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時候食堂已經沒啥可吃的,楊景行得出去,在校門口和齊清諾各分東西。齊清諾不去地鐵站,說要先回酒吧,坐公交方便一點。


    楊景行先給陶萌打電話匯報了下午的學習進程以及現狀,然後吃了兩菜一湯再回四零二。


    打開燈,楊景行發現教室裏的黑板擦得幹幹淨淨了,椅子擺放整齊了,架子鼓上的防塵布變動了,幾個空水瓶不見了……桌子上的紅蘋果下墊著一小張平整潔白的紙巾。


    楊景行坐下打開電腦,邊啃蘋果邊看譜子,吃完了後就掏出手機,撥喻昕婷的號碼:“喂,在哪?”


    “寢室……洗衣服,剛剛在擦手。”喻昕婷那邊還有流行歌曲的聲音。


    楊景行問:“我在教室發現一個蘋果,是你的吧?”


    “是……”喻昕婷似乎有些猶豫,“我下午過去的。”


    楊景行坦白:“我偷吃了,哈哈。”


    喻昕婷不責怪:“是給你的!”


    楊景行驚喜:“還給啊,我都不好意思了,以後別放了。”


    等了幾秒後,電話那邊傳來喻昕婷低了不少但是有點回響的聲音:“你不要了?”可能是到了走廊。


    楊景行說:“吃了一個學期,高利貸也還清了。安馨在嗎?”


    喻昕婷問:“你不喜歡了?”


    楊景行說:“喜歡,所以才叫你別送了,物以稀為貴,什麽時候我想吃了再告訴你。”


    喻昕婷說:“好吧……我以後不去了。”


    楊景行嗯:“外套那些難洗的就給我,還有安馨的。”


    喻昕婷問:“我什麽時候把鑰匙還給你?”


    楊景行一驚:“什麽鑰匙!我叫你別放蘋果,沒說不來人啊。”


    喻昕婷低聲懷疑:“差不多。”


    楊景行氣呼呼:“我又不是看上你的蘋果,你不來了這架子鼓多孤單。”


    喻昕婷沒同情心:“就讓她孤單吧。”


    楊景行猜測:“你心情不好?”


    “沒有。”喻昕婷的聲音打起精神,“沒什麽!”


    楊景行就問:“有衣服要洗嗎?”


    喻昕婷說:“沒有,我自己洗。”


    楊景行再問:“給嘉嘉打電話沒?”


    喻昕婷說:“打了。”


    楊景行羨慕:“肯定有好吃的招待你。”


    喻昕婷說:“嘉嘉問你了,以為你還沒到。”


    楊景行說:“我還沒和他們聯係,周末也沒空,你幫我問好。”


    喻昕婷發聲:“嗯。”


    楊景行說:“先這樣,等新曲子完成了一起訓練,你也是三零六半個成員。”


    “好吧。”喻昕婷似乎不太關心。


    “我掛了,拜拜。”


    “嗯。”


    今晚楊景行的閉關計劃似乎又要失敗了,合成器的聲音響起沒兩分鍾就有人敲門。來了兩個曾經見過但是不知道名字的大三女生,一個黑管一個小提琴。


    “剛開學就這麽刻苦!”黑管女生的視線從楊景行身上移到教室裏,“一個人?”她穿著高跟靴子,比齊清諾還高了,但是身材細不少,一身衣服都挺有女人味的講究,臉上的粉底蓋住了大部分雀斑。


    楊景行一點笑容:“真巧。”


    “哈哈,真巧!”小提琴女生沒那麽高挑的身材,臉上雖然幹淨但是五官不是很出色。感覺像是黑管女生的陪襯。


    “忙什麽呢?”黑管女生走近,看看楊景行的電腦。


    “沒什麽。”楊景行合上電腦。


    “看看,這麽小氣?”黑管女生用的香水不錯。


    楊景行笑:“半成品。”


    小提琴女生踱了兩步後說:“什麽時候來的?哎,你沒住校?”


    楊景行點頭:“沒有,等會回家。”


    黑管女生正經地問:“和女朋友住?“


    楊景行搖頭:“一個人,你們不是準備轉行做記者吧?”


    黑管女生挪了一把椅子在楊景行對麵坐下:“我們辦了個party,想邀你參加,有興趣嗎?”


