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間屋兒,就連憤怒起來隨便走走都能四麵撞牆,這殘酷的現實,讓鳳景兮這等自幼嬌生慣養,從沒受過太多委屈的候門千金,怎樣忍的?


    畢竟,就算是庶女,就算是落魄候府,但以往在北地的時候,有安怡的大筆銀子供養著,有貝姨娘千嬌萬寵著,鳳景兮——真心連指甲蓋那麽丁點的苦都沒受過。


    如今在東宮,確實是不少吃不少穿,哪怕沒有貼身伺候也不用自個兒動手。然而,就像本身是乞丐,已經活不起的人,給個包子許就能滿足。但那等原就大富大貴,奢華無度之輩,硬生生被人從高位拽下來,遠離‘華服美食鮑魚赤紅’,見天就給兩斤豬肉過活……天差地別的距離,誰能感恩戴德,毫無芥蒂的接受?


    最起碼,鳳景兮是不能的。


    她不過小小女子,沒有那等寬厚的肚量,和忍一時之辱,途謀未來的韌性。


    在這抬頭就見牆的小破屋子呆了月餘,受夠了頓兩個菜,連熱水都沒有的日子,在唯一一個貼身宮人算計了她一把,隨後離她而去,她卻連責罰都不成,反而被個默默無聞,在東宮裏連個水聲兒都砸不出的‘姑姑’給教訓了一頓之後,鳳景兮終於忍不住想要黑化啦。


    人生——都已經這麽痛苦了,若沒個人陪她痛苦……那,那像話嗎?


    在屋裏從左到右,從前到後的轉了好幾圈兒,感覺真心連走路都不順暢的鳳景兮滿麵鐵青,表情猙獰著,她緊緊咬著牙,口中都嚐到些許鐵腥味兒了,她突然,仿佛嘶烈般的低吼,“夠了!!真的夠了!!我受夠了,我要去找太子,我要去找太子妃……當初,當初我答應進來……大堂哥說的好好的,一時卑微,明明就是走個過場,怎麽,怎麽會變成這樣??”


    以通房的名義入東宮……跟個市井民女同等待遇,莫說鳳景兮堂堂候府千金,便是那等小門小戶,但凡家裏有官位的姑娘,基本都會覺得是個屈辱,畢竟,經過選秀,但凡能留到最後的,能得明宗帝指婚,最起碼都得是個‘太子嬪’,有名有號能上玉碟的……


    鳳景兮是正經的選秀出身,還在宮裏住了一個月呢,就算礙著身高的關係沒得著指婚,發還自行聘嫁了,在洛陽找不著,回北地——不管許到哪家,都得是嫡元正妻當著,結果就因太子和家裏一句話,就成了東宮裏沒名沒份的通房,這但凡是個要臉的小姐,哪個都不會輕易同意的!!


    就像鳳安兮,知曉這事兒後天崩地裂般,連跟阿骨裏‘私.奔’的主意都想出來了,卻還讓人拒絕。滿地起飛智,依然還是使了不大光彩的手段,勾著個小鮮肉,嫁人避往遠方……


    做為貴族小姐,鳳安兮是比較另類的,畢竟在家從父,出門從父,夫死從子,所謂三從四德正是壓在古代女子身上的大山,一般情況下,父兄已經有了主意,又是上位者示意,姑娘家就是在不願意,除了自盡和出家外,亦想不出什麽兩全其美的辦法!


    鳳安兮另辟蹊徑,走了條旁人沒走過的路,目前看來還挺成功……然,做為鳳安兮的堂妹,鳳景兮同樣跟一般姑娘不同,那便是……


    她是自願進東宮的。


    哪怕是做個小星兒,當那沒名沒份的通房。


    當然,自願進宮當小星兒,這並不代表鳳景兮自甘下賤,會發生這種情況,完全就是因為鳳令展騙了她!!!


