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苒苒,如流水般飛逝而過,寒冬散去,初春來臨。


    暖春四月,徐徐暖陽初升東方,輝撒向人間縷縷溫意,雄雞鳴啼,紅日東升。


    東宮廂房裏,玉昭昭手持一柄玉扇,一邊輕叩掌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窗外回廊中隱隱傳來的,兩個女子間的爭吵。


    “鳳姑娘,真真是勞您大駕了,是奴婢沒管好底下人,這才讓文彩壞了您的規矩,這麽著招吧!奴婢立刻將她帶回去管教,在不來您麵前惹眼……您看可好啊!”不卑不亢的聲音傳來,帶著那麽鎮定和輕諷。


    “章姑姑,文,文彩明明欺瞞與我,還敢當著我的麵兒甩臉子!!我,我是主子她是主子?哪有這樣伺候人的奴才?我,我不過是教訓她幾句,怎地?還委屈她了?她把你搬來是什麽意思?壓服我的嗎?”色厲而內茬,透著那股子底氣不足的囂張和顯而易見的心虛。


    “鳳姑娘不好這麽說,文彩就是有些許不對的地方,但宮內禁私刑,就連正經兒的主子娘娘想罰底下宮人,都得經過慎刑司和宮務局,您……雖說是太子爺跟前近身伺候的,卻也隻頂了大宮女的缺兒,連個……”侍妾的名份都沒爭上呢,不過跟我們一樣的奴才,傲什麽傲啊?那不卑不亢的女聲——章姑姑輕笑,仿佛解釋,卻好像嘲笑。


    話未盡,言已傳,就算沒說的那麽明白,鄙夷和瞧不起的意思卻真真切切的透了出來。


    “你,你……”被諷刺到臉上,‘鳳姑娘’越發憤怒,高亢的聲調幾乎都破了嗓兒,響徹雲霄,然而,不知是因的什麽,到沒發怒,而是甩袖憤而扔下一句去,“我,我不跟你奴才計較!”隨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由近而遠,竟是離開了。


    “呸,狗仗人勢,什麽東西!”章姑姑冷笑一聲,揚揚得意,大勝而去。


    西廂房裏,聽著窗根兒底下的‘惡仆欺主’現場版,玉昭昭若有所思。眼波微轉,想起前幾日越南川遞來的消息,他嘴角勾著一抹笑。


    “主子,奴才回來了!”外間,簾子微掀,發出‘嘩啦’一聲響,玉德兒揚著笑臉快步進來,雙手打袖子,聲音響亮的請安。


    “得了,別弄這花樣兒,起來吧!”玉昭昭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見玉德兒嬉笑著站起身,哈腰站在他身邊兒,便忍不住笑罵他一聲,“沒個正形的東西,見天就知道胡混,這是又跑到哪兒撒野去了,耍的這灰頭土臉的……”


    “哎呦,我的主子爺,您這可是冤枉奴才了,奴才這麽辛苦,還不是給您辦事兒,幫您打聽消息去了嗎?”玉德兒攤著手,苦哈哈一張臉,裝模做樣的訴苦,“主子爺,您是不知道,咱們宮裏那幫女人有多厲害,奴才去掃聽點事兒,陪著笑臉兒,搭著人情兒不說,還活活填進去了二十多兩銀子,就這,她們還不滿意,生生讓奴才同意日後給她們往宮外遞消息,傳東西才算完呢……”


    “少說廢話,讓你辦點事那多閑言。趕緊的,打聽到什麽,說說吧!”玉昭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探起身子,斜靠在太師椅背上,很是慵懶的坐姿,神色眼底卻帶著幾分鄭重,“這段日子,因……咳咳,我心裏不大舒坦,到是懶了些,鳳四姑娘進東宮的時候,就想著總歸咱們跟西北候府也無甚關係,用不著關心……”


    “連瞧熱鬧都不想瞧,便沒關注過,竟沒成想還有用得著她的機會……”他歎了一聲,語氣頗有幾分悔意,“她如今在東宮怎麽樣了?我方才偶爾聽見,章姑姑好像在為難她,因為文彩?嘶,我記得文彩是章姑姑的同鄉,挺受章姑姑照顧的,怎麽她還跟鳳四姑娘扯上關係了?”


    “主子,您這就是不知道了吧!”玉德兒嘖嘖著搖頭,道:“鳳四姑娘嘛,雖然是‘那樣’被抬進的東宮……”他意味深長的眯了眯眼睛,頗含深意的笑一聲,被玉昭昭橫了兩眼,才收斂道:“可好歹,大夥兒都知道她不是進來當宮人的,雖是個不上不下的‘姑娘’,卻還是得有人伺候著……”


    “人家鳳四姑娘是有身份的人啊,西北候府裏出來的貴女,又是宴北王妃的親妹妹……”玉德兒嗤笑一聲,嘴裏誇著,表情卻透著股諷刺,像窗外方向瞧了一眼,他道:“哪怕這妹妹是庶的,可架不住有人覺得她是熱炕,想燒上兩把,章姑姑……主子您是知道的,在宮裏混了三十多年,連個正經兒女官都混上,不過是個‘姑姑’,手下管著十來個宮女,看著是挺‘威風,可惜……別說在後宮,便是東宮裏,她也連屁都算不上……”


    “這不,想著燒冷炕兒,把她手底下那得用的文彩,早早送到鳳四姑娘屋裏,準備襯著人家初來乍到,哪哪都不熟悉的時候混個人情兒,日後好相處,借光上青雲……”


    “結果……嗬嗬!”玉德兒微頓,一臉壞笑。


    “結果如何?”玉昭昭斜睨著瞧他,伸指去點。


    “還能如何?您不是瞧見了嗎?砸手裏……掰了唄!”玉德兒拍著大腿,笑的眼睛眯著,都快瞧不見了,“主子爺,您就說說吧,鳳四姑娘選秀那會兒在東宮足呆了一個來月,她是什麽人,長什麽模樣,但凡有點心的,哪個不清楚!”


