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架之上,我能清楚的分辨出,野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還有那顫抖的雙腳,在泥土上留下來的一個個清晰的腳印。


    行程還在繼續,每走一步,我的心便往下沉一分。路上也開始寂靜起來,奔跑的野獸已經不見了蹤影,隻剩下無數無法移動的樹木,矗立原地,瘋狂地扭動著自己的身子,好像要從此地逃離一般。


    風輕輕地吹過,像是指甲劃過我的胸膛之上。那些撲在我身上的液體,隨著行程前進,慢慢地凝固起來,也開始散發出一種濃鬱而奇特的味道。


    非要說出來的話,就是一種香到極致的香味,以至於我感覺自己靈魂,都已經被那香氣所熏染,變得香氣撲鼻了。


    讓我奇怪的是,我身上如此濃鬱的香氣,居然連一個蜜蜂都沒有,整個世界好像已經死去了一樣。


    一路走來,即使野人們再強壯,也感覺有些吃不消了,原本還穩穩當當的木架開始顫動起來。野人們一個個氣喘如牛,脊背也彎了下去,但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停下自己腳步,蹣跚著腳步,仿佛有一根無形的辮子,在不停抽打著他們,逼迫著他們前行。


    又前進了一段路,野人們抬著我和葉淩天來到了山坡的下麵。剛剛還堅韌不屈的野人,現在居然同時停住了腳步,遲疑著不敢往前走。


    野人們麵麵相覷,互相說著什麽,神態各異,但是語氣確實一樣的,都充滿了恐懼。


    我不知所以,正想要去猜測他們談話內容的時候。野人們好像忽然間搭成了一致,默默地將身上的木架放了下來,分出四個人,從背後取出一個像是鏟子但是卻沒有鏟把的東西。


    四個野人人手一把,拚命地挖掘著腳下的土壤,不一會,兩個大小跟木架下端差不多小,一米來深的坑被挖了出來。


    剩下的幾個野人,急忙將木架放在坑裏麵,隨後用土將坑埋了起來,確保不會倒萬無一失之後,臉上才出現一點輕鬆之色。


    做完這一切以後,野人們集體跪在了地上,對著我和葉淩天跪拜起來。不過後來我才明白,他們叩拜的並不是我或者葉淩天,而是那個即使過去十年,二十年,哪怕是到死那天,也不願在回想起來的東西。


    叩拜完了的野人,開始爭先恐後地從地上爬起來,四腳著地,著急忙慌地朝著來時的路跑去。


    野人們走了以後,一下子變得寂靜起來,風也不合時宜地停了下來,樹枝卻還在不停地顫動著。


    我仿佛能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隨著呼吸的起伏,不停地加快著速度,卻沒能給我帶來任何溫暖的感覺,反而讓我的身子更加冰冷。


    “淩天!淩天……”


    我對著葉淩天瘋狂地大吼起來,我們倆相隔不過半米,伸手就能碰觸到,但是偏偏我卻連伸手都做不到。


    不過就是在這樣近的距離,葉淩天卻像是沒有聽見我的聲音一樣,依然低垂著腦袋,眯著獨眼,仿佛已經死去了。


    我把嗓子都快喊啞了,葉淩天還是沒有理會我半分。我忍不住咳嗽起來,凝固的液體,像是橡膠做成的衣服套在我的身上。


    香氣越來越濃,猶如實質,我甚至能看到,那香氣化作一縷青煙緩緩往上,被風一吹便全都鑽進了我空蕩眼眶之中,在我的五髒六腑中遊走,隻讓我想要嘔吐。


    束手待斃從來不是我的本性,我試著晃動了一下木架子,發現野人們似乎沒有講土埋得特別實,左右一擺,木架子便跟著我的身體擺動起來。


    我心中一喜,加大力氣開始晃動起來。雖然野人土填得不實,但是埋得夠深,我努力了十幾分鍾,木架雖然歪斜了一點,但是還是牢牢地釘在土裏麵。


    精疲力竭地我無力地掛在木架上,汗水被凝膠狀態液體包裹在裏麵,沿著空氣的縫隙匯聚在一起,在我身子上緩緩流過,就像是有數萬隻螞蟻,同時在我身上爬動著一樣。


    不過我已經沒有時間在鼓估計那些東西了,雖然現在還是平安無事,但是我心中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就像是有一把劍懸在頭頂,一點一點地落下來,已經能感受到它的寒意。


    喘息了兩口氣,恢複了一點力氣,我又開始晃動起來。突然間,木架開始朝著我的右手邊倒了下去。


    猝不及防之下,我用力地動自己的手腳,但是這一次,上天沒有站在我這邊。手腳綁地結結實實的,根本沒有半點鬆動的意思。


    叢兩三米高的地方摔下去,還被綁著手腳,所帶來的恐懼感,也讓我驚出了一聲冷汗。


    木架掛在了伸出來的枝丫上,我也斜著掉在了半空中。看著地上突出來的石頭,我心頭上掠過一絲寒意。


    正要這樣摔下去的話,骨折應該是最幸運的一種結果了吧。定了定神,我朝著四周看去,尋求脫身的途徑。


    一眼看去除了石頭就是樹木,唯一能行動的,還是被風吹著跑的鬆散泥土。現在我才明白了,什麽叫不上不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你這玩的是什麽東西?”