    鳳令展說的多好啊,什麽‘太子中意,兩家聯姻’,‘做為兩家關係的扭帶,太子必會對她好,西北候府亦會全力助她’,‘一時名份不過雲煙,暫時忍下,太子會記得她的情,未來貴不可雲’……花言巧語描繪的未來,鳳景兮做位‘婚姻困難者’,注定要低嫁,卻又心高氣傲,自視甚高之人,怎麽可能不動心?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鳳景兮進東宮的時候想的挺好,但沒多長時間,殘酷的現實就當頭給了她一下,打的她頭昏腦脹,惶惶摸不著南北。


    忍耐從來都是有限度的,更別說鳳景兮根本就算好脾氣的人,活活忍了一個月,發現堂哥都是‘放屁’,太子根本瞧不上她,亦不打算假裝瞧上她。鳳景兮終於明白,若在這般忍下來,她的未來可能也就這樣,沒什麽希望了……


    她總算下定決心,想要博一博。


    緊緊咬著唇角,崩出一抹血印,她握著拳,狠狠跺了跺腳,邁大步準備直奔前院,在太子麵前試一試‘耿直率真’模式,確定一下她娘教的跟別的‘妖.豔.賤.貨’不同的招術好不好用的時候……麵前,有人攔住了她。


    “鳳姑娘,您這是做什麽去呀?奴婢這兒給您端了水來,您不是想洗洗嘛?趕緊的吧,這水本就是小廚房剩的,奴婢說盡了好話才從孟廚娘那兒討來,不怎麽熱呢!如今天氣還涼,放一會兒該冷了!”幼白滿頭熱水,手裏拎著個裝了大半下熱水的木桶,是頭還冒著梟梟白煙,喘息著穿過回廊,快步上前,仿佛有意,又仿佛無意的攔在了氣勢洶洶,通身‘你死我活’往外衝的鳳景兮身前。


    “幼,幼白?怎麽是你?”本來一身悲壯,想著不成功就成仁的鳳景兮被這麽一攔,氣勢猛然一霎,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當頭攔住,鳳景兮那股勁兒驟然一噎,竟有些散去了,“我,我記得……”她瞧著幼白,歪了歪頭,“今日你輪休,不是你伺候這邊兒啊?”


    做為太子的女人,就算是隻睡過一宿的,跟旁個到底還是有些不同。就像後院抱夏裏——包括鳳景兮在內的這一排,不分男女。她們雖然依舊需要做事,但受的卻都是一等大宮人的待遇,個別有些寵愛的還會被提拔成女官兒。於是,本身做為奴婢,還沒成半個主子,但到底有些不同的抱夏這群女人,身邊兒到還是有宮人伺候的。


    隻不過,伺候她們的人都是沒品沒級的粗使宮女,還是一屋兒分一個,算是輪換的!!


    前麵早就說過,抱夏一慣是四人一間,八人一屋……這麽些人使喚一個奴婢,顯而易見勞動力太大。太子妃憐下惜弱,便給東宮粗使宮女們分了輪換,每三日拔出那第一拔去伺候抱夏裏的人。而幼白——正是東宮的粗使宮人之一。


    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既天真又活潑,懂規矩的同時還有幾分良善知感恩,鳳景兮初入東宮的時候偶爾幫過她個小忙,免了她被管事姑姑責罵,她便……仿佛好似很感激的模樣,平時總是盡全力幫著鳳景兮適應東宮。


    說真的,如果不是那會兒章姑姑還把鳳景兮當做‘奇貨’,派了同鄉文彩來服侍,說不得,鳳景兮就會親口將幼白要來,好歹是個臂膀呢。


    “鳳姑娘,奴婢是聽說文彩姐姐有事兒讓章姑姑叫走了,想著您這邊沒有照應,這才過來的!”幼白拎著木桶進屋,手腳利落的從床下翻出洗漱用的瓷盆,將水傾倒進去,又麻利的尋出軟巾香膏,反手將窗戶關緊,快步走到鳳景兮身邊兒,“姑娘快擦擦吧,一會兒水該涼著。”說完,便把軟巾香膏等物塞進鳳景兮手裏,隨後出了屋門,站在門口不動,給她守門了。


