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有一瞬的凝滯,秦蓮迅速掩下臉上的驚慌,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朝雲勝天迎了上去,“勝天,你怎麽下來了呢?”


    雲勝天精明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臉上,嘴唇抿得緊緊的,並沒有回答她。而在他這樣的注視下,秦蓮不由得心裏發虛,手心開始冒汗,她揚起笑容,張開嘴想再說什麽,卻見雲勝天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樓梯,然後越過她,走向雲湛非。


    雲湛非看著雲勝天慢慢的走近,拐杖敲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的聲音,一下一下的,落在了他的耳裏,就像是敲打在他的心上,竟讓他生起了一絲緊張感。


    在雲勝天走到自己跟前,雲湛非低下頭,輕輕的喊了聲:“爸爸。”


    看著這個從小就被送出國外的兒子,不管和他,還是和秦蓮,都是不親。說到底,自己還是虧欠了這個孩子。雲勝天輕歎了口氣,想起剛剛聽到的話,開口試探的問道:“湛非,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嗎?”


    雲湛非抬頭,麵露不解的回望著他,遲疑的問:“爸爸,您說的是哪些?”


    “你敏姨當年發生的車禍,你是不是知道什麽?”雲勝天不答,又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一聽到他這麽問,秦蓮的臉上浮上了一絲驚慌,她急急的走了過來,抓住他的手臂,“勝天,孩子就是在胡說,你怎麽就信了呢?”


    “你住嘴!”雲勝天用力敲了下拐杖,他冷厲的聲音和拐杖敲擊在大理石上的聲音,都讓秦蓮嚇得立馬鬆開了抓著他手臂的手,往後退了一小步,神情驚慌的看向雲湛非,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講。


    “湛非,你說。”雲勝天目光沉沉的盯著雲湛非。


    雲湛非不自覺的握緊垂在身側的手,斜睨了眼一旁的秦蓮,看到了她眼裏流露出的哀求,他抿了抿唇,握著的手收緊了幾分。他知道隻要自己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訴爸爸,礙於爸爸的存在,媽媽她也不敢對妍妍做出什麽事來。


    但是……


    他又看了眼秦蓮,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沉痛,她終究是自己的母親。也就在這一刻,他做了決定。


    “爸爸,我就是在胡說。”再次抬起眼,雲湛非那清雋的臉上洋溢著輕鬆燦爛的笑容。


    雲勝天眯了眯眼,仔細的端詳著他,似乎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一絲破綻,但許久,都沒看出什麽來,也隻能作罷,淡淡的說了句:“以後不要胡說了。”


    秦蓮悄悄的鬆了口氣,臉上堆起了笑容,上前扶住雲勝天,頗有微詞的念叨著:“都說了孩子就是在胡說,你就是不信。”


    “我信的是湛非,而不是信你。”雲勝天深深的瞥了眼秦蓮,一向精明的眼睛裏似是透露著一絲什麽,秦蓮見了,臉上的笑容僵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像是撒嬌般輕推了下雲勝天,不滿的嘟囔著:“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就不能信一樣。”


    雲勝天沒有再和她說什麽,而是問雲湛非:“你怎麽今天想到來老宅呢?”


    “想你們了啊。”雲湛非笑著隨口扯了個謊。


    “是啊,是啊,湛非說老想我們兩個了,就過來看看。”秦蓮連忙附和著他的話。


    雲勝天相信了他的話,輕輕咳了聲,然後對他說:“既然來了,陪爸爸下盤棋吧。”


    想他的兩個兒子,一個不待見自己,一個又很少回家,有時候想想自己這個做父親的,真的挺失敗的。他也隻是個普通的父親,也渴望著孩子們的陪伴。


    妍妍的事因為爸爸的出現無疾而終了,他實在也沒有心思下什麽棋。所以雲湛非張嘴就要說出拒絕的話,不料爸爸眼裏自然流露出的期待,讓他怔了下,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一句:“好啊,我也好久沒陪爸爸下棋了。”


    記得最後一次陪爸爸下棋,還是在自己7歲生日以前,時隔久遠,其實早已物是人非了。


    雲湛非隨著雲勝天來到了書房,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副圍棋,眼裏不禁泛起了一絲懷念,棋還是當年的那副棋,隻是……


    當年陪在他們身邊,看著他們下棋的是敏姨,但如今,他們身邊空無一人了,隻剩下了他們父子倆。


    書房裏的掛鍾滴滴答答的走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坐在桌前的父子倆,靜靜的下著棋,不發一語。秦蓮幾度走進來一看,看這麽安靜,也不忍打擾他們,就又退了出去。


    而就在他們又結束了一盤棋後,雲勝天說有東西要給雲湛非,就起身走出了書房。雲湛非在雲勝天離開後,整個人鬆懈了下來,他抬手揉了揉發疼發酸的眉心,眉眼間滿是疲憊之色,看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他擰起眉,現在可以確定妍妍就在媽媽的手裏,但有些情況礙於爸爸他根本不好問個清楚。


    思及至此,他不禁心煩意亂,手無意識的把棋盤上的棋子弄亂,隨後他反應過來,開始一顆一顆把棋子撿好放到棋盒裏。


    待他分撿好棋子後,也不見父親回來。他看了眼掛鍾上的時間,起身往門口走去。


    一走出書房,他就聽到了一陣爭吵聲,他循聲望去,就見爸媽的房間門是開著的,爭吵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他皺著眉走了過去,一走到門口,就看到趴在地上神色猙獰的雲勝天,他心裏一驚,連忙上前,邊蹲下身去扶他,邊問:“爸,你這是怎麽了?”


    “藥……藥……藥……”雲勝天粗喘著氣,手緊緊捂著胸口,呼吸有些急促,臉色漲得紅紅的,隻見他手指著不遠處的床頭櫃。


    雲湛非看過去,看到床頭櫃上有一個白色的藥瓶,他先是扶著雲勝天靠坐著床,然後大步上前抄過那個藥瓶,旋開蓋子,從裏麵倒出了一顆藥,而就在他要把藥拿給雲勝天吃的時候,秦蓮的聲音響了起來。


    秦蓮一直站在旁邊漠然的看著這一幕,神色冷漠得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在看到雲湛非要把藥給雲勝天吃的時候,她冷冷一笑,然後出聲:“那裏麵已經不是什麽降壓藥,而是維生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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