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暖風吹來,寒冬已過,光禿禿的柳樹發出細軟嫩綠的芽兒,街邊巷頭,退去冬日一片白茫,隱隱見了些許青色。


    細小的迎春野花兒,零零碎碎的輔在大街小巷,行人腳下。


    寒冬流逝,初春來臨。


    安府,翠滴軒內。


    暖陽透過窗櫳的格幔照射進來,揮撒滿屋溫馨沉靜,鬆香捧著白瓷盆子快步走進來,將其坐在洗漱架上,抬手掀起黃花梨雙月洞雜寶床上的繡花緞錦,她高喊,“哎呦,我的姑娘,您快醒醒吧,不瞧瞧都什麽時辰了?眼看都能用午膳了,您竟還睡著?”


    “就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疼您,您也不能這樣吧!順意姑娘都來找了您好幾次了?次次堵您被窩兒,您羞不羞啊??”她伸手去推躺在錦被中的鳳寧兮,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話說,自家夫人和姑娘順利和離,一朝脫了西北候府的‘牢籠’,她自然是開懷不已的,哪怕姑娘在旁人嘴裏成了‘小可憐兒’,日後在沒‘前程’的,鬆香亦不覺得如何難過。


    反正,所謂權貴人家……她們不是沒呆住,西北候府一住十來年,也不就是那麽回子事兒,有什麽?自家姑娘有靠山,有銀子,日後找個老實聽話,貌美無雙的,好好日子好好過唄!


    不缺吃不缺穿,富貴無雙的。


    非得要‘一山更比一山高’幹嘛?


    難不成還得像鳳候爺似的,打死都想不開,明明西北候府在北地已經算是數一數二的人家,等閑人都要給幾分麵子,偏偏放著舒坦日子不過,十幾年如一日的在洛陽做小伏低,女兒差點被太子要去當個沒名沒份的小侍兒,惶惶然逃回來還不算,兒子還押在東宮裏?


    簡直有意思!!


    那鳳大少爺也是倒黴,他若生長在北地,如今也是天高皇帝遠,妥妥混個‘土太子’的名號,‘威’震北地城,收一大群小弟,籠無數個美女,數‘推土機’似的橫著走?偏家裏不甘心,好好的主子哥兒非安排到洛陽受罪,去伺候人?


    想不開啊,想不開!


    半點上進心沒有,小富就很‘安’的鬆香一邊將自家姑娘從床上‘掰’起來,一把‘按’在床頭,半跪在地上,伺候著睡眼朦朧的鳳寧兮著襪穿鞋……


    “姑娘,醒醒,別睡了!!太陽曬肚臍啦!!”伺候著姑娘穿好了鞋襪,抬眼皮瞧她還是半睡半醒,鬆香不由咬牙,大喝一聲,“姑娘,今兒早,咳咳,是午膳,木香說了,大廚房準備了通花軟牛肉,羊皮花絲,小天酥兒,三鮮筍炒鵪子,光明蝦炙,蓮葉羹,還有一道大菜柳蒸羊……”


    “配得是新熬出來的碧粳粥,甜點做了糖蒸酥酪,翠玉豆糕,奶白棗寶和奶油鬆瓤卷酥,您在不起來,奴婢就全吃啦!!”衝著鳳寧兮的耳朵,她猛的喊。


    “哪兒呢?奶油鬆瓤卷酥有哪兒呢?給我留點兒!!”跟周公難舍難舍,別離情深的鳳寧兮刹時清醒,半點睡意都無,她隻覺得胃裏直造.反,一把抓住鬆香的肩膀,她道:“吃的呢?我餓了!!”


    話說,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時不覺得,這一睜眼……省了早飯確實不行!!


    “姑娘,您可真好意思?這一早上,順意姑娘都來尋了您兩,三回了,夫人也等著您用早膳,回回都能差過去,您瞧瞧那西洋大座鍾,指的是幾點?”瞧鳳寧兮這半點不長進,一副憨吃傻玩的模樣,鬆香恨的牙根直癢癢。


    “幾點?”偏鳳寧兮渾不在意,就跟沒看見似的,抬眼皮輕輕一掃,眼見那跟半個衣櫃似的,從南洋那邊兒運過來,據說非常值錢的西洋大座鍾,妥妥兒的一個三角型……“這不才九點嗎?我以為都下午了呢,你急什麽?”


    九點呐!!開玩笑嗎?她在現代的時候,做為上無老板下電工的自由職業宅,她什麽時候晚兩點,早十點起過啊???


