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幹笑了,低下頭。


    他其實完全可以想象她之前的生活是什麽樣子,花農的收入並不多,如果不是產業化,一般的家庭隻不過是溫飽而已,怪不得小雪說蘇凡上大學的時候那麽艱苦。雖然條件艱苦,可這丫頭看起來很快樂,真是難得!


    然而,霍漱清這句看似平靜的話,讓蘇凡有點尷尬,而他也察覺出來了。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直到他放下筷子,她也停下了。


    她要幫他收拾碗筷,卻被製止了,她隻好坐在客廳裏看著他。


    “其實,這個房子,我很少過來住,偶爾周末會來一下。”他走過來坐在她旁邊。


    “這裏,很漂亮,呃,比圖片上的還好看。”她四霍,答道。


    “這個小區環境很好,你平時可以去外麵散散步,有助於身體恢複。”他看著她,道。


    “謝謝您,我,”她頓了頓,望著他,“我從沒想過自己會住進這樣漂亮的房子,跟做夢一樣。”


    他無聲笑了,沒說話。


    她的好奇心很重,此刻已經開始發酵並滿溢出來。


    “我看見那邊有架鋼琴,您會彈琴嗎?”她問。


    霍漱清發現她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光彩,那是和剛剛她講解玫瑰花其他用途的時候那種自信不同的感覺,卻同樣透著一種,一種精靈--對,就是精靈!霍漱清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似乎根本沒有他一直認為的那樣單純,她不是單純,是幹淨,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她的心靈,都那麽的純淨,卻又像是一個調皮的精靈一樣,總是給他意外的感覺。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真的喜歡。


    這樣的一個精靈,把霍漱清也帶到了往昔的歲月,她好像有種魔力,消除了十多年仕途蒙在他身上的塵埃,讓他也變成了一個輕鬆單純的年輕人。


    他伸出雙手,亮在她眼前,道:“看,這是鋼琴家的手。”


    蘇凡哈哈笑了,有點頑皮地歪著腦袋望著他,道:“隻有鋼琴家的手嗎?”


    “小丫頭,看不起我?”他笑笑,站起身,朝著客廳隔斷那側的鋼琴走去,蘇凡也跟了過去。


    他打開琴蓋,坐在琴凳上,先試了幾個音,然後,蘇凡就注意到那十根修長的手指落在了琴鍵上,如同對鋼琴施了魔力一樣,鋼琴傳出了優美的音樂。


    這是一首很有名的鋼琴曲《夢中的婚禮》。


    蘇凡站在琴邊,靜靜聆聽著這動人的音樂,她覺得應該閉上眼睛聽,可是她很想親眼看他彈奏,並把這一幕牢牢地刻入自己的腦海。以後,以後,可以慢慢的回憶,而這一幕,絕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春日午後的陽光籠罩著他,這個身穿藍色條紋襯衫的男人,坐在一片光明中,為這個女孩展示著他的另一麵,他身為霍漱清這個人的浪漫的一麵。


    她知道他是那麽的優雅,卻從未想過他竟如此才華橫溢。坐在鋼琴邊的霍漱清,褪去了政治給他穿上的沉重的盔甲,摘下了俗世給他戴上的厚厚的麵具。在蘇凡的眼中,他就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純淨卻又深奧,平靜卻又激情澎湃。或許,他心底那麽多無法說出來的話語,在此刻變成了嫋嫋音符飄蕩在寧靜溫馨的空氣裏,飄進了她的心。


    曲子太短,短的讓她還沒有聽夠就結束了,當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在他的指間,兩個人同時望著對方。


    她的眼裏,全是毫不掩飾的驚奇和崇拜,還有無法言語的仰慕。霍漱清望著她,淡淡笑了,表情有點難為情,道:“好久好久沒有彈過了,有沒有跑調都不知道了。”


    “沒有沒有,真好聽,真的很好聽!”她差一點就要拍手叫好了。


    他笑了,笑的很輕鬆。


    片刻後,他向她伸出手,她不解地看著他。


    “把你的手給我!”他說。


    蘇凡突然覺得自己出了一手汗,他的眼中,似乎有種她說不清的力量,吸引著她,那如夜空一般深邃的眼神,讓她不霍一切想要墜入其中。


    她的手,是顫抖著的,卻慢慢伸向了他。


    他輕輕捏住她的指尖,觀察著那隻手,看起來,他的心情比她平靜許多。


    “你的手很漂亮,指頭長長的,呃,古人怎麽說的來著,手如柔荑,膚如凝脂--”他說著,抬頭望著她,她的臉頰泛起紅暈,他忙假咳一聲,鬆開她的手,“會彈琴嗎?”


    她搖頭。


    “來,我教你。你的手指很適合彈琴,雖說現在學起來晚了點,鋼琴家是做不成了,可是作為業餘愛好還是可以的。”他說著,往旁邊讓了讓,示意她坐下。


    琴凳夠長,足夠兩個人坐了,蘇凡說了聲“謝謝”坐在他旁邊。


    “想學什麽曲子?”他側過臉,問。


    她很認真地想了想,道:“您剛剛彈的這首。”


    他輕笑,道:“你一開始就給自己找個硬骨頭啃啊!”


