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安龍洞後,立即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開始運功想逼蠱蟲出來。我知道,要把蠱蟲逼出來,我並沒有一定把握,也沒有經驗,我隻能走一步算一步。能活到今天,並不是我有過人之處,其實全是憑自己的好運氣,因為在過去的日子裏,我每次都能化險為夷,所以這次中蠱,我也滿懷信心,心想;隻要沒人打擾,我一定能把蠱蟲逼出來。


    山洞裏清幽,隻有流水的聲音,我屏住一切私心雜念,慢慢運功逼蠱蟲出來,我感覺到蠱蟲在離心髒不遠的某個血管裏,隻要它沿著血管到達心髒,我必死無疑。由於藥物的作用,它暫時穩住沒動,誰知道,當我運功逼它出來時,反而把它激醒,我把它往外逼,它就拚命往裏爬,我拚盡全力逼了一個晚上,它不但沒出來半分,反而又前進了半寸,而此時的我,全身酸軟,已經無力再去逼它出來,我一陣灰心,所有的雄心壯誌迅間灰飛煙滅。真沒想到我會命喪於此,我不知道我死去會去哪裏,可惜太師祖說我不可能回到他們那個地方,我想,能去地心也不錯,在那生活比這裏好多了,沒有暴力,沒有血腥,人人平和,個個友好,我向往那裏。


    此時的我已經沒有了雄心壯誌,我想,隻要我不在了,馬三總不至於也大開殺戒,屠村,他應該最多嚇嚇村民,總會走的,如果村民嚇嚇都能死,那也就是他壽算到頭了。這世上,畢竟被鬼嚇死的少之又少,有的人窮其一生也未必能見到一次鬼,其實·鬼和人,就像人和地底人一樣,都生活在一個不同的空間,本來互不幹擾,隻是有的鬼怨念太深,如果人的陽火不盛,就會或夢裏,或幻覺中能見到鬼,那也還得一些特定的環境,所以我也不用擔心村裏的人,馬三隻是不心甘,想要找我報仇,他找不到我,或去閻羅殿銷案,或繼續飄蕩,不會對村人有多大威脅,如果村人習慣了他的存在,那麽,如果他找不到我,這就毫無意義了。


    至於王梁夫婦,我想,沒有我,等他們罪孽已滿,自然有治他們的人,至於我的父母姐姐妹妹,就算沒有我,一定也能熬過來,我是一個不祥之人,到哪裏哪裏就有事情發生,也許我的消失,反而世界一片清淨。


    我躺了下來,已經不想對抗蠱蟲,也無力對抗蠱蟲,任它一點一點慢慢向心髒爬去,隻要蠱蟲到達心髒,它一鑽心,我必死無疑,那樣也好,至少我不會死得像馬三那樣恐怖。


    我閉上了眼睛,躺在冰冷的石頭上,想起父母,想起姐姐妹妹,想起大膽,想起師父他們,我的眼睛濕潤了,我在心裏說;永別了,我的親人,永別了,我熟悉的這片土地,不論我將去向何方,你們是我永恒的思念。我這樣想著,意識漸漸模糊,終於什麽都不知道了。


    那晚馬三魂魄在隊長的指引下,果然去了我家,但我事先有準備,馬三想要進去時,那道黃符閃出一道金光,把他從空中擊落,他逃逸到屋頂,那光亮照他魂魄他還是隱隱刺痛,他在屋頂大罵幾句,然後丟下一句,我不甘心,我還會回來的的,然後飄然遠去。


    二叔死了,二嬸沒臉見人,當天晚上背了個包袱走了,她一個人走的,沒有劉國慶,沒有先前的狂熱,隻是一個人的走。劉國慶渾身被自己抓爛,就算能治好也會是滿身疤痕。劉國慶是個窮光蛋,二嬸得到過他唯一的好處就是幹點農活,幹點床上的活,劉國慶是個賭鬼,二嬸把錢給他建樓房,被他騙去了不少,及至樓房建成,賣拐的錢也用了個八八九九,事情一出,二嬸知道靠他是靠不住了,自己也沒臉呆在村裏,於是拿了些錢,也留了一部分給二叔辦喪事,等村裏的人都走了,她把二叔弄到床上,給我爸爸寫了封信,連夜就走了出去。


