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進是何等人?就算馮繼海不明說,話到這個程度,他也基本猜得出是什麽事了。


    “嗯,你們先過去,到醫院了讓漱清給我打個電話。”曾元進道。


    此時,曾元進在外地檢查工作,是根本不可能趕回京城的。


    “是,我知道了,部長,您還有什麽要我轉達給霍書記的?”馮繼海問。


    “沒有了,記得給我打電話就行了。”曾元進道。


    說完,曾元進就掛了電話。


    迦因啊!


    時間,在霍漱清的腳步下快速流逝著,一分一秒,卻是那麽快。


    他不敢想象自己會不會就這樣和她永別,就這樣等不到她醒過來,等不到和她一起變老,再也看不見她的笑顏,聽不見她的笑聲,再也--


    在車上,他接到了蘇凡治療組的主管副院長的電話,院長接到報告後第一時間趕到了病房,跟霍漱清說蘇凡出現了不規則的心室顫動,導致心髒節律出了問題。


    這種複雜的醫學名詞,對於霍漱清來說並不陌生,父母就是常年的心髒病患者,父親更是因此而去世的,可是,當聽到蘇凡又是這樣,他的心裏,好像被什麽重重壓著,喘不上氣。


    “我很快就到醫院了。”霍漱清道,院長便說等他一起來討論治療的方案。


    到了醫院,霍漱清來到病房,蘇凡卻已經被轉移去了icu,張阿姨在守著,還有護士。


    霍漱清推開門走了進去,看見她依舊靜靜躺在那裏,和他早上走的時候一樣,一動不動。除了儀器上的數值改變了。


    他輕輕拉住她那冰冷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馮繼海趕緊給曾元進打了電話,說了現在的情況。


    打完了電話,馮繼海和張阿姨站在病房外的窗玻璃邊,看著裏麵的情況。蘇凡還是沉睡著,霍漱清的靜靜注視著她。


    “你這個壞丫頭,怎麽就總是這麽愛搗亂呢?”霍漱清的手,輕輕撫摸著她那柔軟的頭發,“你啊,什麽時候能長大?”


    院長和主治醫生過來找霍漱清去商量治療方案了,因為霍漱清的時間很緊張,就算現在出來這會兒,也很快就要趕回去工作了。


    主治醫生告訴他,經過搶救,心跳已經恢複了,可是節律明顯低於正常值。


    “難道要給她裝個起搏器嗎?”霍漱清問。


    “因為病人之前沒有出現過心髒的問題,這次是意外狀況,不用專門做起搏器。可是,如果再出現一次這種情況,就必須要手術了。”主治醫生薑教授告訴他。


    “她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能手術?”霍漱清道。


    “是的,病人的狀況很難進行這種手術,所以我們在想其他的辦法來替代手術方案,但是,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要讓她醒過來。如果可以醒過來,可能一切問題就都會迎刃而解,繼續這麽睡下去的話--”薑教授道。


    “腦死亡,是嗎?”霍漱清歎了口氣。


    如果真的是腦死亡,那就是一個,死人了!


    他的丫頭,怎麽會死?


    夜晚的玉湖邊,晚風習習,似乎幾千年的風月都在眼裏流轉而去。


    “啊,糟了。”女孩突然驚叫道。


    “怎麽了?”霍漱清問。


    “我哥的短信--”女孩趕緊把手機掏出來一看,是方希悠發來的,說覃逸飛在等她。


    “是希悠姐姐發過來的,我們趕緊回去吧!”女孩道。


    “對,對,對,回家回家--”霍漱清笑了下,趕緊發動了車子。


    回家,回家嗎?


    到了曾家,霍漱清把車子停在巷子外的路邊,送了女孩走進家門。


    羅文茵已經回來了,覃逸飛趕緊跑出來。


    “迦因,你沒事吧?”覃逸飛道。


    “我能有什麽事兒?”女孩笑著說。


    抬頭一看,卻見哥哥、希悠姐姐,還有母親都在客廳門口看著他們。


    “媽--”女孩跑到媽媽身邊。


    羅文茵對霍漱清笑了下,道:“漱清,真是麻煩你了,這孩子,一點都不知輕重。”


    “沒有沒有,曾夫人,她是一個人在家待的無聊了。”霍漱清道,“呃,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曾夫人晚安。小飛,回家去?”


    覃逸飛見霍漱清叫自己回家,可是迦因剛剛回來,他才不想回去--


    “你回去吧,逸飛,今天你也挺累了,我們明天再一起玩兒。”方希悠微笑道。


    迦因不解,不知道覃逸飛怎麽不想走,看著他。


    曾泉見狀,趕緊攬著覃逸飛的肩,一起往門口走,道:“走吧,我們明天約,想好去什麽地方玩兒?”


    覃逸飛隻好跟羅文茵告辭,跟著霍漱清一起離開了曾家。


    隻有方希悠注意到迦因的視線一直在跟著霍漱清走,不禁在心裏歎了口氣。


    離開曾家,覃逸飛忍不住問霍漱清怎麽和迦因去了棲霞山看煙花,為什麽不叫他?


