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儲火玉對視一眼。


    投資書店,丁瑩一點兒都不讓朱德發知道,這是我們都沒有料到的。


    “你看你朱德發,又犯老毛病了。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你不是我什麽人,我做什麽事沒必要都向你匯報。”丁瑩冷冷地說。她把賬本合起來遞給儲火玉。


    “耶,”朱德發差點被噎死,“我哪是要你向我匯報?圖個商量嘛。畢竟是件大事。再說,你怎麽會對這種事感興趣?你不是一向鄙夷經商的嗎?”


    “這種事?”朱德發的話著實令我反感,“朱德發,聽你話裏的意思,好像對我們的行為很鄙夷似的。你堂堂學生會主席的思想不會這麽狹隘接受不了新鮮事物吧?我們書店的經營權可是院長授予的。”


    儲火玉走去整理那些被人翻亂了的書籍。


    “不是不是,你別誤會了,起航。我是覺得丁瑩改變太大了。原先她對很多事是不屑一顧的。”朱德發忙著解釋。


    “丁大小姐的風格是不?”我說。


    “也不是什麽風格。”


    “就是風格,”不想丁瑩接過話題,“這就是我的風格。任性,率直,多變。”


    “不說了。反正木已成舟。”朱德發悻悻地說。


    “這就對了,你以後多到書店來轉轉,你學生會搞活動能幫我們推銷書籍的多來找找我們,方能彌補你這次的疏忽。”我說。


    “有什麽疏忽的?”丁瑩瞪我一眼。


    “是疏忽。大大的疏忽。”朱德發放鬆了麵部表情,“這樣吧,我請大家吃夜宵去,算是做點彌補,權當慶賀你們書店開張。”


    “這是個好主意。”我說。


    “都累了一天了,還吃什麽夜宵?早點休息。”丁瑩看了看手表,語氣還是那麽淡,“都快十點了。”


    “那也行。就下次。”朱德發沒有堅持,“我送你回去吧,丁瑩。”


    “不必。”丁瑩直接回絕。


    “你一個人回去怎麽行?一個伴都沒有。”


    “不是有鄭啟航嗎?我跟他一起回去。”丁瑩說。


    “鄭啟航?你們?一起回去?”朱德發看看我又看看丁瑩。


    “對呀,我們租在一個小區的。”


    “你就讓朱德發送,我和儲火玉還有點事。”我對丁瑩說。


    “你們還有什麽事?”丁瑩不解。


    “我了解一下經營狀況,還要看看補充什麽書籍。還有,好多書錯了位,得複位。”我說。


    “我們一起做不就得了。”丁瑩很不耐煩。也可以說有點煩躁。


    “你們先走。我和儲火玉真有事。”


    丁瑩很不情願地出了店門。朱德發向我投來感激的眼神。


    路燈昏暗。朱德發和丁瑩並排走在水泥路上,我看見他們的影子在路燈下越來越長。


    “這麽留戀,幹嘛又要將她從你身邊支開?”儲火玉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我身邊。


    “啊,你說什麽?什麽支開?”我回過神來。


    “你的眼睛出賣了你。”儲火玉的聲音很柔和。


    “出賣什麽?噯,你太會推想了。我是在想投資書店這麽大的事丁瑩幹嘛一直瞞著朱德發。”


    “很簡答啊,丁瑩一點都不愛這個人。”


    “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這樣,若即若離。”我說。


    “可我聽說他們以前可不是這樣。”


    “哪來的聽說?他們以前的樣子連我都不知道。”


    “丁瑩自己跟我說的。”


    “啊。”