    畢竟兄弟連心,雖然昨晚爸爸也嚇得夠嗆,他還是大清早就起來,帶著二叔的三個孩子趕往二叔家,雖是大清早,因為是冬日,天亮得很晚,出門的時已經七點多了,他們剛剛到外麵,自家水桐樹上兩隻喜鵲在樹上雀躍清脆的叫著,喜鵲的歡叫讓我爸爸更加心焦,他想,喜鵲叫難道是二弟沒死,當時隻是昏了過去?想到這,他趕忙加快步伐,帶著孩子向二叔家走去。到二叔家時,二叔家光禿禿的法國梧桐上有幾隻烏鴉在叫,而且二叔家的天空比他來時自己家天空灰暗得多,爸爸此時憂喜參半,喜的是,自家喜鵲鳴叫,應該是我沒事,憂的是,二叔家陰雲密布,烏鴉亂叫,隻怕不是好兆頭。


    爸爸來到大門口,大門雖然緊鎖,但鑰匙卻在大門上,他忙打開門進去,卻看見屋裏空無一人,他忙去房裏看看,看見自己的弟弟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二叔旁邊有一封信,還有兩千多塊錢,信中內容無非是沒臉在這生活,求大伯處理丈夫後事,為她養育幾個孩子,她不會再回這個地方,爸爸看了信,唏噓不已。還好二嬸留了錢,爸爸鳴鑼召來村裏人,張羅為叔叔辦喪事。


    村裏人昨晚嚇得夠嗆,大清早鳴鑼,自然有事,於是膽大的人過來了一些。因為是白天,眾人不怕,村裏死了人,自然都要來幫忙,人多了,更加沒人怕了,因為是寒假,小孩子們都跑了過來,二叔家頓時熱鬧了很多。爸爸請來道士,等道士開鑼後,村裏的人漸漸都到齊了,唯一缺了主事的隊長,不見隊長過來。爸爸隻得帶了叔叔的兒子前去報死。到隊長家時,隻見隊長老婆坐在院裏,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她的兩個孩子陪在那兒,爸爸問隊長去了哪裏,隊長老婆沒理他,大的女孩子說:“媽媽瘋了,爸爸去找醫生了。”


    爸爸很疑惑,心想,這是怎麽回事呢,一夜之間就瘋了。因為家裏事忙,他也顧不了那麽多,他跟隊長女兒交代了一下就又回去了。正是多事之秋,喪事一切從簡,兩天道場,道場第二天出門送山,然後傍晚化紙屋,到明天晚上一切功德圓滿。


    中午的時候隊長才過來安排事務,這才派了幾個精壯漢子去荒地看看馬三的屍體還在不在,如果在的話也必須一起出來的。精壯漢子一共去了五個,五人雖然膽大,但也是膽戰心驚,因為昨晚實在太恐怖了,眾人都還記憶猶新。


    其實,隻有隊長心知肚明,恐怖的還不算荒地,恐怖的是昨天晚上他家裏,他老婆嚇瘋,他也差點被嚇死,直等等惡鬼走後,他去摸臉上,沒有蟲子沒有血水,床上也幹幹淨淨,要不是他老婆還是瞪著眼睛一動不動在那裏,他還以為是做夢呢。看著老婆一動不動,他還以為老婆被嚇死了,忙去探了一下老婆鼻息,還好有氣,他忙掐老婆人中,老婆這才哭出聲來,摟住他不肯放手,直抖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他老婆一時哭,一時笑,眼看是瘋了,他隻得去請醫生,醫生問明情況給他開了個藥方,搖搖頭走了,因為他是隊長,這邊有事他必須過來安排人事,隻得把老婆留在家裏讓閨女和兒子看著,他便過來了。


