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初二籃球聯賽這件事上來。


    我的敘述有點亂,哥你要原諒。畢竟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混淆時間的先後順序也很正常,像那個“眼鏡”,他的原名我都記不起來了。


    初一聯隊奪下初二聯賽的冠軍是一件大事,足以載入齊家屯第二中學發展史冊。其實那個傍晚還發生了另一件大事。


    初一聯隊獲得冠軍,齊正禮在賽場上的非凡表現讓他名滿校園,贏得了很多掌聲,贏得了很多關注,也贏得了很多女孩子的心。


    齊正禮應該找到了明星般的感覺。


    可是誰也不相信打完球後他會去打架。而這件事也是約定好了的。就是那天中午約定好的。


    那天中午齊正禮重返教室,說要和李正聊一些事,本意是拖住李正,讓我離開。


    他是來“救駕”的。


    齊正禮雖然對我冷冷淡淡,但是他卻一直關注那些喜歡我的人。


    所以在李正一刀把齊正禮送進醫院,李正被迫輟學學徒,臨外出前李正來找我時,我對李正說我很不理解他的行為,李正說真正不可理解的是齊正禮的行為。


    “我一直以為我是最喜歡你的人,”李正摸了摸被齊正禮打紫了的嘴角,“現在我才知道我不是,齊正禮才是最喜歡你的人。”


    “這就是你們約定決鬥的原因嗎?”我說不出有多詫異,倘若我鼻梁上架了眼鏡,眼鏡一定會掉在地上。


    “齊正禮對你看似冷冷冰冰的,其實他心裏一團火,你說他的行為能讓人理解嗎?他把葉頂地從你身邊趕走,把‘眼鏡’從你身邊趕走,現在又要把我從你身邊趕走。”


    “什麽?”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沒有搞錯吧,李正?葉頂地和‘眼鏡’不都是你去找他們的嗎?饒小燦和我說的。還說你怎麽怎麽威脅他們。”


    李正咧了咧嘴角,他想笑,可是生疼的嘴角讓他笑不出,“嗬嗬嗬,我這人總是背黑鍋。葉頂地和‘眼鏡’跟你很黏糊我心裏是不舒服,可是我也犯不著去威脅他們。所以我說齊正禮變態,他做什麽事都要隱藏。”


    這真的太出乎意料了!


    確實如此,如果齊正禮不格外關注我,我和李正在操場談話時他怎麽會在教學樓的樓道上閃現?而齊正哲之所以會到操場來找我,也是齊正禮通的信,否則齊正哲會一直等在校門外。齊正哲是知道我喜歡在教室裏寫家庭作業的。


    如果齊正禮不格外關注我,也不會連續兩個中午在李正找我事的時候重返教室,而且那麽恰到好處,總在關鍵的時候出現。他的數學書是故意落在教室的,他說回教室找語文書也是借口。


    那個中午——也就是籃球聯賽冠亞軍決賽的那個中午,齊正禮已經和李正動了手。齊正禮像警告葉頂地和“眼鏡”一樣警告李正,李正當時傻了眼。


    李正一直以為唯一的競爭對手是齊正哲,沒想到還有一個齊正禮。


    可是李正卻不是讓人警告的人。他脾氣暴躁,衝動,和同學鬧矛盾動起手來不分輕重,許多人都怕他三分。這樣的人怎麽會讓人警告?


    更何況還是為自己心儀的對象被人警告!


    所以李正當場就發飆了。隻是這次他發飆的對象是齊正禮,一個高出他近乎一個頭而且很有力量而且非常靈活的人,他無論是掄起凳子還是擲黑板擦都沒有傷及齊正禮一根毫毛,反而被齊正禮掐住脖子摁在了桌子上。


    李正唯一的反抗是用手指甲抓了齊正禮一下,這樣那天中午齊正禮晚半個小時回家我才看見他手臂上有一條輕輕淺淺的傷痕。


    既然被摁住了不能動手也不能動腳,那就靠嘴巴來爭氣了。


    “我要和你決鬥,齊正禮,我要和你決鬥!”


    “什麽意思?”齊正禮頗有點意外。


    “我和你決鬥,如果我輸了我就他媽的再也不幹擾郝珺琪。”李正的臉漲得通紅,因為脖子被掐住的緣故。


    “你說話算數?”


    “誰不算數誰不是人?”


    “地點?”


    “工會籃球場。”


    “時間?”


    “今天傍晚。”


    “我第三節課要打籃球賽。”


    “打完籃球賽你來找我。”


    “好。”


    事情就這麽定了。


    誰會想到一個決定了要決鬥的人還可以那麽從容淡定的參加籃球賽,還可以對整個賽事運籌帷幄,做出明智的判斷呢?