    “你,喜歡她,是嗎,小飛?”霍漱清停下腳步。


    “當然!”覃逸飛承認道。


    霍漱清的雙手,輕輕搭在覃逸飛的肩上,注視著他,話卻說不出來。


    小飛喜歡她,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小飛都沒有變過,難道他要看著小飛這樣下去嗎?可是,他該怎麽說?


    “小飛,我要帶她走!”他啟齒道。


    覃逸飛愣住了,完全不明白霍漱清在說什麽。


    “哥,你,你說的,什麽?”覃逸飛問,“她,她是誰?迦因嗎?”


    霍漱清點頭。


    覃逸飛一下子推開他的手,道:“哥,你怎麽可以這樣?你知道我喜歡她,你怎麽可以?”


    “對不起,小飛!”霍漱清說完,就轉身朝著曾家的院門大步走去了。


    丫頭,我要帶你回家,我不能再等了,不能再在這裏等著你長大,不能繼續耽誤我們的時間!


    覃逸飛沒有反應過來,他不知道霍漱清要幹什麽,不知道霍漱清說的“對不起”是為了什麽,可是看著霍漱清走到了曾家門口,他猛地明白了,霍漱清要去找迦因,他要去--


    曾家的門鈴,在深夜裏再度響起,女孩已經和家人回去後院的臥室準備休息了,母親說她不能隨便打擾別人,說霍漱清很忙的,讓她不要去打擾,可是女孩隻是笑著不說話。


    今晚,對於她來說是個很特別的夜晚,她去和自己愛慕的人一起看了煙花,他親了她的額頭,親了她的唇,他說要等她長大,他說--


    可是,還沒走到臥室,身後就有個聲音傳來--


    “丫頭--”是他!


    女孩趕緊轉身,母親和哥哥還有方希悠都訝異地轉身看向聲音的方向。


    他就站在月洞門口,靜靜望著她。


    盡管走廊裏亮著燈,可是距離太遠,她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


    就算是看不見,她也能知道那是溫柔的注視。


    覃逸飛追過來的時候,女孩也跑向了霍漱清。


    不明所以的羅文茵和曾泉還有方希悠都走了過去,全都一臉驚愕地看著迦因被霍漱清抱在懷裏。


    “丫頭--”他喃喃地叫著。


    “嗯,嗯。”她歡快地答應著。


    “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我們一起回家!”他注視著她那喜悅的雙眼,注視著那月光下瑩潔的笑容。


    回家,我帶你回家!


    月夜下,紫藤花瓣在晚風中翩翩飛舞著,落在發間落在衣衫。


    “丫頭,我來帶你回家!”


    丫頭,我來帶你回家!


    丫頭,我來帶你回家!


    她的腦子裏,這句話不停地回旋,似乎是回聲不停,又似乎是記憶的什麽地方裂開了--


    “你,帶我,回家?”她的嘴唇顫抖著,清瑩的大眼睛裏,淚花閃爍。


    他點點頭,目光牢牢地鎖定在她的臉上,語氣肯定又執著:“我來找你了,我們,回家--”


    回家?


    淚水,從她的眼裏倏倏落下。


    他抬起手,輕輕地擦著她臉上的淚。


    他的手指插入她那柔軟的黑發之間,聲音有些哽咽。


    她撲在他的懷裏,閉上眼睛落淚。


    “霍漱清,我以為你不來了,我以為你不來了!”


    紫藤花長長的花枝隨風輕擺著,馥鬱的香氣包圍著兩個人。


    似乎,是過去的一生,又似乎是未來的一世!


    “???最曖昧的人最難忘記。


    因為還留下夢境。


    最浪漫的人最難清醒。


    不信誰無情。


    假如能像風和雨。


    彼此又疏離又親密。


    不問你不說的秘密。


    快樂會不會延續。


    紫藤花迎風心事日深夜長。


    越想逞強去開朗。


    笑聲就越啞。


    紫藤花把心拴在旋轉木馬。


    樂園已不還喧嘩。


    還念念不忘舊情話。


    愛情最折磨的不是別離。


    而是感動的回憶。


    讓人很容易站在原地。


    以為還回得去”


    可是,霍漱清,我們回去了!


    “我們走!”她擦去眼淚,抓住他的手,開始朝著門口跑。


    後麵的幾個人追著,叫著她的名字。


    “我要走了,我要和霍漱清走了,我們要回家!”她回頭對他們笑著喊著。


    她的笑聲,回蕩在這個古老的巷子裏,留下門口幾個莫名其妙的人站著看著遠去的他們。


    霍漱清,我們,回家吧,回家吧!


    晚風,輕撫著紫色的花雲在青色的古巷裏擺動,一下,又一下,巷子裏的一切,卻如同按了倒放的水墨畫一般,漸漸地越來越淡,最終,那青色,和紫色,還有巷子裏的人,全都變成了一片白色,漸漸消失。


    又是一個夜晚來臨,蘇凡已經從icu轉了出來,


    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這幾天都沒有再出現過那天的症狀,整個人平靜的不得了,就像以前一樣的睡著,儀器指標什麽都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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