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癟了癟嘴,“我沒有唯安的電話。”


    對她的話,莫北丞恍若未聞,“打通後,幫我問她一件事。”


    大概是這話聽著太奇怪,又太鄭重其事,原本滿心抗拒的木子竟然下意識的問了句:“什麽?”


    “如果陸焰還活著,她會如何?”


    木子想也沒想就否決了,“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有意義嗎?南喬根本不會回答你。”


    莫北丞掀眸,眼睛裏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澤。


    木子越看越心驚,驚訝的瞪大眼睛,脫口而出:“陸焰沒死?”


    話一出口,她腦子裏第一個想法是荒唐,第二個想法是不可能,第三個想法是,她瘋了,怎麽會做這樣的猜測。


    她搖頭,“不可能,當初是南喬親自辦的喪禮,陸焰怎麽可能還活著。”


    莫北丞垂眸,木子似乎看到他輕微的挑了下眉,“那是你親眼所見嗎?”


    所以。


    他的意思是——


    陸焰還活著,並且,他見著了?


    木子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用正常的思維思考了,她幾乎茫然的搖了搖頭。


    陸焰當時的葬禮她都沒去參加,怎麽可能親眼所見。


    “人呢?”


    “給她打電話。”


    “莫北丞,陸焰人呢?他既然活著,為什麽不回來找南喬,她這兩年……”木子的聲音戛然而止,半晌,“你別用這個騙南喬,她會受不了的,你不懂南喬對陸焰的感情,再來一次沒有希望的等待她會死的。”


    等待?


    會死?


    那他算什麽?


    她閑來無事的調劑品?


    莫北丞冷笑,卻沒有讓木子看出端倪,“給她打電話。”


    “他真的還活著?”


    “……”


    莫北丞轉身看向外麵,所有人都在有條不紊的忙碌,這辦公室隔音做的不錯,剛才木子那句鬼哭狼嚎的叫聲居然沒有傳到外麵去。


    木子疑惑的看著莫北丞挺直修長的背影,她雖然也覺得不可能,但是知道南喬對陸焰有多在乎。


    如果他真的還活著——


    “莫北丞,如果這是試探,你會後悔的,如果陸焰還活著……”她停了停:“你可以選擇不告訴南喬,我當你今天沒來過。”


    莫北丞插在褲包裏的那隻手緊緊的握了握,“給她打電話。”


    木子找出唯安的號碼撥過去,觸碰屏幕的手指微微顫抖,足以體現出她此刻聽到這個消息的心情是多麽震動。


    莫北丞盯著玻璃上,木子微顫的手指。


    一個局外人的反應都這麽大,那沈南喬呢?


    他幾乎能夠預測到她的反應,他不屑用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去試探她,但是,陳白沫有一句話是說對了的——


    沒有人不計較那個在自己愛的人心裏占了重要位置的人,他計較陸焰的存在。


    從始至終都計較,即便他已經死了。


    他還是計較他在沈南喬心裏所占的比重。


    所以。


    他用了這樣無恥的手段。


    如果到今天她的選擇依舊是陸焰,那勉強在一起,隻會讓兩個人都痛苦,不如幹脆利落的放手。


    來之前他已經下了決定了,她選他,他去美國接她回來,他選陸焰,他放她自由。


    網絡上的負麵言論他會搞定,不會給南喬以後的生活帶來絲毫的困擾。


    但他和她,從此兩不相欠,也不必再見了。


    ……


    美國這個點正好是淩晨。


    唯安是被吵醒的,每個字都壓著火,“木子,你下次打電話能不能看看這邊的時間?半夜三更的,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木子翻了個白眼,在心裏默默地回了一句:又不是我要給你打電話的。


    “我找南喬,你讓她接電話。”


    唯安用被子捂著腦袋,聲音悶悶的,很煩躁:“我又不是他男人,你找莫北丞去。”


    手機開的免提,男人那口帶著濃重美國口音的蹩腳中文從聽筒裏傳過來,有幾分喜感。


    “人家現在忙著和舊愛纏纏綿綿,沒時間理會被拋棄的新歡。”


    她看向落地窗旁,轉身回來看她的英俊男人,幸災樂禍的揚起下顎哼了一聲。


    讓你還欺負南喬。


    急死你。


    莫北丞警告的看了一眼木子,重新坐回沙發上,雙腿交疊,修長的手指從褲包裏摸出一盒煙。


    木子正了正臉色,不再開玩笑,“我找她有急事。”


    “什麽急事能比我睡覺重要,要不自己給她打電話,要不等明天我醒了轉告她你給她打過電話。”


