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打擊了魯林請吃宵夜的熱情,楊景行借口趕快回家跟朋友分道揚鑣,其實是給女朋友去電話。


    三零六那邊的聲音比何沛媛的短信描述熱鬧得多,說是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有這麽多人,主辦方來了二三十個,半數是學生,所以認識好了一會才剛坐下還沒吃上。


    楊景行擔心:“他們出動多少帥哥?你們就這點定力?”


    “好多全都是看過不來了……”何沛媛喜滋滋偷摸摸地描摹多麽玉樹臨風賽潘安器宇軒昂勝宋玉,不過也沒藏住,惹得邵芳潔和郭菱都在旁邊添油加醋,好像都開心激動上了。所以時間寶貴呀,稍微刺激一下後何沛媛就說明演出前是推辭成功了,可演完後這邊早前就認識齊團長的教授接手當了組織號召者並且搬出了她的好朋友龔教授,一個電話過去,在沈陽出差的龔曉玲給了三零六“多多請教”的建議。


    楊景行已經聽到了那些激烈的藝術探討和吹捧,他今天也同意姑娘用庸脂俗粉過一回眼癮完了再匯報,自己先接一下家裏的電話。


    蕭舒夏並不是催兒子回家,說話還比何沛媛更秘密:“先別回來,羅劃船來了。”


    楊景行就不看出租了,散步回家,看看規劃夜市,瞧瞧拆建廣場。這一路差不多兩公裏,倒是有被觀察過幾眼,但沒人認識四零二,甚至沒有四零二的歌。距家不遠的時候,父親來電話通知可以回了。


    好歹是個縣領導,以前到家吃飯喝酒還是羅叔叔,可今天父母都不讓孩子見麵,主要是因為羅副縣長這些天對這事過於熱心,有一些話語和意圖表現有失以前雖然粗淺但還算淡泊的水準。再跟楊景行算一下時間,楊程義就更確定自己的判斷,副縣長是掩人耳目地到楊家,有什麽不光彩嗎?


    對副縣長在家坐了足足半小時所說的那些楊景行今天如何如何的酒話,父母就更懷疑得核對。楊工頭和肖會計雖然不懂音樂,但對九純這點人和事簡直精通,今天終於能好好掰扯一下。


    說起晚上那幾桌人,楊程義當然比老婆熟悉得多,但他工作做得沒老婆到位,發改局副局長的老婆按理還要叫楊景行的外婆一聲姨,事前得到過蕭舒夏的招呼,還有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關阿姨的親姐姐可是他親舅媽。


    楊景行不敢不給母親麵子,反饋這些人都給了麵子。


    麵子不一定是好東西,楊程義有些顧慮聽說葉氏豐也很配合,副縣長的原話甚至扯到“巴結”,還據理力爭他跟葉氏豐差不多年紀且是走仕途的,但如果遇到明知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輕人比如什麽人的兒子即便對方才是個科員,也必定盡可能去結交畢竟現實社會……


    楊程義知道說著名主持人討好奉承當然是無稽之談,但另一方麵羅副縣長又猜想楊景行跟葉氏豐是不是有禮尚往來,強調對家鄉的貢獻付出應該讓皮書記知道,甚至市委張書記對幾個落地區縣的發展也非常重視而且很器重皮書記。蕭舒夏為老公作證,今天晚上口口聲聲皮書記不知道幾十次,張書記也常掛嘴邊,比他劃船動作頻率還高。


    楊景行覺得是因為自己和葉氏豐的工作性質差不多,都是更需要觀眾認同注重團隊合作講究互相成就的所以懂得彼此捧場,這點跟羅副縣長的職業認知並不一樣,而且這次是運氣好遇到了熱心熱情的葉氏豐,也常有不搭理自己甚至不放在眼裏的。


    這麽一說父母就寬心不少,是誰不把你放在眼裏?還得感謝,幫你警醒自己的本職工作是什麽,千萬不能沉迷在吃吃喝喝吹吹捧捧的虛假人際關係中。


    一方麵怕孩子迷失,一方麵父母又對各種細節充滿求知欲以便心裏有數,等蕭舒夏想起何沛媛的時候已經近十二點半,懊惱今天說不上話了,一聽姑娘應該還沒到家就又質疑女孩子怎麽能這麽晚呢?演出也不該呀,先前跟自己可是說九點就結束十一點能到家。