    她的臉不自主地紅了,卻聽他說:“沒關係,應該從自己喜歡的曲子開始練習,這樣的話,也有勇氣堅持的下去。”


    他看了她一眼,開始彈奏,每彈幾個音符就停下來教她。


    斷斷續續的音符,飄在寬闊的空間,根本聽不來有什麽旋律,可是坐在琴邊的兩個人似乎情緒高漲,絲毫不願意停下來。


    院子裏,溫暖的春風吹落了櫻花瓣瓣飛舞,落在綠色的草坪上,如同給這綠色的地毯織上可愛的花朵。


    蘇凡低頭慢慢聯係著,霍漱清抬頭,視線穿過圓形的陽台落在外麵。


    她也抬頭,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不禁歎了句“好美”。


    他轉過頭,望著她那近乎癡迷的眼神,久久難以移開。


    蘇凡微微轉頭就迎上他那凝望的視線。


    不知是音樂讓人陶醉,還是窗外的景致讓人迷眩,四目相接的刹那,誰都沒有再移開自己的眼神。


    隻是須臾,蘇凡就意識到自己這樣盯著他看很不禮貌,忙低頭。


    為免除尷尬,他假咳一聲,道:“你先休息吧,坐的時間久了對身體不好。”


    “是,是的,”她忙起身,閃到一旁,“霍市長,那我先上樓了。”


    “那個--”他叫了她一聲,蘇凡忙轉身看著他。


    “我記得你是學英語的,是嗎?”他合上琴蓋,起身走向客廳。


    “是。”她忙應道,跟著他繞過屏風樣的隔斷,走進客廳裏。


    “考過八級了嗎?”他拿過茶幾上的杯子,給自己泡了杯茶。


    “考了。”


    “成績呢?”他給杯子裏添了水,坐在白色的皮質沙發上,看著她,示意她也坐下。


    蘇凡坐在他側麵的那張單人沙發上,認真地說:“最後一次成績是優秀。”


    他愣了下,眼中閃過一絲光彩。


    小雪說蘇凡學習成績很好,看來是真的。


    “市政府外事辦有個職位,你願意去嗎?”他說,“和你的專業也對口,不至於讓你大學學習的東西都荒廢了。”


    蘇凡完全說不出話來,他怎麽會說到她的工作?


    見她一臉驚訝,他笑了笑,道:“怎麽,你不願意?”


    “沒,不是,不是的,霍市長,我,”蘇凡語無倫次,她根本不知道他竟然--


    “你先好好養身體,等痊愈了,就去上班。”霍漱清沒有再看她,手機響了,他看了下,就接了。


    她當然不知道他在和誰通話,坐在沙發上卻根本坐不住。


    市政府外事辦?她也曾想報考的,可是也聽說過那地方競爭很激烈,她又沒什麽背景,就算成績過了線也不會被錄取。她記得比她高一級的一個師姐就在那裏工作的樣子,讓她們這些小師妹們羨慕了好久。


    她靜靜坐著,望著他,他的臉上有淡淡的笑容,領子微微敞開著。


    拒絕嗎?那不是她的本意。在市政府工作,肯定比環保局要好,而且她現在的工作關係還在拓縣--要是能回到市裏,她就可以繼續自己曾經的小小夢想,繼續存錢、買房、結婚--


    可是,這麽一來,她欠他的,該怎麽還?


    這個世上,如果欠了別人的錢,還有還清的希望,欠了別人的情,該怎麽還?何況還是他的人情?


    她想要接受,她知道自己是個俗人,根本沒有什麽想要為了人類的教育事業付出終生的偉大理想。從小到大努力讀書,就是想讓自己有一個稍微高一點的平台,賺多點的錢,讓自己和家裏人都生活輕鬆點。她不想再看著父親生了病也不敢去醫院,不想看著父母為了錢而發愁--


    雖然她想要讓自己的靈魂變得高貴一些,可她的現實不允許她高貴。接受霍漱清給的幫助,對於她和她的家庭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那麽,霍漱清為她做的這些,她該怎麽報答他?


    電話掛斷了,霍漱清看著她深思的樣子,說了句“我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等你到了那個崗位,幹的好不好,全靠你自己”。


    她點頭。


    很多話,她是不能問的,該怎麽報答他就是其中的一句。她隻有盡自己所能的對他好,也許才可以償還他對她的好,盡管,也許他並不需要。


    見他坐在沙發上想事情,她忙說:“霍市長,那我先上樓了,您也休息一會兒吧!坐飛機也很累的。”


    他點點頭,她便起身慢慢上樓了。


    望著她瘦弱的背影,霍漱清深深呼出一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離開雲城之前來看她一眼,他告訴自己說,隻是為了確定她身體的狀況。可是,她的身體好壞,和他有什麽關係?


    背靠著沙發,他覺得眼皮好重,就閉上了眼睛。


    蘇凡剛回到房間就覺得口渴,她記得客廳裏有飲水機,就從自己的行李箱裏掏出水杯下樓。


    然而,當她走到茶幾邊時,一回頭就看見他坐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拿著水杯子的手不禁有點發抖,突然覺得好心疼他,真的是心疼的感覺。


    手術的傷口還在痛,她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給他抱了被子下來,小心地蓋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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