    接下來我和儲火玉一起將錯位的書歸位,然後寫好了第二天要去書市補充的書籍目錄單。


    我在儲火玉去女生公寓公共洗浴間洗浴的時間仔細看了看賬本。儲火玉做的賬目一目了然,進賬出賬數據詳實而準確。


    儲火玉的字還是那麽秀氣。


    把賬本歸位我再次檢查上閣樓的木梯子和裝在閣樓旁邊的拉線開關。儲火玉的床鋪就鋪在閣樓上。


    一想到儲火玉每個晚上都要借這個木梯子上上下下,我心裏就不舒坦,雖說,儲火玉已經在閣樓上住了好幾個晚上了。


    我和丁瑩曾強烈建議儲火玉在外麵租房子,可儲火玉怎麽都不同意。在她看來,住閣樓一舉兩得,一是可以省去租房子的費用,二是可以守店。


    “雖然偷書的人很少,可要真有人進來破壞,損失還是很大的。有人在這裏住總要好好多。”儲火玉這麽說。


    我不是沒有想到讓儲火玉和丁瑩一起住租住房,我來睡閣樓,可那樣的話,我和丁瑩同住租住房的秘密就要曝光了。到目前為止,儲火玉也隻知道我和丁瑩同住一個小區。


    再說,這麽做,好了儲火玉,卻太虧待丁瑩。原本丁瑩就是因為習慣了和我同住租住房方才從原來那個住租房搬到我新租的租住房的。


    所以這個想法在我腦海裏一閃隨即夭折了。


    青春書屋所在的一排店鋪是在學生公寓建成後單獨做的,樓空都在四米以上,在據頂部一米多的位置置一個閣樓,拿來放一些雜貨是再合適不過了。


    所以每個店鋪都置了閣樓。


    現在是深秋時分,天氣涼,住在閣樓不會有什麽不適,等到了炎熱的夏天,閣樓自然不能住人,儲火玉的居住怎麽都要另外想辦法了。


    儲火玉住閣樓除了上上下下的不安全因素之外,我還有另一個顧慮:會不會有個別大學生半夜來騷擾儲火玉。畢竟,儲火玉在昌碩坐台的時候,有一些大學生就是衝她去的。


    儲火玉自己反倒一點都不擔心,她覺得,如果學校都不安全,那這個世界就沒有安全之地了。


    但我還是和學生公寓的門衛打了招呼——送了一條他喜歡抽的大前門煙,也請隔壁一家文具店的老板幫忙照應。


    我還在閣樓上儲火玉鋪被子的內側放了一根鐵棍,以防不測。


    “你不會讓我用鐵棍跟人家打鬥吧?”儲火玉獲悉的時候這麽反問我。


    “有總比沒有好。說不定能派上用場。”我這麽回應儲火玉。


    儲火玉端著臉盆從學生公寓電動門那邊轉過來。臉盆裏放著牙刷牙膏和毛巾,還有女孩子的洗臉用品。


    “久等了。”儲火玉歉意地說。


    “說什麽話。我走了,上下樓梯要擔心,還有,門要鎖好。”我走出店門。


    “我會的。”


    我往前走去。還沒走幾步路,便聽見儲火玉叫我的聲音。


    “還有什麽事嗎?”我看見儲火玉站在書店門口,她洗浴時因為急著回書店,洗腳時卷起的褲腳都沒有放下來。


    “謝謝你!”儲火玉說得很鄭重。


    我揮一揮手,“傻姑娘,我們現在是經濟共同體,要謝謝自己。走了。”


    我朝著校門口的方向走。


    已經十點多了,校園裏靜謐無聲,可是學校每一條林蔭小道上幾乎都有摟在一起散步的戀人。如果你仔細留意,說不定便能看見在一叢繁茂的紫蘿藤後麵一對年輕人正在熱烈地親吻。


    我乍了乍舌。大學果真是戀人的天堂。


    走到校門口,我正和門衛打招呼,從外麵走進來的朱德發叫我的名字。他拉著我的手不讓我出去。


    “你陪我到校園裏走走。”朱德發說。


    “已經很晚了。”我委婉拒絕。


    “十五分鍾。最多二十分鍾。我真有事跟你說。”


    我便和朱德發沿著正西方向的那條路走。這條道路左邊是一個人工島嶼,島嶼上有用岩石堆成的假山,右邊沿著圍牆種了兩排水杉,水杉高聳入雲,那些針狀的葉子火紅火紅的,樹底下鋪了厚厚的一層。


    “我看我和丁瑩的關係要黃,起航你知道嗎?我覺得丁瑩現在一點都不愛我了。”朱德發痛苦地說。


    “怎麽有這種感覺?她不是讓你送她回去了嗎?”


    “她是讓我送回去了,可一路上她幾乎一句話都不說,都是我在討好她。”


    “用討好這個詞可不太好聽。”我說。


    “確實是討好呀。這麽多年我都是這麽討好她的。”


    “戀人之間需要討好嗎?你看前麵那一對。”我指著左前方通向主教學樓右側的那條道路說。


    “戀人?”朱德發自嘲地笑了笑,“我們之間哪談得上戀人這種關係?現在是連同學關係都不如。就是剛剛,我送她上樓她都不同意。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她就叫我回去,還是我堅持,她才答應我送到她住的樓底下。”


    “那說不定是一種體諒。”我說。


    “不不,你別幫丁瑩說話了。這種感覺我懂。”


    “但我還是認為總是用討好的角度去看待感情是不妥的。”我說。


    “哎呀,鄭啟航,你不懂丁瑩。記得有一回我找你幫忙的時候我就跟你提過,我和丁瑩身份懸殊太大了。”朱德發極為懊惱。


    “你是跟我說過。”


    “丁瑩在我心目中真的就是丁大小姐。我願意做她的仆人。其實,從某個角度來講,她大小姐的脾氣就是我寵成的。高中三年,哎,不說了,”朱德發對著空中踢出一腳,“我可真是能為她做的都做了。”


    “包括填報這所大學你也是因她而填,對不?”


    “對對,這一點我也跟你說過。我就是因為她而來這所學校的。要知道,按我的成績我可以讀更好的大學。”


    “你為丁瑩真的付出了太多。那個時候我之所以主動搬出去住也就是被你的真情打動了。”若說,這世上能像朱德發這麽對待感情的,很少有吧。


    “可是,你知道嗎?幾個月過去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一點都沒有進展。不不,哪談得上進展,原地踏步都沒有維持住。但我真的很在乎她,因為總覺得不如她,怕配不上她,我拚了命地努力。”


    “你當上學院的學生會主席也是因為丁瑩吧?”一個能當上學院學生會主席的人沒有一定的才幹是不可能的。


    “那是自然。要說我的學業成績比你鄭啟航是遜色一點,但我毫不誇張地說,我是佼佼者。連續兩個學期我拿的都是一等獎獎學金。”


    “你基礎本就好,而你為了彌補身份或家庭背景的不足,或者說,為了讓自己在丁瑩麵前自信一點,刻苦用心對待,自然非常優秀。”


    “對了,鄭啟航你真的說得太對了。我覺得你真是我的知己,所以你看,”朱德發把手搭在我肩上,“我一有愁苦就來找你了。”


    “你誇大了。”我覺得有點不自然。


    “沒有,一點都沒有誇大。要說我們倆,真是不打不相識。你鄭啟航是兄弟,而且和一般的人不同。”


    “我們還是說說你和丁瑩相處的事吧,時間真的晚了。”我潛意識裏有點不安。


    “我就是為這事向你請教的。你說我該怎麽辦?”朱德發很虔誠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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