    鳳景兮有別抱夏的女人,待遇特別高——獨門獨戶。然而在不同也改變不了她那破屋就二十多坪,別說隔個屏風當浴間了,她那破屋連正經浴湧都放不下,隻能塞個瓷盆子,想洗漱了就拿布沾水擦一擦……


    都混到這份兒上了,其實說說怪不得她忍不住。


    被幼白一通打岔,一手拎布巾,一手拿香膏推進屋裏,鳳景兮歪著腦袋,滿麵懵逼的解開衣裳,就著半涼不熱的水好生擦洗了一番。當然,這完全不是她放棄了去找太子改改人設的打算,而是……唉,做為一個已經四天沒洗過澡的女人來說,哪怕是如今氣候是初春,天氣還涼聞不出什麽異味兒,但……


    不能忍呐!!


    她還要臉,還要去找太子呢。


    把一盆清水洗的泛了些許灰色,鳳景兮才徐徐歎了口氣,將布巾扔進瓷盆裏。邁步,從箱籠裏翻撿出一身新衣裳,她緩慢的穿戴完畢,對著昏黃銅鏡照了一番,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終於穩定了情緒上前將門打開。


    相信嗎?就在一個月前,她還不大會自個兒穿衣裳,需要丫鬟伺候,可如今呢!連頭發都會梳了!!


    環境多改變人啊,從她就能看得出。


    “姑娘洗漱好了?可有舒服些?”門‘吱嗄’一聲打開,幼白聞聲笑眯眯的望過來,也沒等鳳景兮回話,便半點不客氣的反身進屋收拾起來。


    她先將布巾就著殘水洗淨了,涼曬起來,又將地上的水擦淨,倒進淨捅……裏麵收拾一通,整個屋子煥然一新後,才滿足的噓出口氣,轉回身,仰頭看向一直呆愣愣站在她身邊的鳳景兮,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哎呦,奴婢的鳳姑娘啊,您這是做什麽?趕緊坐下歇歇吧,圍著奴婢做甚?”她捂著唇,笑的一臉‘天真’。


    “哦!?沒,沒什麽,就是不知道該做什麽!”鳳景兮蹙了蹙眉,尷尬的咧了咧嘴。


    講真,被這麽一打岔,連洗帶刷的,她突然就失去了找太子改‘人設’的勇氣。


    畢竟,人設這種東西,改得好那是萬事皆宜,萬一改不好,在太子麵前‘崩’了,沒得著他‘這個女人好不一樣,跟一般的妖.豔.賤.貨不同,孤覺得很新鮮’的想法,她會就成‘東宮公敵’噠……


    下場不比死強多少!!


    “我這個頭兒,嗬嗬……”她指了指自個兒,自嘲般的笑了笑,“本以為在外沒甚前程……便想索性拚一拚進東宮,想著總能有翻作為,誰成想,竟是這麽個結果……”


    “姑娘是因為身份……還是因為太子爺太冷淡……”幼白瞧了她一眼,眼底滿是同情。好半晌沒說話,她抿著唇,仿佛猶豫的試探著問。


    “……嗬嗬,都有吧。”大概是被打擊的太狠了,鳳景兮難得示弱,連麵子都沒顧,她‘俯身’著幼白,滿麵苦笑,“就我這個頭兒,初次見太子時,得垂著眼睛看他……他瞧不上我,我也能理解,可是,可是……讓我這就麽過一輩子,留在這小小抱夏之中,重複在重複,沒有丁點盼頭兒,我,我……總是不甘心的。”


    “姑娘,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仰頭看著鳳景兮,幼白很是為難的模樣,先天條件不能改,長都長這麽高了,橫不能截下去一斷兒,但,瞧著鳳景兮滿麵絕望的表情,又難得心疼。她抿了抿唇,咬牙很是猶豫的道:“其實吧,這,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有解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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