飽,盜賊乞丐也並未絕跡,什麽路不拾遺,扔串銅錢在路上,誰見誰撿。什麽夜不閉戶,睡覺不關門,連鍋都能被揭走。


    等了良久,天鳴子終於開始講說本宗淵源,但一說正事兒他就不說人話了,滿嘴的之乎者也,用詞極度華麗卻無比空乏,南風聽的連連搖頭,說話的目的是讓別人明白自己的想法,能用優美的方式表達自然更好,文采不夠說的直白一些也無妨,這說的別人都聽不懂了還說它幹嘛。


    天鳴子所講內容大致可以分為五個部分,一是歌功頌德,二是吹噓本宗淵源,三是討好本宗前輩,四是勉勵生員,最後又是希望天下太平那一套。


    九月天氣還是很熱,天鳴子的這通訓話講了大半個時辰,場中生員曬暈幾十個。好不容易講完,輪到朝廷欽差宣讀聖旨,聖旨大概有兩個意思,一是對太清宗收徒表示祝賀,二是賞賜了不少金銀和布匹。


    眼瞅著再磨蹭下去場中生員都要被曬暈了,天鳴子等人離座回山避暑喝茶去了,把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了具體主事之人。


    為免節外生枝,每屆收徒大典都在一天之內完成,今年生員特別多,需要大量剔除,下和殿在三問之前加了一道門檻,年齡的限製,十歲到十八歲參加三問,太小的不要,哄孩子太費事。太老的也不要,以後很難有大出息。


    這道門檻兒直接去掉了一半的生員,被擋在門外的生員自然心存不滿,但規矩是太清宗定的,人家不要,隻能自認倒黴。


    “南風,我還是站出去吧,若是被查了出來,定會受到責罰。”曹猛是個老實人。


    “沒事兒,老實待著,”南風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生員,“你以為就你自己呀,你看那人,怕是沒三十也有個二十七八了。”


    廣場上的人去了一半,人與人之間有了縫隙,山風吹拂進來,多少有了幾分涼意。


    拆除法台和搭建涼亭同時進行,一炷香之後,法台拆除,山前搭建出了三座簡易涼亭,彼此間隔二十幾丈,由紅繩隔出三條南北通道。


    三座涼亭裏坐的分別是下和殿主事和兩位輔事,主事居中,姓錢的輔事在西,天成子在東。


    “南風,咱們走哪一邊?”曹猛問道。


    南風正在打量不遠處的一個小姑娘,聞聲回頭,“你說啥?”


    “我問你咱們走哪一邊?”曹猛又問。


    “哪邊都成。”南風隨口說道。


    “你去哪邊我們就去哪邊。”孔一鳴接口說道。


    “走東麵吧。”南風向東走去。


    “我就說他跟天成法師攀了交,他還不承認。”孔一鳴衝曹猛說道。


    “算了,走中間吧。”南風又轉了回來。


    “天罡真人你也認識?”孔一鳴疑惑的看向南風。


    “認識,我跟他也攀了交。”南風笑道。


    此時剩下的生員已經開始分別站隊,靈喜子自遠處看到了站在中間隊尾的南風,喊了他一聲,指了指西側通道。


    孔一鳴徹底懵了,“天聯法師你也認識啊?”


    南風歪頭看向孔一鳴,“實話跟你說了吧,我不管走哪邊都能過,但我如果想帶上你們兩個,就必須走東邊。”


    孔一鳴聞言大喜“那還等什麽啊,去東麵。”


    “不去了,你自以為是,實在是太討厭了。”南風搖頭。


    孔一鳴聞言急忙認錯,南風不理他,孔一鳴急了,衝曹猛使了個眼色,二人一人一條腿,把南風抬到了東邊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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