    如果不是生命受威脅……宅女哪有什麽上午?吃的什麽早飯??


    “沒事兒,鬆香,別急,生活的樂趣就在於……”墮落和腐敗啊!鳳寧兮半閉著眼睛,醒意昏沉的老神在在,“我在眯會兒,等木香端了午膳過來,你在喊我!”


    安怡和離小半個月了,在西北候府受夠了天不亮就起,鳳老太太屋裏一坐一上午,還必須打著精神的受‘虐.待’生活,好不容易解脫了,不墮落一番怎麽對得起自己呢。


    又沒人管她不是?


    “得了吧,姑娘,你放縱幾日就成了,趕緊繃起勁兒吧,老太太和夫人都擔心您了,前兒還商量著,是不是和西北候府那邊兒鬧得太僵……悔不該讓您夾在中間,日後都不好在相見了呢!”外間,木香帶著幾個剛留頭的小丫鬟,捧著食盒子走進來。


    一邊吩咐人支起八仙桌子,她一邊揚聲對鳳寧兮道:“您呐,趕緊用了午膳,去瞧瞧夫人吧,昨兒她都哭了呢?”


    “啊?是嗎?她們竟然還擔心這個?開玩笑啊!”聽得木香這般說,鳳寧兮忙睜開眼睛,起身走到桌子前坐下,口中仿佛隨意似的問,目光中卻流露出些許悔意。


    說來,莫名其妙硬穿,沒有原主記憶,眼看娘死國亡,自身難保的局麵……鳳寧兮的神精可謂一直緊繃著,就連睡覺都睜著一隻眼,將近一年的功夫,她幾乎晚晚做惡夢,如果不是本身性格還算堅韌,又善長自我調解,說不得……


    她早就瘋啦。


    如今,雖然家破國亡的結果依然擺在那兒,但起碼她和她娘的性命都保住了。安百年那麽有錢,又一直做得海商,前些日子聽鍾氏念叨,他仿佛在近海處,還有座能自給自足的小海島,養了兩千多的私兵……


    哪怕真的國破家亡了,他們北地這地理位置,離真正的‘戰爭中心’還遠得很,就算明金兩國真的打起來,他們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準備逃往海外的。


    更別說,她現在還巴住了‘最終贏家’宋蘺和‘傑克蘇’太監越南川了。


    怎麽想都覺得死不了!!


    勒在脖子上的死亡夾索終於鬆動,鳳寧兮有種精神繃過頭兒,一朝鬆懈下來提不起勁兒的感覺。腐敗啊,墮落啊,可著圈兒的浪啊之類的……


    她坐在八仙桌前,一口一口的吃著奶油鬆瓤卷酥,感受著絲滑香軟的奶油在舌尖綻開,酥皮兒在口腔翻動的美妙感覺……


    哎瑪兒啊,讓她接著被腐敗吧,她墮落的好開心啊!!


    好吧,無論多麽想一睡一天,午晚兩膳都躺在床上用,但在沒有手機和wifi的情況下,在床上一躺一天真心不是什麽太爽快的體驗,聽聞鍾氏和安怡都開始擔心她,覺得她無論說的怎麽好聽,實際——被驅逐西北候,她還是挺難過……


    嘔~~這猜想真心想一次惡心一次!!


    為了不被惡心,鳳寧兮用過午膳後,便帶著鬆香木香去了掌珠閣——她娘未出閣前,並和離後的住所。


    掌珠,掌珠,顧名思意——是掌上明珠。


    不管在室還是和離,她娘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話說,鳳寧兮摸了摸腦袋,她怎麽兩輩子都沒攤上那麽‘女兒奴’的爹呢?


    真是遺憾呐!!


    ——


    美美的用過午膳,把桌上連湯帶菜,並幾盤點心吃了個幹淨,鳳寧兮打著飽嗝往掌珠閣而去。


    迎頭就撞見了暗濟和玉碗。


    是噠,你們沒看錯,就是暗濟和玉碗兩個!!


    和離嘛,安怡自然要帶著嫁妝……西北候府中小半奴仆都是安家所買,尤其是怡然閣和陶然軒的,身契基本都在安怡手裏,她離開了鳳家,那些個丫鬟,婆子,粗使們,自然也要跟著她們一塊兒走。


    暗濟本就是越南川安插進西北候府保護安怡的,如今安怡都走了,鳳寧兮亦未留下,她還在西北候府……等著發黴嗎?