    他就睡在辦公室隔壁的一間診療室的病床上,幸好當時沒省錢,買的都是超舒服的床。


    這會兒不至於太難受。


    隻除了有點窄。


    南喬現在這種狀態,他哪裏敢放她單獨在診所睡,但是他現在完全不想動,突然從深睡的狀態被吵醒,全身軟的一點勁兒都沒有,別說讓他起床,說話的勁都沒。


    木子不耐煩了,“我真有急事,你趕緊把電話給她。”


    “什麽事?我現在是她的心理醫生,你告訴我,我會用一種合適的措辭告訴她,”他的語氣加重,警告:“她現在不能受刺激,你最好篩選篩選,是不是必須要讓她知道。”


    “陸焰可能還活著。”


    那邊頓時就安靜了,好半響沒人說話。


    剛才還一直喋喋不休聒噪的男人突然安靜下來,木子多少有點不適應,她以為他要直接掛電話,但沒多久,唯安再度開口,聲音已經平靜了,“你等等啊!”


    莫北丞點了一支煙慢慢的抽,聽到唯安的話,抽煙的動作一頓,自嘲的勾了勾唇。


    瞧。


    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那個男人對她的意義。


    那自己呢?


    一定要親手戳破這層紙嗎?


    讓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在他和陸焰中選一個。


    這對她,無異於是一種殺人不見血的殘忍。


    唯安說,她不能再受刺激。


    病情又加重了嗎?


    莫北丞突然有點不想聽答案了,腦子裏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不管她心裏那個人是他,還是陸焰,他都要去美國將她帶回來。


    這輩子,即便是互相折磨,他也絕對不放手。


    剛從沙發上撐起身子,聽筒裏就已經傳來了南喬的聲音,“喂,木子。”


    她的聲音和以前沒什麽區別,隻是沙啞了一點。


    “南喬,”木子突然有點說不下去了,這一道疤好不容意才好,不管是真好還是隻是表麵結痂,但她現在看著確實沒什麽事,比之前好多了。


    這是她和時笙希望看到的。


    她不知道這層疤揭開後,南喬將又會變成什麽樣。


    她不敢賭。


    “木子?”見她不說話,南喬又喊了一聲,尾音稍稍有些上揚,“有事嗎?”


    “你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剛起。”


    “我吵醒你了?”


    唯安在那邊使勁的翻白眼,明明被吵醒的是他,怎麽沒見她道個歉,說話語氣還那麽衝。


    “沒有,我昨天睡得早,今天就醒早了。”


    確實沒吵醒,唯安推門進來的時候,她正在刷手機新聞。


    是唯安新給她買的,裝的美國的卡,上麵就唯安一個聯係人。


    舊手機被沒收了,說是治療期間,不宜受刺激!


    翻了好幾頁,她那天在機場的視頻已經被刪了,莫北丞和陳白沫夜會酒吧的新聞也沒了。


    “這麽晚打電話有事嗎?”


    她了解木子,因為家庭條件不好,又在娛樂場所上過班,所以很善解人意,如果不是有急事,不會這個點打唯安的電話找她。


    “你……”她轉頭去看莫北丞,莫北丞也正看著她,目光沉沉。


    木子咬了咬牙,這事,終歸還是要南喬做決定。


    “南喬,如果陸焰還活著,你會怎麽樣?”


    聽筒裏沒聲音了,呼吸卻突然重了。


    莫北丞覺得自己心上那根細線隨著這突然加重的呼吸也被勒緊了,劇烈的疼痛中伴隨著濃鬱的血腥味。


    讓人作嘔。


    煙許久沒抽,已經快燃盡了。


    他索性傾身掐了。


    莫北丞在等答案,從小到大,這估計是他最煎熬的時候了。


    高考放榜、部隊裏考核晉升的時候他都沒像現在這樣,手心裏微微冒汗。


    他覺得捆在自己心髒上的這根細線的源頭就在沈南喬的手裏,隻要她稍一用力,那根細線就會勒緊他的心髒,撕成無數片碎片。


    他忍不住擰眉,抿著唇看向外麵。


    去他媽的。


    木子也繃不住了,“算了,我也就是隨便問問,不想回答就不答吧。”


    “木子。”


    正當她準備掛電話時,南喬叫住她,聲音比剛聽著更啞了。


    木子分神的想,她剛才是不是哭過。


    “不一樣的。”


    答非所問。


    以木子談戀愛的經驗,肯定是聽不懂的,懵懂的問:“什麽不一樣?”


    “陸焰是過去,三哥……是未來。”


    “……”


    所以,還是沒回答她剛才的問題。


    她轉頭去看莫北丞,他側著臉,看不清神情,也不知道聽懂沒聽懂。


    “陸焰是初戀,是值得刻骨銘心的,但也隻是放在心裏封存,好好珍惜,即便他活著,過去也隻是過去。”


    她從來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陸焰還活著……


    如果今天木子不問,她依舊會繼續昏昏沉沉的分不清過去未來。


    “三哥,是未來的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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