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羅文茵,驚呆了。


    “你是不是覺得當初是我拆散了你和迦因?你是不是覺得在你的眼裏,隻有迦因才配做曾家的兒媳婦?”曾元進質問道。


    羅文茵的腦子裏,瞬時一片空白。


    這,到底,怎麽回事?


    “當初的事,已經過去太久了,再追究沒有任何意義。的確,那個時候,我是怪您那麽做,可是,我沒有後悔過,和希悠結婚,我沒有後悔過。”曾泉答道。


    “你覺得你用你的婚姻、你的自由,換取了那個叫蘇凡的女人的命,是不是?你覺得你是情聖,是不是?你很自豪,是不是?”父親接連逼問道。


    羅文茵,呆住了。


    曾泉沉默了。


    “你,恨我,恨我讓你娶了希悠,所以,你就冷落希悠來報複我是不是?”父親道。


    曾泉沒說話,手裏攥著那枚戒指。


    “我讓你去榕城,讓你去見她,在我得知她是我女兒之後,我讓你去見她,我是讓你去給她表白心意了嗎?讓你去祭奠你的愛情了嗎?你就,就把這個給她?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曾泉?我這麽多年教育你,就是讓你去愛你的妹妹的嗎?讓你用你荒唐、不負責任的行為來報複我的,是嗎?”父親道。


    羅文茵的心,一絲絲,裂開了。


    父親的話,每一個字,每一個字如同石塊一樣砸向曾泉。


    而手裏的那枚戒指,戒指上的字,戒指裏的回憶,如同刀劍一樣刺向他的心。


    曾元進怒極,恨不得直接扇兒子耳光,可是,他沒有動,靜靜坐在原地。


    “你恨我,你恨我背叛了你母親,你恨我讓你母親一生不幸福,所以,你就用這樣的手段,用你的婚姻,用你對我女兒不正常的感情來報複我。很好,很好,你,做的很好!你讓我曾元進變成了一個笑話,很好!我一心教導你培養你,結果,你就用這樣的方式,來報複我。我為你鋪設的所有的未來,所有的道路,在你這裏,算是什麽?你,愛上你的妹妹,冷落你的妻子,又和穎之不清不楚,這就是你的為人!曾泉,你,不配做我的兒子,你,更加不配做希悠的丈夫!”父親一揮手,把桌上的茶壺茶具,統統打翻在了地上,茶水和瓷器碎成了一片。


    曾泉看著自己身上的茶漬,閉上眼。


    “很好,你做的很好,你想要離婚,是嗎?可以,我不會阻攔你,你想要調離,你想要去邊疆,可以,我會派你去,就像上次一樣,你可以去,隨便你去。你願意用你的一生來報複我,可以,我,不會強迫你接受什麽。我已經強迫你接受了這一樁你並不願意的婚姻,讓希悠那麽好的孩子痛苦了這麽多年,可以,你很好,你離婚。你不用擔心你們離婚以後我和方家會怎樣,我告訴你,我們不會有任何問題--”曾元進道。


    “在你的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是嗎?”曾泉睜開眼,打斷父親。


    曾元進喘著氣,盯著兒子。


    “你,什麽時候問過一句,我想要什麽?你什麽時候問過你給我的,是不是我心裏想要的?”曾泉道。


    曾元進閉上眼,不語。


    “是,我和希悠結婚,是為了迦因,是為了蘇凡,我喜歡她,可是,如果,如果不是你用你的強權,用你的威權逼迫我接受希悠,我,不會把自己對於這個世上所有自由和美好的想象放在蘇凡的身上,我,不會像你所認為的、我自己所認為的那樣愛她!我愛她,這一點,你說對了,我是愛她,因為她讓我真正覺得我是我自己,我就是曾泉,我不是你曾元進的兒子,不是曾家的什麽人,我隻是曾泉!我隻是作為曾泉活著,作為曾泉去享受我的喜怒哀樂,正常人的喜怒哀樂,而不是被你強加給我的幸福和快樂,強加給我的對於這個世界的定義!”曾泉緊攥著母親的戒指,盯著父親,道。


    門口的羅文茵,閉上了雙眼,淚水,從眼裏湧了出去。


    “你說我報複你,你說我冷落希悠來報複你。的確,在最開始結婚的時候,我是那麽做的,我希望你能看到我和希悠在一起並不快樂,她並不是我想要度過一生的人。可是,你不在意,你在意的,隻是你所設定的所有的未來,而你那些所有的未來之中,什麽都有,多少人的前途未來都有,唯獨沒有我!在你的眼裏,在你的設定裏,我隻要和希悠結婚,隻要讓希悠生下一個曾家和方家的繼承人,隻要我按照你計劃的道路去走,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這就是我身為你兒子的價值,我,隻不過是你的一顆棋子!”曾泉道。


    “我可以允許你恨我報複我,可是,希悠是無辜的,你怎麽可以傷害她?怎麽可以把她的尊嚴和愛情踩在腳下,你怎麽可以無視她對你的付出,無視她的痛苦?難道,希悠她做錯什麽了嗎?她從小愛你,她--”父親道。


