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清,念清,因為有了霍漱清,她才有了念清,有了她的夢想,有了她的女兒,可是,她怎麽忘了?這一切,她的夢想,都是霍漱清給她的,不是別人,是霍漱清--


    淚水,從她的眼裏湧出來。


    邵芮雪把紙巾給她,她顏麵落淚。


    空姐不明所以,趕緊過來詢問有沒有什麽幫忙的,邵芮雪搖頭。


    霍漱清--


    蘇凡望著那漆黑的世界,心裏默默念著。


    飛機,降落在了首都的機場。


    機上的乘客們都開始整理行李了,蘇凡和邵芮雪也準備起身了,兩人剛剛打開手機,就聽見機場發布廣播說因為有些特別原因,請大家暫時在座位上稍候,聽從空乘人員的指揮再離開飛機。


    所有人都不知道怎麽回事,不過,飛往京城的飛機,也難免會有點什麽事情的,畢竟是京畿重地嘛!


    頭等艙的簾子拉上,後麵的乘客也過不來也看不見。


    艙門打開,機場的警察就上來了,還有幾名便衣,看起來絕對是軍警的樣子。


    蘇凡認出來了,領頭的那個是曾家的警衛團長。


    團長對她行禮,道:“請跟我們走!”


    邵芮雪不認識這個人啊,趕緊擋在蘇凡前麵,道:“你們別亂來,她,她,她是,鬆江--”


    “雪兒,沒事,我們認識。”蘇凡拍拍邵芮雪的肩,道。


    邵芮雪這才讓開了。


    蘇凡沒想到父親會派人直接帶她回家,可是,她怎麽能不想到呢?她來京城,父親怎麽會不知道?


    為了不影響其他乘客,蘇凡和邵芮雪一起跟著警衛離開。


    然而,幾個人剛走到出口通道,覃逸飛就朝著蘇凡跑了過來。


    警衛團長接到曾元進的命令,是要帶蘇凡回家的,而且,曾元進也說過,覃逸飛可能會來機場,“如果逸飛去了,絕對不要讓逸飛帶迦因走,不過也不要為難逸飛,他要來的話,就讓他一起過來”。曾元進是這麽命令的,團長自然也就要這麽服從了。


    蘇凡沒想到覃逸飛會出現在這裏,看著他朝著自己跑來的時候,她的腳步停滯了。


    邵芮雪一看覃逸飛出現,就知道是江津報信的,心裏真是要罵死了。


    “雪初--”他跑到蘇凡麵前,微微喘著氣。


    他的眼裏隻有她,其他什麽都看不見。


    後麵的乘客開始往外走了,隻不過蘇凡走的是特殊通道,後麵的乘客並沒有和他們走到一起,因此也就沒人看見這一幕。


    蘇凡看著覃逸飛,什麽都說不出來。


    原本,來的時候,她是想問他為什麽要辭職,可是,現在,她什麽都說不出來,她不知道和他說什麽了。


    “逸飛--”她叫了他一聲。


    他往前走了一步,望著她。


    “謝謝你!”她說完,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警衛也跟著過去。


    覃逸飛愣住了,他不自覺地向後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蘇凡回頭看著他,輕輕推開他的手。


    他轉過身的時候,她已經走了,而邵芮雪也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


    雪初--


    “覃總,部長請您一起過去。”警衛團長走過來,低聲對覃逸飛說了句。


    兩輛車,蘇凡和邵芮雪坐了一輛,覃逸飛坐了一輛,前後駛向了曾家大院。


    邵芮雪看著蘇凡,想問蘇凡是不是該給霍叔叔打個電話,可是,她沒說出來,事情到了這一步,她也不好說什麽了。隻不過,她沒想到剛剛蘇凡就這麽和覃逸飛分開了,原以為還會發生什麽--


    坐在車上,邵芮雪和丈夫不停地發信息,責備丈夫為什麽要把他們的航班信息告訴覃逸飛,夫妻兩個人手機不能休息。


    蘇凡望著車窗外那濃烈的夜色,心,卻突然鬆了下來。


    她的嘴角,露出苦澀的笑意。


    車子拉著警報,基本沒有怎麽停就到了曾家,蘇凡下車的時候,覃逸飛從另一輛車子下來了,兩個人四目相對,一言不發。


    幾個人剛走進前院,就聽見曾元進的聲音--


    “小雪來了?你先跟著李阿姨去休息吧!謝謝你了!”


