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路附近的槐蔭巷,似乎永遠都是那麽清靜,盡管這條巷子就緊靠著人潮如織的玉湖。


    “迦因,迦因?”身後一個聲音傳過來。


    她忙回頭看去,笑了下,道:“哥,你怎麽不去裏麵陪希悠姐?跑出來幹什麽?”


    “傻丫頭,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我怕你被覃逸飛那小子給勾跑了!”曾泉看著她,道。


    “哪有那麽誇張?”她笑著說。


    “走吧,進屋吧!”曾泉道。


    她微笑著點點頭,跟著曾泉走進了院子的大門,卻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那青石板的巷子。


    “怎麽一來榕城,你就跟變了個人一樣?腦子裏空了?”哥哥問。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說著,眼睛裏卻有著一種曾泉根本看不透的神色,不知道是悲傷,還是什麽。這幾年,每年紫藤花開的時節,她就要纏著母親帶她回來幾天,興衝衝地來,然後回家的路上就是一臉的失落。母親羅文茵問她怎麽了,她卻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麽就想在這個時候來這裏,總覺得記憶深處有個人對她說,在紫藤花開的時節,要和她一起在這條巷子裏看她家院子裏的花!


    “???花纏繞的深情尋覓。


    你像蒸發的背影。


    我垂墜的心情。


    搖曳不出聲音。


    精彩沒結局的戲。


    我們像不像電影。


    當看著我的人都散去。


    我才看見我自己。


    紫藤花迎風心事日深夜長。


    越想逞強去開朗笑聲就越啞。


    紫藤花把心拴在旋轉木馬。


    樂園已不再喧嘩。


    還念念不忘舊情話???”


    她的指尖,纏繞著紫色的花,卻不知那個人,究竟在哪裏?


    你說過的,陪我一起看花,可為什麽,你不來?


    她卻不知道,這麽多年,當霍漱清每一次走過這個院子的時候,有多少次在這花架下停駐腳步,不管是什麽季節,總會抬頭望著這花架,一樣在等待著什麽。更加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坐在院子裏的花架下畫畫的時候,他就站在這道牆的外麵看著這紫色的花!


    一年又一年,一春又一春。


    今天是周六,霍漱清陪著覃春明從下麵的一個市裏檢查工作回來,正好是晚飯時間,覃春明夫婦就留著他在家裏吃飯。


    “小飛呢?好不容易放暑假來一趟,就看不見他影子?”霍漱清坐在葡萄樹架下,問坐在搖椅上吹著涼風的覃逸秋。


    “他啊,恐怕都不去上學了。”覃逸秋道。


    “又鬧脾氣了?”霍漱清笑道。


    “羅正剛姑姑回來了,逸飛就跑去人家家裏待著了,這會兒估計在那邊蹭飯呢!”覃逸秋道。


    霍漱清不禁笑了,道:“就是前麵有紫藤花的那家院子?”


    “嗯!也不知道那小子的臉皮怎麽那麽厚,明知道人家女孩子煩他,他還硬往上湊。昨晚和我媽說,他不去美國上學了,要去京裏讀大學。”覃逸秋道。


    “難得小飛開竅了,你可別打擊他的積極性!”霍漱清微笑著說。


    覃逸秋側過臉,看著他,道:“那你什麽時候開竅啊,我的霍大公子!看我都當媽了,你還一個人。”


    霍漱清隻是微微笑著,不說話。


    “全國人民都知道我們榕城出美女,你可倒好,快三十歲的人了,對女人都目不斜視的,你這是在打我們榕城女生的臉呢,還是你自己有問題啊?”覃逸秋取笑道。


    “懷孕了會讓人的嘴巴變毒嗎?你現在說話越來越毒了,小秋!”霍漱清笑道。


    “切,我還不是不甘心嘛!我就想看看你將來要找一個什麽樣的人做你老婆,讓你連我這麽漂亮的女生都視而不見!”覃逸秋故作認真地說。


    “我可不敢看你,我怕老羅把他們軍艦上的水兵們帶回來,每人給我一拳,我就嗚呼哀哉了!”霍漱清笑著說。


    “逸秋,不許你這樣說漱清!”覃春明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爸,您怎麽老向著他啊!”覃逸秋道。


    霍漱清起身,對覃春明道:“我去找一下小飛。”


    “啊,你也去啊?那你還回得來嗎?”覃逸秋叫道。


    “怎麽回不來啊?”霍漱清道。


    “曾家那個女兒,真是漂亮,叫迦因的,天啊,我和你說,我就沒見過那麽漂亮的女孩子,跟畫裏出來的一樣!我怕你去了之後,跟逸飛一樣抬不動腿邁不動路!”覃逸秋道。


    覃春明笑了,對霍漱清說:“那你去把他叫回來,這小子,我也好幾天不見影子了!”