    “是的,她是無辜的,那麽我呢?我是活該,是不是?我是活該跳到這個坑裏,是不是?”曾泉打斷父親的話。


    父親沒有回答。


    “你說,她愛我,所以,我不能傷害她,不管我內心裏想的什麽,隻要她愛我隻要她做了我的妻子,我就該愛她,用同樣的愛回報她!那麽,你當初,是這麽對我媽嗎?你是不是也用同樣愛去愛她,你是不是把她的愛情當做你的愛情?你是不是看到了她為你的付出,看到了她的痛苦?”曾泉反問道。


    曾元進說不出話來。


    “你們的事,你們的感情,我沒有權利去指責,這麽多年,我也從來都沒想過去怨恨你,因為你選擇了文姨而背叛我媽,我沒有因為這個怨恨你。每個人,都有選擇愛情的權利,選擇和自己愛的人生活的權利,而愛,是雙向的,不是說一個人愛你,你就必須要去愛她,愛是沒有辦法強迫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很清楚。所以,我沒有怨恨過你,因為我媽多少年的孤獨和眼淚而怨恨你。我理解你,在這一點上,我理解你,可是,你理解過我嗎?希悠愛我,我就必須要愛她?她愛我嗎?她不愛我,她隻是,隻是活在她多少年的一廂情願的幻想裏,是你們,你們給了她這種幻想。是你們所有人讓她覺得她愛我,可是,她根本不愛,她愛的,隻有她想象的愛,而不是我!”他的聲音,黯淡了下來。


    曾元進說不出話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父子之間,自從妻子去世之後,從沒這樣交談過,從來,都沒有這樣談過。


    門口的羅文茵,正在落淚的羅文茵,擦去眼淚,卻在餘光裏,看見了方希悠,還有她的父母。


    羅文茵呆住了,趕緊走向了方希悠,明明方希悠隻是在她一步之外。


    她剛要解釋,剛要問候,卻發現方希悠的眼裏,淚花閃閃。


    方希悠的母親江敏攬著女兒的肩,沉默不語,而她父親方慕白,對羅文茵搖搖頭,羅文茵沉默了。


    “是的,在我和她的婚姻中,我錯的更多,是我把她拖入了這個深淵,讓她重走了我媽以前的路,是我的錯。她也努力了,她為了我們這個家做了很多,我都知道,可是,我該怎麽愛她?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我隻知道,我想要什麽樣的生活,我想要我的自由,想要有個人可以和我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有個人可以接受我的另外一麵,想要有個人可以讓我放鬆,而不是麵對著她的時候,我想到的隻有曾家!”曾泉道。


    “那麽,誰讓你這樣自由?迦因,還是,穎之?”父親問。


    曾泉不語。


    “我知道我和你媽的事,給了你很大的打擊,讓你對這種聯姻極為反感。事實上,我年輕的時候,我和你媽結婚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想法。我和你媽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我們一起下鄉做知青,如果,如果我和她不結婚,或許,我們會是很要好的朋友,就像你和希悠一樣。可是,我們結婚了,就像你和希悠。她愛我,可我,想要你想要的自由,你現在想的一切,你想要的一切,都是我年輕的時候,我曾經渴望過的--”父親道。


    “既然你和我一樣,何必這樣強迫我?”曾泉道。


    “因為我知道什麽才是對你最好的!你所有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對你來說,根本沒用!你是我的兒子,你需要有更好的前途,你要為我們曾家創造更好的前途,而不是讓我們這個家族在未來的政壇上銷聲匿跡,讓我們在曆史中消失!”父親道。


    曾泉苦笑著歎了口氣。


    “這麽多年,難道這樣的事,你還看的少嗎?一旦你被甩出了這個圈子,管你的爺爺曾經得到過多少的功勳,管你做出過多少的貢獻,你得到的,隻是一個革命後代的名字,而你,永遠都無法讓你的家族成為書寫曆史的人。不能掌控現在,就不能書寫曆史,你能做的,隻是在胡同口、前門下麵做個遺老遺少。你所有的抱負,你對未來所有的設想,就隻能變成你的幻想。難道,你要讓我們曾家變成那個樣子嗎?讓我們再也回不到中心,讓我們成為一顆流星消失嗎?”父親盯著他,道。


    曾泉,沉默了。


    “我不想給你講什麽大道理,大道理,我已經給你講了太多了。想要怎麽做,是你的自由。你要甘心放棄現在的一切,放棄未來的一切,我,不會強迫你。既然你覺得你這一輩子都是在我的強權之下活著,我不會再強迫你。隻要你覺得你的選擇,是你內心裏想要的,我不會再強迫你。不管是你的婚姻,還是你的事業。你想要離婚,這件事,說到底,是你和希悠自己的事。就算是你們離婚了,我和你白叔自有應對的辦法。你想要調離,你可以調離,我也不會再攔著你!這麽多年,我們身為父子的恩恩怨怨,也總得有個了結。我,不會再逼你,這就是我給你的答複。”父親道。


    曾泉看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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