    “哦,謝謝曾伯伯!”邵芮雪說著,拉了下蘇凡的手,就跟著李阿姨走了。


    “迦因,你和逸飛一起進來。”曾元進說完,就背著手走進了客廳。


    覃逸飛跟著蘇凡走了進去。


    羅文茵從沙發上起來,指著一旁的位置,讓蘇凡和覃逸飛坐下,又對秘書孫小姐說:“給他們兩個倒水。”


    “謝謝文姨!”覃逸飛道。


    蘇凡叫了聲“媽”,羅文茵沒說話。


    “好了,小孫,你也去休息。”曾元進道,孫小姐就出去了。


    覃逸飛望著蘇凡,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按說,我們是不該把你們兩個叫過來說,不過,事情過了這麽多年,現在又出了這麽多事,我們想聽聽你們兩個的想法。今天,現在,漱清不在,春明和夢華都不再,你們兩個,也不要有什麽顧慮,心裏想的什麽就說出來。”曾元進道,看了眼妻子,“我們兩個,好好聽你們說。要是你們覺得我們在這裏,你們不好說的話,我們兩個先離開,你們兩個說完了,我們再進來。”


    說著,曾元進就起身拉著妻子的手,走出了客廳,穿過屏風走到了一旁的暖閣。


    客廳裏,良久都沒有一點聲音,倆個人誰都不說話。


    “為什麽要辭職?”她開口了,卻不看他。


    “沒有,為什麽。”他說。


    “沒有?”蘇凡盯著他,音量突然提高了。


    覃逸飛望著她。


    “你怎麽可以這麽,這麽,糊塗?你怎麽可以這樣輕易放棄你的夢想?你怎麽可以,可以,這麽,傻?”她說著,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麵前,說到最後,淚水流了出來。


    他不該這樣的,逸飛,不該這樣的。


    時隔多年後,覃逸飛輕輕擦著她臉上的淚,時隔多年後,他再一次距離她如此之近。


    “對於我來說,最重要的夢想就是看見你的笑容,雪初,除此之外,什麽都不重要。”他的聲音,那麽溫柔,好像他一直以來都想這麽和她說話,卻沒有機會,從來都沒有機會。


    蘇凡搖頭,淚水卻根本沒有停下來。


    “你不能這樣,逸飛,我們,不能這樣。”她流淚道。


    “為什麽不能?雪初,我愛你,我愛你勝過世上的一切,我--”他捧著她的臉,道。


    “可是你不能愛我!”她打斷他的話,盯著他。


    他說不出話來。


    “我是霍漱清的妻子,我,愛的人是他,你明白嗎?我,我不能,不能,不能接受你,不能接受你這樣,我,不值得你這樣,逸飛,我不值得--”她抓著他的衣襟,道。


    “那又怎麽樣?”他說。


    她愣住了。


    “我從沒想過要得到你,我隻要,隻要看到你開心就夠了,我,什麽,都夠了。”他說道。


    “可是,我不開心,逸飛,你這樣做,我,不開心。”她搖頭道。


    他望著她,一言不發。


    “我不能看著你這樣一錯再錯,逸飛,你不想結婚,可以,這是你的權利,你不想結婚,那就不要結婚,可是,你怎麽連自己這麽多年辛苦經營的事業都放棄了?你怎麽能這樣輕易就放棄--”她質問道,“你這麽做,我怎麽開心?難道為了我開心,你就要這樣嗎?你這樣,你--”


    “換一個地方重新努力而已,我隻是,有點厭倦了過去的生活,我,想要重新開始。”覃逸飛道。


    蘇凡說不出話來。


    他想要重新開始,的確,他要重新開始的話,他要厭倦了過去的話,他可以重新開始,他可以去選擇,她沒有理由幹涉,沒有理由評判對錯。


    “雪初,不要再哭了,好嗎?你值得我付出一切,不過,好像我也沒有為你付出什麽,我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讓你這麽為難,對不起,雪初!對不起!”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兩隻黑亮的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她。


    蘇凡閉著眼睛搖頭。


    “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早一點遇到你該有多好,在你遇到他之前就遇上你,愛上你,那樣的話,我就會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他說著,不禁苦笑著長長地歎了口氣,“可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因為晚了一步,我,錯過了一生。”


    蘇凡哽咽著,淚流滿麵。


    “我也嚐試著去愛別人,這麽多年,我去努力了,可是我發現,我根本做不到,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麽做不到,為什麽不能愛上別人。”他說著,望著她,“其實你也一樣,是不是?除了他,你也,愛不上別人,愛不上我,是不是?”


    蘇凡不語。


    “這幾天,我也想清楚了這件事,如果愛是那麽容易就轉移的話,也不是愛了。如果你可以輕易忘記他愛上我,那你就不是真的愛他。如果我輕易忘記你愛上敏慧,那我,也就不是真的愛你。”他慢慢地說著。


    蘇凡沉默不語,暖閣裏聽到他們兩個說話的曾元進和羅文茵,還有覃春明夫婦,也都無語歎息了。


    “雪初,你不要再責備自己,這件事,不管是我退婚還是辭職的事,都和你沒有關係,你不要責備你自己。我做出的決定,我自己會承擔,我也可以承擔。從今以後,你隻要好好生活,你隻要可以開心,這就足夠了,你快樂,我才會快樂!”他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麽認真,這麽多年來,壓製在心裏的愛意,早就濃烈到充斥了覃逸飛的每一個細胞,而這強烈的愛意,在今晚,爆發了出來,用語言。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要這樣?”她推開他,道。


    覃逸飛站在原處。


    “什麽我快樂你就快樂,我快樂他也就快樂,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要這樣?你們兩個都是傻了嗎?你們都傻了嗎?我這樣的人,怎麽值得你們,值得你們--”她的眼淚,根本沒有辦法停止,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在她的身體裏奔湧著。


    和這無盡淚水一起奔湧的,還有她那顆無法原諒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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