    楊景行說:“不太適合我。”


    小提琴女生說:“認識幾個朋友,有什麽適合不適合的!就這星期六,人不少,不過我們學校沒幾個。”


    楊景行說:“我周末沒空。”


    黑管女生建議:“帶你的複旦妹妹一起來。”


    楊景行搖頭:“不是這個原因,祝你們玩得開心。對了,還不知道你們芳名。”


    兩個女生自我介紹一下就離開了,黑管女生要了楊景行的電話,也給了自己的,說要是有空了隨時通知她。


    因為下午賀宏垂和龔曉玲的許多建議和提點都是值得參考的,楊景行就開始修改補充新譜子。可是沒過多久又有人來敲門,還是昨天那兩位男同學,今天還多帶了兩個聽眾。其中一位還帶了錄音筆,讓楊景行膽顫心驚。


    楊景行也不是個老師啊,隻能順著今天下午的收獲和感想,陪同學們聊聊和聲的理性和旋律的感性。聊得開心了,那幾位還想加入四零二,楊景行隻能說自己這個社團是個幌子,平時沒啥活動,也沒啥美女能聯誼。


    座談會又是十點才散場,楊景行給陶萌打完電話發完短信後就差不多要回家了,一晚上幾乎鳥事沒幹。幸好在和同學的聊天過程中他也有些收獲,雖然兩邊不成正比。


    淩晨一點半左右,楊景行正在把總譜前麵呈示部的和聲進行精心修改,手機響了,齊清諾打來了:“這麽快,我準備響五秒就掛。”


    楊景行問:“還沒睡?幾點了?”


    齊清諾說:“彼此彼此。剛把譜子看完……”


    楊景行說:“明天再說,早點休息。”


    齊清諾問:“你請假了沒?”


    楊景行說:“明天再說。”


    齊清諾說:“是複旦那邊的假。”


    楊景行說:“那個不敢請。”


    齊清諾說:“那你早點睡吧,掛了。”


    第二天早上,楊景行和齊清諾八點碰頭,發現彼此精神狀態都還不錯。兩人八點半到賀宏垂辦公室報到,賀宏垂卻說換地方,去四零二。光紙上談兵畢竟不行,實踐才能檢驗真理。


    龔曉玲也已經準備好了,她把總譜打贏了四份,讓幾人人手一本。龔曉玲說看屏幕很沒感覺,所以她上課都少用投影儀。


    九點,四個人在四零二坐定。楊景行和齊清諾的兩台電腦分別擺在桌子兩邊,兩個學生這邊是雙排鍵,老師就用電鋼琴。


    龔曉玲說教室收拾的不錯,還誇讚設備:“你們兩個人都有條件,是該強強聯合。”


    賀宏垂問楊景行:“你父母應該知道城隍和大衛?”


    楊景行點頭:“知道。”


    齊清諾看楊景行:“你還敢稱兄道弟,不怕挨揍?”


    賀宏垂不關心這個,抓緊時間開始上課:“先回憶一下昨天的,龔教授說得好……”


    把昨天的內容複習一下後,楊景行再說說自己昨天晚上的新收獲。齊清諾今天就比較多的發言了,對於楊景行在新作中遇到的和聲障礙,她看出來主要因為楊景行嚐試突破傳統的和聲理論卻似乎無從下手,比如在強調主音還是削弱主音的問題上陷入了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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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楊景行之前的作品中,和聲的運用可以說是越來越熟練自如的。比如從《雨中驕陽》到《風雨同路》,之間就有個很大的進步。老師們對《風雨同路》大方褒獎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這首曲子不但旋律好,鋼琴部分的和弦更是精彩。不誇張,不貧乏,實事求是,很理性的感覺。


    讓賀宏垂尤其高興的是楊景行在後來進行《雨中驕陽》的管弦樂團編曲時所表現出來的舉重若輕駕輕就熟,顯得對配器和和聲這兩大件已經掌握得麵麵俱到了。別說學生,就算是教授或者一般的作曲家也未必能在幾十件樂器的編曲上顯示出那麽豐富的經驗。


    可是如今,楊景行在這首新曲子上卻表現得有點畏畏縮縮,似乎一下就變蠢了,這才十幾件樂器呢。


    期中的原因,兩個教授看出來了,不過沒說,因為怕打擊楊景行的積極性或者是低估了他。


    齊清諾看出來了,而且直言不諱:“……民樂的和聲理論匱乏是眾所周知的,我覺得需要我們去嚐試去豐富。可能在老師們看來三零六不夠嚴謹,但是覺得借鑒不是壞事……”她像是寫評論一樣下結論,沒什麽個人情緒。