    電話接通後蕭舒夏就很溫柔了:“媛媛還沒到家呀……知道,跟我講了,楊景行也才回來,你們今天都辛苦,演出不錯吧……好真棒,剛剛我和你叔叔還說楊景行,他一晚上局長縣長來來回回其實什麽正事都沒幹……”


    楊景行隻苦笑,楊程義就敢擺出惱火的表情:“你知道這時候就別耽誤媛媛了,叫她注意安全。”


    何沛媛其實沒著急,跟蕭舒夏情緒飽滿地不鹹不淡幾分鍾後又在電話裏陪著楊景行上樓,也逐漸變換了語調:“以為我不想走呀,給你說……我都尷尬死了!”


    楊景行聽出不簡單:“怎麽了?”


    “真的丟人……”何沛媛是越想越卻嚴重:“不想回去了,我自己先走!”


    “什麽事嘛?”楊景行的語氣都重視起來:“誰給的你尷尬?我們打回去。”


    何沛媛思索一下:“……你呀!”


    “打。”楊景行一巴掌拍在牆上的聲音可能驚動樓下:“先打再問,那個我幹嘛了?”


    何沛媛好像有點沉重呢:“現在說不好……明天有時間再說吧,你快洗了早點睡,明天開車……”


    楊景行也會哼:“知道還不讓我安心。”


    何沛媛又嘻:“就是……帥哥找我講話。”


    楊景行嗯:“所以呢?”


    “哎呀不行。”何沛媛又焦躁了:“出來久了他們還以為我跟你打電話說什麽。”


    楊景行自己猜:“有人開什麽玩笑了?”


    何沛媛似乎掂量了一下:“不是……《換人間》你看過沒?”


    兩三年前稍有熱度的主旋律電視劇,楊景行看到過這個名字,而整個三零六就於菲菲和郭菱能說出點人物情節但明顯都不怎麽熟,當然也是今天才知道這劇的編劇和其中幾位演員包括音樂創作都來自浦都來自浦海戲劇學院……


    其實就是“君子之交的音樂戲劇聯誼間突然被對方問起娛樂圈楊總”這麽一句話的事,可剛接觸戲劇文學的何沛媛在場景構造、人物性格和表現視角各方麵都充滿運用發揮欲,甚至對節奏、結構也有所設計,堪稱張力了。


    楊景行不僅是身臨其境的電話好聽眾還積極做捧哏,也逐漸理解了女朋友的心情,舍身處理想想如果自己在什麽場合遇見一群美女都對楊總展示周到熱情聊得相逢恨晚風花雪月的,突然之間對方卻表示仰慕三弦已久……的確讓人失落。


    失落個頭,何沛媛的重點是這些人對家屬的工作情況都這麽了解,那其他的事必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這次被王蕊她們恥笑還無所謂了,關鍵恐怕齊清諾會不會心存芥蒂?以前不管走到哪可都是她一枝獨秀。


    三零六第一次在藝術院校演出有多麽成功又產生了什麽樣的共鳴楊景行已經不在意,甚至對昆五班的美女也不惦記了,隻遺憾錯過了宵夜的熱鬧。


    吃是真沒吃什麽,做東的做客的男的女的大多都要上舞台的,尤其一個女生簡直瘦得讓人沒法看……但主角其實還是齊清諾,而且今晚的藝術人士可不像以往那些就隻會“氣質好”、“眼睛美”這幾樣,來什麽“牙如玉唇如珠靈性兒透”呢。


    楊景行不想聽別人的:“還有一位風華絕貌要怎麽唱?”


    進入狀態後的何沛媛時間和情調都多:“哪還有?你蕊蕊?”