    像畫裏麵走出來的嗎?霍漱清想想覃逸秋的話。


    哪有那麽誇張?他想。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那個紫藤花的院子,他的腳步就忍不住會走過去。


    夜色,姍姍來遲,半邊的天空都被晚霞染成了紅色,可是,再絢爛的晚霞,都不及他眼裏這紫色的花雲。


    一個女孩,穿著純白的連衣裙,那烏黑的長發被一條粉絲的絲帶挽著,正拿著一個羽毛球拍跳起來取那被花枝夾住的球。


    那個背影,讓霍漱清的腳步停滯了。


    “給你--”他抬起胳膊,從那花枝中間輕鬆地取下那個羽毛球,道。


    “啊,謝謝您,謝--”她忙轉過身,可是,當她轉身看見那張俊逸的臉龐時,整個人都驚呆了。


    霍漱清怔住了,靜靜地注視著她。


    時間,似乎就在這一刻停滯了。


    紫藤花--


    一陣亂風突然吹了過來,吹落了幾朵花瓣,落在她的烏發之間。


    “別動--”他說,她真的一動不動,等著他。


    “有花掉下來了!”他把取下來的花展示給她看。


    她微微笑了,道:“謝謝您!”說著,她伸出手,霍漱清愣了下,看著她那張稚嫩清秀的臉上的笑容,那似乎是從記憶深處走出來的笑容,讓他的心,一陣陣顫抖著。


    “我的球!”她微笑著說。


    “哦,抱歉!”他把球遞給她。


    “謝謝!”她說完,轉身就走向那扇門。


    霍漱清的腦子裏,忽然有一道亮光閃了過去,而她還沒有走到門口。


    紫色的花架下,青石板的古巷裏,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


    “哎--”他叫了一聲,她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他。


    霍漱清的心裏,似乎有什麽聲音不停地在重複,卻根本不知道是什麽聲音。


    眼前的女孩,好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一樣,可是,他想不起來在哪裏。


    女孩抬起頭望著這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我來找小飛,他是在這裏嗎?”霍漱清問。


    話說出來了,可是腦子裏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好像他不該問這句的,而是應該說其他的,可他想不起來要說什麽。


    “小飛?”女孩愣了下,旋即對他笑了,道,“他剛才騎車出去買冰激淩了,很快就回來。您是他的哥哥嗎?”


    霍漱清一愣,卻也不禁微笑道:“你怎麽知道?”


    “他老和我說他哥怎麽怎麽,您和他描述的感覺很像,所以--他是不是好崇拜您?”女孩蕩漾著青春的笑容,讓霍漱清也覺得輕鬆了起來。


    他含笑道:“是嗎?”


    女孩點頭,猛地想起什麽,向他伸出手,道:“您好,我叫曾迦因,小飛的朋友。”


    “霍漱清!”他伸手和她輕輕握了下。


    禮貌起見,他握著的隻是她的指尖,可是,在握住指尖的那一刻,兩個人的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閃過去,很快很快的速度,像是在腦子裏放電影一樣。


    她趕緊鬆開手,霍漱清也愣住了,剛才自己好像失神了,是因為這個女孩太漂亮了嗎?就像小秋說的那樣,是個從畫裏走出來的人?


    明明,明明有什麽話要和他說,明明--可是,為什麽腦子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些東西流不出來,讓她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麽。


    “抱歉--”看著她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霍漱清道。


    女孩忙搖頭,擠出一絲笑,道:“沒有沒有,您不用道歉--”


    “迦因--”覃逸飛騎著自行車過來,叫了她一聲。


    女孩轉身,霍漱清的視線從她頭頂掠過去,看見了騎著自行車飛奔而來的覃逸飛。


    覃逸飛兩隻手上拿著冰激淩,根本沒有抓著車把,霍漱清一看他這樣子,隻是搖頭歎氣,這小子,還真是像小秋說的著魔了!


    “哥?你怎麽來了?”覃逸飛的車子騎到兩人麵前,給女孩遞了一個冰激淩,隻是看了霍漱清一眼,問道。


    霍漱清看著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簡直--


    “出來找你,你爸說好久沒見你了,等你回家吃飯。”霍漱清道。


    覃逸飛顯然很不樂意,道:“我不去了,哥,你跟我爸說--”


    “你還是回家吃飯去吧,小飛,你爸爸一定是想你了。”女孩道。


    覃逸飛舍不得離開,霍漱清看出來了,隻是無奈地笑了。


    “要不,你也去我家吧,迦因,我老在你家玩兒,你還沒去過我家呢!”覃逸飛道。


    女孩有點為難,霍漱清見狀,便道:“你這邀請也太不正式了,哪有這樣的?”


    覃逸飛的臉頰微微泛紅,霍漱清知道他這是不好意思了。


    這個小飛,也太明顯了吧!不過也是,這小子從小到大還真是沒對什麽女孩這麽著迷過。


    “謝謝你的邀請,小飛,明天我去你家,怎麽樣?”女孩倒是很通情達理。


    霍漱清看著女孩臉上的微笑,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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