    相比來說,李正就很不淡定了。他一個下午都沒有去學校。他隻是叫一個同學帶了個口信給班主任。給班主任帶去太多煩心事的他要請假班主任當然求之不得,不管怎樣,省心唄。


    李正背著個書包一直在工會籃球場附近逗留。


    工會籃球場是齊家屯縣比較先進的籃球場,有看台。縣裏一些大型的籃球賽一般都放在這裏舉行。


    籃球場兩邊的看台比較高,看台的背後空洞洞的。籃球場往西不再有任何建築,是一片空地,一些勤快的老人在這片空地上開荒種菜。


    所以,倘若沒有賽事,工會職工下班之後,工會籃球場往往比較安靜。那些籃球愛好者隻是在周末會來攪擾這份安靜。


    而經常性來攪擾這份安靜的都是二中的學生。


    這裏是二中一些少男少女的聚集地。那些比較大型的群架基本上在這兒發生。一二十個甚至二三十個在籃球場上混戰,的確蔚為壯觀,那些站在看台上觀看的人絕對認為這是拍電影演戲。


    不過,這樣的混戰一般不會持續太久。二中政教處的領導信息很靈通,很多時候,雙方還處於對峙階段,就不得不鳥獸散。被領導抓住可是很麻煩的事。二中對這類事一向處理得很重,動不動留校察看,弄不好還要開除。


    誰也不會拿自己的學業前程開玩笑。


    那個傍晚齊正禮打完球賽,和隊員擁抱慶祝之後,就徑直騎車去工會籃球場。金睿給他帶書包。


    五六個人騎著自行車說笑著就到了工會籃球場。


    就好像籃球場被清場了一樣,場上一個人都沒有。


    也不見李正。


    “正禮,他媽的‘立正’不會不來了吧?”金睿說。


    “立正?我看今天要叫他臥倒。”丁梓鑫說。


    大家都笑了。


    “可能他還沒有到吧。”齊正禮說。


    “真想不到這李正還敢跟你決鬥,擺明著雞蛋碰石頭。”一個比較瘦的隊員說。


    “到底為什麽事,他要和你決鬥,隊長?”一個皮膚很黑的人說。


    “叫你不要問就不要問。再要問,就請你離開了!”金睿說。


    “好好,不問不問。人家隻是好奇嘛。”


    齊正禮他們等了五分鍾,待那個比較瘦的隊員說“我看這立正已經臥倒了,來不了了”時,李正出現在籃球場的進門處。


    “誰說我‘臥倒’了,我來了!”李正說。


    那天氣溫比較高,最高氣溫估計近三十度了,大多數人都穿一件單衣,個別誇張的人穿起了短袖和中短褲。齊正禮穿的還是上場打球的那套球服,淺綠色的背心和同樣是淺綠色的膝蓋都沒有過的短褲。


    李正穿的是長衣長褲,還套了一件外套。


    他回應了那句“臥倒”的話,沒有走向齊正禮,而是走去看台。


    “你去看台幹什麽?你是來觀戰的嗎?”金睿就是這麽沉不住氣。


    一向暴躁的李正此時卻很沉得住氣,他走到看台處,把書包放在台階上,再轉身走向齊正禮他們。


    “你這是叫來助陣的還是觀戰的?我沒想到你會帶這麽多人來,齊正禮。”李正說。


    從氣場上看是顯得齊正禮有點虛弱。


    李正什麽人也沒叫。


    “你也太輕視我們隊長了,”那個皮膚黑黑的人說,“你覺得我們這些人是來助陣的嗎?我們是來看你的笑話的。”


    大家又笑了。


    “都別笑了,請兄弟們都退到看台上去。這是我和李正之間的事,任何人都不要插手!”齊正禮說。


    “我看不見得,保不定你和我決鬥輸了他們就蜂擁而上了。”


    “吹牛皮別把天吹破了,正禮會輸,真是笑話!”金睿說。


    “你別多話了,金睿!”齊正禮說,“那我再重申一遍,我如果輸了,要是誰上來幫忙,我和他急!”


    “這還差不多。”


    金睿他們都退到看台上。他們原想好好地欣賞李正被打倒求饒的情景,沒想到這場決鬥沒有一點看頭。


    他們的決鬥隻持續了一秒鍾。


    一秒鍾之後齊正禮倒在地上,他雙手捂住肚子。李正的手上多了一把水果刀,水果刀上沾著鮮紅的血。那是從齊正禮的肚子裏帶出來的血。


    齊正禮伸出去的拳頭不偏不倚捶在李正的嘴角上。


    金睿他們看傻了眼。還是丁梓鑫理性,他首先想到的是送齊正禮去醫院。


    “還愣什麽?趕快送隊長去醫院,快!快!!金睿,你去學校報信。”


    很快,籃球場上就空了,隻剩李正抓著水果刀呆站在那裏,他嘴裏喃喃自語,“我贏了,我贏了,我贏了。”


    不用說,李正被趕來的政教主任帶到了學校。學校領導也第一時間趕去了醫院。好在水果刀捅得不深,沒傷及脾髒,齊正禮在醫院躺了兩天就出院了。


    可是這件事的影響卻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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