    隻能說是無心之失吧,何沛媛自信今晚依然是跟以前一樣隻把自己當做三零六最普通的一員,少言寡行內向得甚至涉嫌自卑。那幾個學表演、導演和製作的本科生研究生一開始也沒什麽表現,雖然不用介紹就叫“何沛媛何老師”像是久仰了,但也不隻是針對三弦一個。還別說,哪怕不是戲曲係的,也有好幾個人對於今晚偏藝術化的曲目能說得出其中的一些重點亮點,他們對民族器樂是有欣賞基礎的,甚至在討論涉及到傳統經典曲目或者演奏名家時還能給三零六一點壓力,讓王蕊都要虛心聽取。


    夥伴們當然也不至於多驚訝戲曲學院的學生對楊景行有所耳聞,知道“第二交響曲”也不算誇張,對作曲家的吹捧也就當他們是對音樂學院的示好……夥伴們當然不會傻帽點明楊景行跟三零六什麽特殊關係,王蕊都學聰明了,但是何沛媛還是有感覺那些人說到作曲家會多少看自己一眼兩眼。


    變味就從對《抱琴》的評析開始,導演係男生直接盯著人就要請教何小姐一個問題,《美中不足》他看過了,為什麽片子裏有不少草原和馬群的美麗鏡頭卻沒有配樂呢?如果用上跟《抱琴》差不多類型的音樂肯定大大增強表現力。


    “我說……”何沛媛似乎跟男朋友複原自己當時的語氣:“我不知道……就感覺到不對了,不確定他知道什麽知道多少!”


    楊景行也挺沒底:“我也不確定,他是想接近美女還是探討藝術。”


    “不是,聽我說……”何沛媛嘻嘻兩聲再嚴肅:“然後他就說,音樂我其實不怎麽懂,但是很仰慕楊總,峨洋出品的三部片子都是精品……”


    可不僅是看了片有備而來,人家還是帶著超豪華簡曆,附帶學習作品、畢業作品、商業作品,不過也不是走上社會的老練人,何沛媛能感覺到這位導演係學生遞東西時的那份“硬著頭皮”,而後麵那幾份表演、編導的簡曆根本就是跟在出頭鳥之後渾水摸魚的。當然了,最不好的意思的還是何沛媛自己,她慌亂間真不知道怎麽辦,想拒絕實在講不出口,最後就成了謝謝。


    遞和收的人不打照麵地互相感謝,三零六的夥伴們假裝熟視無睹,戲曲學院的師生也故作溫文爾雅姿態,何沛媛更不敢抬頭見人,多虧王蕊來了句大實話化解了難堪時刻,說的是“他早就說要來看美女,老家突然有事”,然後戲曲學院都很關心老家怎麽了,也是夥伴們謹慎拚湊著幫忙說明的。


    在一位研究生還是比較有名的浦派小生為大家充分介紹了他有幸去過的九純有多麽清美之後,戲曲學院師生都產生了熱烈向往……感覺是用這個話題過度緩衝了一下,還算年輕的老師也是《換人間》的編劇之一號召幾位遞了簡曆的一起感謝何小姐。


    何沛媛當然是不敢接受:“我就說,音樂、戲劇、影視是緊密關聯的藝術,大家都是年輕人,有機會能合作是互相幫助互相學習共同進步,總之是互相的,我也謝謝。”


    “哎!哎!”楊景行讚歎連連喜笑顏開:“我老婆真是,出得廳堂。”


    “沒說好。”何沛媛激烈否認:“調子開得太高了,好像我真幫忙了一樣。”


    “幫,當然幫。”楊景行很是飄然:“簡曆收好,我一定給麵子,有幾個女生?”


    “你想得美……”何沛媛又不那麽強烈了,還得很小聲:“老實說啊,可能你運氣不好,今天這三個都一般。”


    正密謀著,王蕊的聲音從較遠處而來:“媛,怎麽了……生氣了?”真是越來越謹慎了。


    何沛媛莫名其妙:“哪門子氣?”


    “阿怪?”認識不會變的,王蕊對著電話哈:“這麽難分難舍?老怪,好多美女你遺憾了,回來讓媛媛給你看照片……”


    匆匆結束通話之後,何沛媛再發短信報平安已經是淩晨一點半,沒八卦今晚了,隻叮囑明天。楊景行也沒再回複,搗鼓完了徐安的演唱會策劃建議書也早點睡。


    星期六早上九純的許多公務員都起了大早,因為縣委皮書記將於七點會見著名主持人葉氏豐並一起吃早餐,然後八點前考察車隊就要出發,今天的計劃行程是兩百二十公裏,除了縣城周邊還要去四個鄉鎮的共八個已開發待開發景色景點,說是每輛車都配備兩名司機。


    楊景行還是先跟魯林、許維碰頭,六點半不到,副縣長已經來電話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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