    “是,她是身份特殊,太子爺親自招人,把她弄進宮來,仿佛挺重視。但……重視歸重視,人家太子爺重視是她的家世背景,是她的人脈關係……哪是重視她本人啊!!”


    “就她那個頭兒,站著比太子爺高出一個半腦袋,都能把太子爺整個裝進去,誰那麽缺心眼兒,還覺得她能得寵??傻不傻?沒瞧見東宮裏那麽多女官嬤嬤們都躲得遠遠的,就章姑姑傻還偏往上湊!!塔進個心腹,沒討到好兒不說,還愣生生的得罪了四姑娘!”


    “是,四姑娘是不得寵兒!是太子爺就在她入宮那晚宿了一夜,在沒進過她的屋兒,可是……在怎麽樣,駕不住人家有好娘家,好姐姐……們呐!這樣的人,你知道太子爺什麽時候就要用她?哪裏能得罪,就是不討好,冷淡著些都比前恭後據來得強啊,怪不得章姑姑在宮裏混了這麽多年還是個‘姑姑’呢!她這般手段,連我都看不上啊!”玉德兒低啐一聲,嘖嘖著鄙視。


    “怎麽?我方聽見……仿佛是文彩得罪了鳳四姑娘,讓她責罵了,章姑姑才往回討要,聽你這麽說……竟不是嗎?”玉昭昭輕‘疑’一聲,瞧了他一眼。


    五年前的四月,正是玉家被抄家,男子流放宮刑,女子罰入教司訪的悲慘日子,每年這段時間,玉昭昭都難免心情低落,萬事不理,對東宮中事,除了還得很不耐煩的應付太子之外,其餘的人,哪怕是太子妃那個等級,都絕對是入眼不見的!!


    “哪是那麽回事啊!章姑姑就是看鳳四姑娘沒前程了,生怕她‘拖累’了文彩,這才令文彩顧意出了差錯……主子爺,說真的,鳳四姑娘進東宮有些日子了,看得出脾氣確實不太好,卻多少還有幾分謹慎,愛挑剔歸愛挑剔,等閑到不怎麽找茬兒……”


    “她一個‘姑娘’,屋裏貼身伺候她的,不過就是文彩一個罷了,文彩是‘老人兒’,規矩行事又怎麽會不懂?若不是純心挑事兒,會引得鳳四姑娘忍不住想罰她?”


    “不過就是找個借口,要離了她身邊兒罷了!”玉德弩了弩嘴。


    “想背主還弄出這般勾當,怪不得鳳四姑娘那般生氣!”玉昭昭眯了眯,想想方才聽見窗外‘四姑娘’咬牙切齒,仿佛恨得眼珠子都發藍的‘動靜’,心裏到是有了幾分理解。


    “既是這般,說不得,這四姑娘還真能用用……”他低聲,若有所思。


    “主子爺,您真準備聽越大監的話兒,想要跟太子爺過不去啊!”玉德兒小心翼翼的瞧了玉昭昭兩眼,猶豫的道:“奴才不是反對您的意思,或是怕什麽,隻是……您看看啊,咱們都到了如此境地,當初老爺子那一本著實得罪了不少人……”


    “您在東宮裏,有太子爺護著好歹能保住性命,若是太子爺他……”被人整倒了,說不準,咱們連苟延殘喘的都沒啦。玉德兒一臉尷尬的低聲說。


    玉老爺子當初是因為叁奏江南貪汙修河工款的案子,得罪人得罪的太多,被‘集火’對付了,才讓明宗帝抄了家的。當然,玉老爺子的參奏不是沒效果,朝中和地方貪官確實被‘整’下去一批,然而,總有那隱藏的深的‘遺留’下來。


    像幾年前,玉家被抄家後,定的是玉老爺子和玉家幾位大爺抄斬,嫡枝被罰入宮為監,餘下如旁枝或庶枝流放,女眷們嘛,除了主案幾人的嫡脈——如妻女之流末入教司訪,其餘則可罰銀贖罪,但……律法上是如此,可實際呢?


    玉家被流放的那些男丁,連流放都沒到就死在半路上了,說是熬不住‘病死’,到底原因為何?誰心裏不清楚。至於罰進宮裏的,除了玉昭昭之外,都倒在了‘宮刑’這一步上,已經死幹淨了。本來可以被贖買的女眷們全沒躲過,入宮的入宮,進教司訪的進教司訪,全都沒躲過。


    玉家的嫡脈,除卻玉昭昭和被越南川想法子救走了的幾個女眷之外,基本就已經沒人了。


    到是旁枝庶脈——宮裏還有幾個,卻都是五服外的旁枝,跟玉昭昭聯係不深了。


    而玉昭昭本人,若不是太子在他還是玉昭郎的時候就看上了他,特意打過招呼,似他這等玉家嫡枝嫡脈的繼承人,早早就讓有心人弄死了,哪裏還留得到如今?


    事實上,就玉德兒所知,現在還有人‘注視’著玉昭昭,就準備等他被太子厭棄,好‘動手’呢!


    不斬草除根,那些人又怎麽能甘心呢?


    “嗬嗬,德子,若不是在父親臨死的時候答應過他,絕不自盡。這樣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太子,嗬嗬嗬,太子……”玉昭昭眼眶瞬間通紅,“若不是他,玉家又怎麽會成了如今這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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