    自然是隨著安怡一塊離開。


    至於玉碗,不知她使了什麽手段,在奉安郡主耳邊吹了哪句嬌風兒,反正在安怡和鳳寧兮回府收拾嫁妝的時候,奉安郡主親自把她的賣身契送了過來,隻道是‘臨別禮’。


    講真,如果玉碗不是雙麵間碟,這耳擺了明的‘耳朵’,鳳寧兮傻了才會要呢。


    這兩人——既難對付還跟她不是一條心,鳳寧兮本準備接過來就送還給越南川,不過,不知越南川是怎麽想的,又用了哪些手段,人收回去不過兩天功夫,在送回來之後……


    跪地痛哭抱大腿,一別兩寬淚兩行啊!!這兩人——尤其是暗濟,跟讓人洗了腦似的,那叫一個悔不當初,並兩手四指,對著燈發誓,從此隻認一個主子,絕對誓死效忠,口沫橫飛的表著忠心,那意思,仿佛她要是不原諒,不收留的話,這兩貨直接就要去撞南牆了!!


    為了不造殺孽,鳳寧兮隻好摸著鼻子收留了。


    當然,最重要是,越南川親口保證了她們的可信度,她也就意思意思得了,反正,就她觀安怡的態度,越南川恐怕很快就要改變‘職稱’,終於能有名份了。


    人家給的人,示好歸示好,鳳寧兮也相信他是真心,但……無功不受碌,又不願去看暗濟那張臉,她便大手一揮,把這兩人打發到她娘院子裏了。


    哪怕還得天天見,最起碼不用日夜相對。


    “暗濟,玉碗,我娘呢?”一步邁進院子,微微喘著氣,感覺胃部有點不適,仿佛撐著了的鳳寧兮開口問。


    “額,回姑娘的話,夫人……出去了。”玉碗和暗濟麵麵相對一會兒,齊齊低下頭來。


    “出去了?什麽時候出去的,怎麽沒跟我說一聲兒,前兒我還說想出府去逛逛,讓娘陪著我呢!她都答應了,怎麽今兒還悄無聲息的自個兒就去,她……”鳳寧兮一疊連聲的問著,側目瞧向玉碗和暗濟那一臉的尷尬,瞬間就明白了,“哦,趕情是‘出去’……”約見情郎,“見越監軍去了?”她問。


    “……是。”暗濟撓了撓頭,訕訕笑著,卻不敢在自做聰明,有所隱瞞了。


    實在是——她家大人下手太狠,一罰就罰了她兩年俸祿,差點讓她去喝西北風啊!!


    這教訓太深刻,她死都不會忘記。


    “得了,既然娘不在,我去陪著外祖母,順意是在她那兒吧,一會兒子陪她去看看‘小鳳凰’,順便……”消消食兒,要不胃裏難受啊!


    鳳寧兮說著,便要邁步往外走。


    “姑娘且等等!”突然,玉碗開口喚住她。


    鳳寧兮便停住腳,轉身去看她,“什麽事兒?”


    “姑娘,我們家大……咳咳,越大人派人傳信兒來,說想約個時間,跟您見一麵。”玉碗低著頭,特別恭敬的說。


    “見麵?為什麽?難道……”鳳寧兮蹙了蹙眉,腦筋一轉,便想到了越南川想見她,約莫是‘追求親娘巴結女兒,想結婚求女兒允許’的戲碼。


    她不反對安怡在婚,對越南川印象也還算可以,人家想見她就見見唄,反正她閑極無聊,都快長毛了。


    “成,見就見吧,讓你家大人約個時間,看我有沒有功夫。”不甚在意,鳳寧兮隨口答應了一聲,便帶著鬆香木香轉身走了。


    ——自去消食。


    陪著鍾氏閑話家長,跟安順意逛了花園獸園……傍晚用過晚膳,自去休息。轉天早上,鳳寧兮醒來便得了玉碗的稟報,越南川約她午時見麵,想陪她用個午膳。


    鳳寧兮自然無可無不可,點頭同意了,她跟鍾氏和安怡通報一聲,在安怡羞的滿臉通紅,開口直啐她的氣氛中,帶著玉碗和暗濟,坐馬車出府,一路來到了天香閣。


    一處文人雅士聚集,明明開在鬧市,卻能鬧中取靜,還頗有盛名的小茶館兒。


    聽說,還是越南川的產業。


    抬頭瞧瞧了雕梁畫棟,精致仿佛墨畫的二層小樓,鳳寧兮不由點了點頭。


    話說,旁的且不說,越南川的經濟實力,還是不錯的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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