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把椅子弧形排開還不夠嗎?路楷平還想繼續擺開,但扯得太遠都靠邊了,拖到中間新開第二排?好像更為難。


    楊景行再請恩師:“您坐,讓我好緊張。”


    李迎珍就近選擇第一排靠窗那邊,也邀請同事:“坐吧龔教授……我們今天麵子大,聽一場首演。”


    龔曉玲咯咯樂:“麵子再好看不如裏子紮實。”


    楊景行積極:“我先練個音階給老師匯報一下基本功。”


    李迎珍看都不看:“夾子給我!”


    賀副校長比李教授更謙讓,也提了椅子到到第二排去陪同還舉棋不定的路主任,打商量的樣子:“我想主要突破口還是放在茱莉亞……”


    跟茱莉亞的交流由鋼琴係帶頭,而作曲係主要負責柯蒂斯,這有點揚長避短的用意。不過《哇哇》能論的東西絕大多數應該是在創作方麵,所以路主任還得斟酌,大家群策群力吧。


    國際交流處一下來了兩個人,都沒拿文件夾而是筆和本子,其實也沒遲到卻好一陣抱歉,這就入座打開本子開始寫。


    衛教授又有文件夾,進門後麵對楊景行的感謝顯得無動於衷,握上手後有他自己的風格節奏:“我這個周末什麽事都沒幹成,翻來覆去地看,越看越厚越看越深。”


    楊景行高興了:“那您多指導。”


    衛教授一臉嚴肅地不客氣:“有一點想法……今天是藝術盛宴,楊主任請教授領導們品評全新的食材全新的烹飪全新的珍饈佳肴。”


    賀宏垂也親切招待:“衛教授請坐。”


    衛教授更慷慨激昂了:“我要向賀副校長和龔教授致敬,向李教授致敬。”


    李迎珍回頭一臉難受地看看幾十年的老同事:“大題小做的,剛認識?”


    大家嗬嗬,龔曉玲倒是會搞關係:“我想衛教授的意思是他有耳目一新之感。”


    衛教授連連點頭:“豁然開朗,鋼琴藝術翻開了新篇章。”


    李迎珍不給麵子:“就是一個小體裁,怎麽翻篇?以前的不要了?”


    麵對退休人士,退一步海闊天空吧,衛教授就挨著龔曉玲坐:“很期待龔教授的點評呀……”


    胡教授和馮教授一起來的,馮老頭年事已高,爬幾層樓都有點氣不勻了,進門先聲明:“我今天是來當考官來挑刺的,越優秀的學生我越嚴格,楊景行!”


    楊景行陪笑:“謝謝您,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胡教授威嚴驅散了外麵想看熱鬧的學生後才掩門,又很和氣:“挑楊主任的刺要資曆要水平,今天也是個向馮老學習的機會。”


    馮老頭再聲明:“互相學習,互相挑刺,理不辨不明。”


    楊景行都怕:“您請坐。”


    今天賀宏垂才是主持人呢,剛坐下又站起來掌控:“馮老說得好,作品要經得起推敲,如果有缺點一定暴露出來,有哪些優點我們也要提煉出來。楊景行還是作曲係的學生,本著對學生負責的態度,所以非常感謝各位教授,他的態度也是很端正的。”


    楊景行點頭:“我永遠是老師們的學生。”


    路主任的要求


    更嚴格:“是不是學生都一樣,對藝術人人有責,我的看法和賀副校長一樣,這首作品不隻是楊主任個人的事,也不隻是作曲係或者鋼琴係的責任……”


    也不知道這是已經開始了還是會前熱身,反正都有說的。尤老師好像是跑步上樓的,推門被注目後還是跟正牌領導匯報:“路主任,飲水機他們還要去買……”


    路楷平惱火:“不管了。”


    尤尚彥也不是沒想辦法:“把我們辦公室的舊的先搬過來。”


    楊主任可以發話了:“算了,別麻煩了。”


    尤尚彥也難:“過來了,馬上送上來……”


    鋼琴藝術簡中心簡直集體出動,男老師抗桶裝水,一男一女抬飲水機,就連提茶葉和杯子的女老師好像都累得夠嗆。


    東西擺在哪兒得問楊主任,其實是由插座決定。路楷平就負責辛苦辛苦,不過這燒水泡茶還要一會。


    李迎珍現在可節約上班時間了:“開始吧,還等什麽。”


    尤尚彥也參會,可是就第一排中間的空位了,他就把椅子往後拖跟兩位主任套個近乎。


    楊景行還嫌場麵不夠呢:“我師姐不來?”


    誰還幫你想那麽多呀,李迎珍都不耐煩:“等會你自己去找她。”


    賀宏垂問路楷平:“通知沒?”