    五人走到荒地,荒地上並沒有屍體,要不是看到地上的草燒焦一大片,有昨晚的痕跡,他們會以為昨晚隻是一場惡夢而已。沒有屍體就好,村裏的人沒有人會去追究屍體的去向,對於恐怖的事情,選擇逃避也是一種自我保護。五人回到二叔家,眾人聽到屍體沒有了也都如釋重負,雖然天氣陰暗得可怕,因為人多,加上吹吹打打,有道士在場,眾人倒也不害怕。


    晚上吃飯的時候,天色更加暗了,隻有靈棚了有電燈亮著,外麵一片漆黑,今天是農曆十六,天上也不見雲,應該有月亮的,可是不但看不到月亮,天空更是一片漆黑,眾人這才想起,今天一整天所有的人都沒看到天空,想到這些,眾人議論紛紛,所有的人開始有點心慌。


    就在這時,隊長的女人吃著吃著飯,猛然站了起來,把和她一桌的人都嚇了一跳,那一桌都是錢家的親戚,雖然認識隊長老婆,但也不怎麽熟,這時眾人才注意隊長老婆,隊上的人包括隊長在內,沒人知道隊長老婆什麽時候來的,因為大夥一直沒人看見她。


    女人站起來,先是哈哈大笑,一嘴的飯菜都掉到身上,然後她的臉突然變得很害怕的樣子,她尖叫著:“天上的神仙爺爺,你快回來吧,好可怕啊!我們被罩在一口大鍋裏了,好大的火啊!好大的鍋啊,你再不回來,全隊的人都會被煮熟啊!跑不掉了,一個都跑不掉了,純陽爺爺,你快回來救我們啊,我錯了,我錯了,不該惹人來買拐杖,但那是我老館做的,他也錯了,他知道錯了,純陽菩薩,純陽爺爺,你快回來救我們啊”


    隊長趕忙過去把老婆從席上拉了下來,罵她胡說什麽,由和席上的人說著對不起,然後他四眼望去,發現自己女兒兒子果然在那邊吃飯,他過去給了女兒一巴掌說:“叫你在家守著媽媽自己做點飯吃,你倒好,還帶她來這裏丟人現眼。”女孩哇的一下哭了辯解說:“張三嬸來家邀媽媽過來,媽媽那時已經很好了,她自己硬要帶我們過來的。”


    張三嬸見還孩子被打,忙過來證實確實是這樣,這時,隊長老婆說:“你是瘋子,你們都是瘋子,你們看不見,你們難道也看不見棺材裏的錢二嗎?他站起來了。”


    眾人嚇得一身冷汗,忙回頭看去,廳屋裏隻有幾個道士在吃飯,棺材上了蓋,但沒栓上,裏麵用白布罩著,錢二並沒有站起來,眾人才如釋重負切了一聲。


    隊長拖他老婆說:“顛婆子,走,跟我回家,別在這發瘋了。”隊長說完,和我父親交代幾句,然後拖他老婆婆就走,他老婆尖叫著說:“回去,誰能回去,隊上的人都在這裏,誰也回不去了,昨晚的惡鬼就要來了,他用鍋子罩住我們了,誰也回不去了,隻有純陽爺爺能救我們,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隻有他能救我們,純陽爺爺,你快回來啊!你再不回來我們都得死啊!”


    這時,很多人都吃完飯了,做事的在收拾碗筷,沒做事的聽隊長老婆說得恐怖,忙拖兒帶女準備回家,他們都被隊長女人嚇壞了,覺得隻有回家才是最安全的。可他們才出了院子範圍,隻見外麵果然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有人打了手電筒也沒用,隻能照到腳下,往前照,那光亮竟然神奇般消失了。眾人這才真正恐慌起來,隻聽隊長老婆還在說“沒用的,回不去了,隻有純陽爺爺能救我們,沒用的,都得死。”她說得很淒涼,很恐怖,眾人這才真的有點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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