    這確實就是楊景行遇到的問題,《雨中驕陽》編曲的時候,他有無數現成的經驗和技巧可以舀來用,就相當於學習了知識點去解決和這個知識點相關的問題。隻要掌握得夠紮實,不太蠢,就完全沒問題。


    《雨中驕陽》的好聽,很商業化!說嚴重點就不是出自藝術家之手的藝術品,而是熟練工匠的優秀商品。


    可給三零六量身打造的新曲子完全不一樣,看看這個樂隊組合,就是奇奇怪怪的。當然,現在已經有不少這種打著民樂的幌子演奏西方音樂的組合,有個別還做得不錯,獲得了一些關注或者成功。


    可楊景行的目標和眼光顯然是奇葩類型的,看看他的主旋律構架,總譜中各種各樣的曲式技巧運用,各種各樣的作曲手法豐富,他用了幾個月的時間,目標顯然不是寫一首聽起來還像那麽回事的小曲讓三零六像演奏《雨中驕陽》所謂的民樂版那樣,去獲得一點點喝彩和掌聲。


    僅僅用民族樂器演奏,那不一定是真民樂。或者還是老祖先的《霸王卸甲》,《高山流水》,《二泉映月》……重複了一百遍啊一百遍。抱祖宗大腿最沒出息,沒發展就等於滅亡。


    當然,除了楊景行和齊清諾,有理想發展民樂的音樂人還多。高級一點的,會寫一些器樂作品,在調式上感染點中國味,聽起來就很是那麽回事了。可是偶爾一首琵琶曲或者一首二胡曲是拯救不了民樂的。


    展才是硬道理。楊景行跟邵芳潔學二胡的時候,邵芳潔就說起過她的偶像,一個已經旅居國外的頂級二胡演奏家,叫許可。這位大神對二胡所做的貢獻才是真正的繼承,沒有發展你繼承了有屁用!


    當許可用二胡演奏《野蜂飛舞》的時候,或者是在西方管弦樂團的配合下演奏《流浪者之歌》的時候,他那無與倫比的技巧讓二胡做出了對音樂的全新演繹……作為我們新一代的炎黃子孫,有可能會在某個時刻比聽《二泉映月》更驕傲。


    如今楊景行想做的就是這樣的事,不過不是在演奏技巧上,而是在作曲技巧上。可是他當然沒不要臉到跳著腳對朋友和老師大聲喊出理想的地步,所以隻能點頭同意齊清諾的話:“我是想找點新方法。”


    其實齊清諾在寫《雲開霧散》的時候顯然也在這方麵做過嚐試,她沒有失敗,但是也不是多成功。所以《雲開霧散》盡管是首優秀的作品,但並沒得到老師專家們得交口稱讚。


    如今這麽多人在民樂發展上各種嚐試的不得力,其中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傳統音樂理論知識的匱乏。盡管我們是個愛好音樂的民族,盡管我們有《二泉映月》這種能讓頂級指揮聽了後下跪的音樂作品,可我們沒有係統的理論知識。幾千年來,我們甚至連記譜法都沒有,那麽多音樂作品甚至隻能口頭相傳,該遺失了多少!


    旋律和節奏是感性的,是生理性的,一個沒聽說過音樂為何物的人也會感受甚至創造旋律和節奏。可和聲不行,這需要豐富的理論知識去理性的組織安排。


    而最遺憾的是,我們的傳統音樂中的和聲理論知識基本為零。可現代音樂不能缺少和聲和弦,連《二泉映月》也有樂團伴奏了。這就是市場!


    當然,市場的並不一定就是好的,當初小澤征爾第一次指揮《二泉映月》弦樂合奏時候幾乎是敷衍了事,但是他聽到獨奏後,就哭著下跪。


    可是,我們不能要求每個八零後九零後的二胡學生都朝著把指揮拉下跪的目標奮鬥吧?我們十幾億人就這麽點能耐麽!


    聽齊清諾說穿了楊景行的想法後,龔曉玲也不藏著掖著了,雖然楊景行所表現出來的那點點天賦和熱情在“發展民樂”這個大課題麵前顯得螳臂當車杯水車薪螞蟻絆大象,但是她還是真誠地鼓勵道:“想到了就要大膽去做,努力沒有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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