    路楷平好像想不起來:“我打個電話。”


    衛教授也不介意:“等等楚佳吧。”


    “不叫她。”楊景行慶幸:“她最能挑刺,我私下討教算了。”


    教授們嗬嗬哈哈,那就開始吧。


    “恩師恩重如山……”楊主任好像也要想講幾句,可口才實在不行,頓了一下還是老實坐下吧:“我開始了。”


    教授領導們還是給麵子的,文件夾和筆記本紛紛打開。


    好像有點緊張,學生還醞釀了幾秒鍾才抬左手落下。


    兩樂章共十七八分鍾的曲子,楊景行找到感覺目不斜視後倒也彈得輕鬆。不過考官們的狀態更好,從曲子一開始,作曲係鋼琴係就都在邊聽邊寫寫畫畫。尤其是進入第二樂章,各位教授簡直是筆跟不上靈感,衛教授都在譜子上大開大合起來。就算手裏沒有譜子也不是科班出生,交流處主任也能時不時在本子上畫符號,更別說音樂學博士尤尚彥。


    擺明要挑刺的馮教授好像最能記的,可他一把年紀滿頭白花還要把臉都要貼到膝蓋上筆耕不輟的模樣,讓人看著也有點心酸。


    就李迎珍好像是沒帶筆,可她有時候連譜子都懶得翻。


    等曲子最後一個音的共鳴到不可聞的時候,認真的考生才放下了演奏狀態,站起身向考官鞠躬。


    考官們也是動真格了,馮教授和衛教授還埋頭在譜子上畫標記,一直緊跟考生的胡教授還要翻譜子,賀副校長和路主任的注意力也還在譜子上。


    放下筆的交流處主任很明顯是想鼓鼓掌的,可專家們不動手他也不好帶頭,先觀察一下。尤老師大概跟考生站一邊,神情好像有點緊張,還把筆捏在手裏搓。


    應該避嫌的李迎珍也假裝翻看一下譜子


    ,麵無表情看不出來是什麽態度。龔曉玲舉起文件夾遮住了自己眼睛以下部分再抬頭看學生,仔細看,好像是負責打形象分的。


    也不算小的四零二教室裏就一點翻頁聲,考生小心試探:“請老師們多指導。”


    考官們也就是抬眼看看,還是沒人說話。


    楊景行都無助了:“我泡茶……”


    還是龔曉玲心軟,用輕柔的語氣:“再彈一遍吧。”文件夾微弱下落漏了一點鼻梁。


    “等!”馮教授頭都不抬地斷然否定,聲音還挺有中氣的,筆下繼續忙活。


    最老資格的說等了大家就等吧,繼續看看譜子,想起什麽了畫一下。觀察了一下情況後感覺領導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尤尚彥就起身去飲水機那邊了,還要再拿個椅子當小桌。


    可飲水機邊幾個杯子還沒擺開,馮老頭又站起來了,走到琴凳邊了頤指氣使:“坐,彈!”


    看老教授考官這架勢,還要死盯學生的手型嗎?不是這個級別幹的事吧?可楊景行也隻能乖乖坐下。


    胡教授真是跟馮老學習呀,也站了起來,不過是腳步比較輕地走到考生身後,沒大聲講話,不想給考生壓力吧。


    “不換指重複音彈得……”衛教授嘟囔著離開椅子,在走到考生左前方的過程中站直了身體,但也不能擋住了其他考官的視線,調整一下。


    第二排的兩位主任也要身體力行呀,幾乎同時起身往前,但也不能表現得太身先士卒,所以站得不是那麽講究視角。


    尤尚彥端上兩杯茶不知道該給誰了,好像燙手呢,先放下吧,還是先給李迎珍和龔曉玲吧。李迎珍擺了擺手,龔曉玲還是兩隻舉擋文件夾緊盯考生形象,於是兩杯茶就輪到國際交流處了,他們好像也沒介意。


    賀宏垂也是恩師呀,比較鼓勵的語氣:“再聽一遍。”


    衛教授單手拿文件夾把筆也準備好了,似乎是好心:“隻彈第二樂章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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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全曲!”馮老頭發揚風格:“前後非常緊密!”


    衛教授隻能點頭:“是這樣……”


    被說是向來隻有萬金油三板斧的路楷平其實也有小招數:“內在變化是有邏輯的。”大家也點頭。


    龔曉玲放下文件夾合起,翹起二郎腿抱膝蓋:“景行,想怎麽彈怎麽彈。”


    李迎珍似乎補充:“你想讓誰來彈。”


    楊景行還搓搓手再開始,好像沒什麽想法也沒有被圍困的壓力,彈得跟前一遍幾乎一模一樣。考官們就輕鬆些,不用寫畫那麽多。


    這一次,馮教授沒等到最後一個音完結就發話了:“景行啊,當今琴壇,除了你自己,我認為最適合演繹這首曲子的是陳羽,我是很負責任的說這個話,她對你的作品是很有研究的,這首曲子的氣質是非常難以把握的,這兩天我一直在研究……”


    老資格好像需要組織語言,賀副校長連忙:“先坐,先坐……先說一說作品。”


    “陳羽肯定是最適合的!”馮教授不管不顧了:“安馨,她沒有這種氣質……”


    李迎珍倒是陪笑和氣:“您別著急,您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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