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鎮國公原本是坐在主位上的,聽了府醫的話猛地站了起來。


    府醫低聲把自己的猜測又重複了一遍,“此藥乍一看確實是調理身子的,甚至加了不少貴重藥材,一般人都吃不起,但除此之外,裏麵還加了幾味可有可無的藥,單看都沒毒,是滋補的好東西,但對有心疾的人來說卻是慢性毒藥,長時間服用會讓人的心越發脆弱。”


    鎮國公怔怔地倒退一步,跌坐回圈椅裏,滿目難以置信。


    鎮國公夫人氣紅了眼,恨恨一拍扶手,恨聲道:“我們家到底做了什麽孽,有哪裏對不起他,他要如此禍害我的女兒啊!”


    她連連拍下去,掌心都紅了,手腕上的鐲子不小心磕到了,頓時碎成了兩半,府醫的眼皮子都跟著顫了顫。


    鎮國公也紅了眼,但理智尚存,他握住了夫人的手,轉頭問府醫,“這藥停了能不能恢複?”


    府醫遲疑著搖搖頭:“這東西本質上來說其實也是毒,不解了不排出來,還是會積累在身體裏,不過停了藥身體自己也會慢慢排毒,就是會慢一些。”


    “你可有辦法?”


    鎮國公緊緊地盯著府醫,府醫苦笑一聲,拱手道:“在下無能,暫時想不出解毒的法子,不過聽說國師府中養著不少能人異士,還有江湖神醫,說不定他們會有辦法。”


    “國師……”鎮國公有些猶豫,國師那人喜怒無常,性子孤僻古怪,他們找上門,他都未必會看一眼。


    但事關蘭霜的性命安危,也顧不上那些了。


    他沉吟片刻道:“今日之事還請保密,國師那邊,我會盡力一試。”


    “國公言重了,當年若不是國公,我哪有命活到現在,幫不上忙,我心裏愧疚不已。”


    鎮國公擺擺手,“時辰不早了,回去歇著吧。”


    府醫便退了出去。


    正廳裏燭火搖曳,隻剩鎮國公夫人啜泣的聲音。


    鎮國公閉了閉眼,“這件事須得讓容兒,若兒知道。”


    ……


    沒一會兒鎮國公府的書房就亮起了燈火,蘭容和蘭若在門口遇上,對視一眼,蘭若疑惑:“大哥,你也來了?”


    蘭容皺眉,“嗯,爹娘把我們都叫來,怕是有大事要交代。”


    蘭若也是這麽想的,兩人推門而入,就見鎮國公夫婦神情冰冷嚴肅,眼底卻泛著紅,就這麽並肩坐在主位上,瞧著極有壓迫感。


    蘭容心一沉:“爹,娘,出什麽事了?”


    “你們先坐下。”


    鎮國公指了指一邊的椅子,蘭容和蘭若遲疑著坐下,鎮國公夫人沒忍住又掩麵落下淚來。


    “娘?!”蘭若嚇了一跳,“到底怎麽了?”


    “唉,我來說吧。”鎮國公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蘭容還沒說話,蘭若一拍扶手站了起來,杏眼圓瞪,“他是瘋了心吧?我姐姐哪裏不好?要如此磋磨作踐她?表麵上裝出一副深情厚誼的模樣,背地裏用如此下作手段掏空姐姐的身子,呸!狗東西!”


    她氣的在房間裏打轉,“當初就不該同意姐姐入宮,該讓我去,我非拉著那狗玩意同歸於盡不可!”


    蘭容也緊緊捏著扶手,“哢嚓”一聲,屋內眾人安靜片刻,齊齊看去,就見蘭容麵無表情地鬆開手,椅子扶手發出一聲哀鳴,落在了地上。


    蘭若:“……”


    忽然後悔自己當年沒習武,不然生氣的時候也不用光打轉了。


    蘭容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從容地站了起來,他看向鎮國公沉聲道:“既然天子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了。”


    “我們蘭家世代忠良,從未起過任何不臣之心,他一道聖旨,我們再不舍得也把妹妹送去了,可他呢?他忌憚我們功高,卻不敢直接動手,便用這樣的法子害妹妹,這不僅是傷害妹妹,更是欲置我們於死地的信號,一味忍讓,來日,便是我們蘭家覆滅之時。”


    “沒錯!大哥說得對,爹,娘,我早看那皇帝不是個好餅,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救救姐姐!姐姐那麽柔弱……”


    蘭若說著說著聲音都哽咽了。


    鎮國公歎息一聲,在朝多年,他見過的醃臢事太多了,也想過可能會被君主忌憚,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


    他緩緩站了起來,視線從在場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南宮奕忌憚他,要害他,他可以理解,但他千不該萬不該對他的女兒下手。


    “夫人,勞煩你明日再入宮一次,問問霜兒打算怎麽辦,告訴她,不用怕,鎮國公府永遠是她的靠山,不管她做出什麽選擇,我們都支持。”


    “好。”


    鎮國公夫人重重一頷首。


    ……


    這一晚鎮國公府燈火通明,無人入眠。


    翌日,鎮國公夫人借口給貴妃送些補品,再次入宮。


    南宮奕知道後多嘴問了一句她待了多久,下麵人說不到半個時辰。


    南宮奕便沒多想。


    殊不知就在這半個時辰裏,他已經失去了鎮國公府的忠心。


    ……


    處理完手頭的奏折,南宮奕又去蘭霜的宮裏蹭飯。


    因為身體不好,蘭霜吃的向來清淡,南宮奕來的突然,也沒準備適合他口味的,她擔憂地問:“陛下,要不讓禦膳房的重做一桌?”


    南宮奕搖搖頭:“不用這麽麻煩,朕大魚大肉吃膩了,偶爾換換口味也好。”


    宮人給他盛了飯,又試了毒,這才放到他麵前。


    蘭霜看了眼桌上的菜,唔,想換個口味是吧?


    她夾起一塊南宮奕不愛吃的魚,小心地挑了刺放到他的碗裏,“這道清蒸魚味道還不錯,陛下嚐嚐。”


    南宮奕不太愛吃魚,但因為蘭霜愛吃,所以每次都會陪著蘭霜吃一些,從未提過自己不喜歡。


    他看著碗裏的魚,笑了下,“貴妃有心了。”


    蘭霜立刻給他一個甜甜的笑,然後看著南宮奕夾起魚放入口中,被刺的臉色一變。


    “嘶——”


    他轉頭把魚肉吐出來,上麵插著一根細小的刺。


    “這……”蘇明緊張地問:“陛下,您沒事吧?”


    蘭霜“自責”得不行,“對不起啊陛下,臣妾笨手笨腳,沒挑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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