    王傾寒的聲音,此刻在我聽來,簡直就如天籟一般。我擺弄著自己的手腳,想要轉頭,表達我的喜悅之情,但是卻變成了一種徒勞。


    就在王傾寒聲音響起來的瞬間,葉淩天眼睛突然睜開了一下,偶然間閃過一絲亮光,轉眼間卻又消失不見了,重新恢複到那死灰色,慢慢地闔上了那隻眼睛?可是他的嘴角,為什麽要輕輕顫動呢?


    “你們快走吧!”


    王傾寒將我們倆放了下來,對著我們說了一句,轉身就要走。我揉了揉有些發麻的手腕,叫住了王傾寒。


    “你為什麽要救我們,還有,張浩口裏所說的圖拉又是什麽東西?”


    王傾寒腳步頓了一下,慢慢地轉頭看了我們兩人一眼,目光落在葉淩天身上,淡淡地說道:“我不是救你,我是救他。現在我們兩清了,誰也不欠誰。下一次如果你們再落在我的手裏,我絕對不會再放過你們。”


    說完王傾寒就要走,而我卻沉浸在王傾寒的話裏,什麽叫她欠葉淩天的。我好奇地朝著葉淩天看去,可是葉淩天依舊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根本別想從他嘴裏知道什麽東西。


    我隻有將希望寄托在王傾寒身上,快走兩步擋在了王傾寒的身前。就在我要靠近的時候,王傾寒突然後退一步,用刀指著我說道:“你不要靠近我,我可不想成為圖拉的飼料。”


    “圖拉,圖拉!”好像每個人都知道圖拉是什麽,唯獨我一個人不知道,憤怒在胸腔中醞釀著,化作言語噴薄了出來,“那tm究竟是個什麽鬼東西!ctmd!”


    五顏六色的如橡膠般的凝膠裝外衣,依然在散發著無盡的香味,似乎要將每個人都熏醉。


    風起雲聚,厚實的白雲擁擠在一起,在天空之上不斷地徘徊,擋住了那虛無的太陽,僅僅能看見白光,將雲彩照透,從那縫隙間撒向大地。


    酋長站在部落的大門,地上五顏六色的液體,早已經被清掃幹淨,但還是殘留著讓人無法釋懷的香味。


    看著急奔而歸的野人,酋長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輕鬆和笑意。等到野人們走到近前的時候,酋長迫不及待地用土話問道:“怎麽樣,都送給去了嗎?圖拉還沒有出來的吧?”


    野人們遲疑了一下,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其中一個看上去膽子大一點,邁步走出了人群,拍著自己的胸脯對著酋長說道:“酋長你放心吧!都安排好了,圖拉怎麽也要淩晨以後才會出來。到那時候,古潭舍的香氣也應該達到最佳了,肯定能滿足圖拉的胃口。對吧?”


    野人用手肘碰了一下身邊的同伴,擠眉弄眼想讓他們附和自己的說法。眾人誰也不想,讓酋長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將兩人送到既定的地點,隻能低著頭不停地附和:“是這樣的,是這樣的。”


    酋長本來還有些懷疑,但是眾口一詞,他也就放下心來,長舒一口氣,望著遠處的土坡,喃喃自語道:“天父在上,護佑你的子民。”


    “求神可是沒用的。”


    不知何時張浩走到了酋長的身邊,目光遠眺,落在酋長張望的地方。酋長轉頭,冷眼看著張浩,沉聲道:“注意你的身份,你最近好像有些過分了,你現在應該待在你的房間,問出關於寶藏的事情,而不是來這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東西。”


    “酋長,就算是鐵人,你也要給他時間休息吧。”張浩低笑一聲,捂著自己的嘴輕輕地說道:“而且在這個部落裏麵,做事情最過分的外人,我應該是排不上號的吧。”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酋長眉頭一下子擰在一起,一道道皺紋像是刀刻上去的一樣。


    “有人呐,想要從圖拉手裏搶食物。”張浩吃吃地笑著,一麵笑一麵說道:“你說這個人,他是膽大呢?還是膽大呢?”


    酋長突然醒悟過來,對著眼前的野人吼道:“你們現在立刻給我回去!要是圖拉的祭品出了什麽意外,不隻是你們。你們的妻子和孩子一個也活不了!”


    野人們心中一驚,似乎已經預見到那恐怖的場景,一個個臉色煞白朝著山坡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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