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鶴泰感覺連呼吸都是痛楚的了。肉體明明完好,可是卻覺得撕心裂肺的痛,他想要叫喊,想要嚎罵。可他到底什麽也沒做,隻是緩緩抬首看了看平璉川,輕聲道,“三弟,你去,你去看看。”


    鶴泰原本亮如星辰,冷如寒冰的黑眸中此時一片黯淡,這幾個字像是費盡了他的心神一樣。說完了以後眼神便空洞無神,茫然的望向前方,那好似沒有靈魂一般空茫的眸光裏,透出的是濃濃的哀慟與絕望。


    平璉川已命人將那受傷的將領帶下去處理傷口了。摔的皮外傷好處理,內傷恐怕要很長的時日才能好了。那人雖已不在麵前了,可他說的話還猶如在耳邊,還清晰的呈現在鶴泰的心頭。


    一個死屍,一個穿著藍色衣裙,眉間還有月牙狀的死屍!就這一條就已經摧毀了他的意誌,他連進去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不是她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期盼那不是她,隻是碰巧相似的裝束而已,可他卻不敢去求證,真的不敢去。


    所以他隻能讓平璉川去,希望平璉川進去看看,然後回來告訴他,那不是小蝶。


    可是,會有好消息嗎?現在,竟然連排除一個死屍不是她,也算是好消息了。他的要求已經如此低了嗎?可是又有什麽辦法。


    這幾天,他的底線已經潛移默化的在一點點拉低。自從魚蝶兒被劫走以後,第一日,他希望能很快找到她,將她毫發無傷的救回來。第二日,隻要她能平安回來,就算受一點小傷也可以接受……直到現在,隻要裏邊那屍體裏沒有她,隻要她還好好的活著。就足以令他感天謝地了。


    “好,我去看,我這就去看,二哥在這等著就是。”平璉川答應著,試圖將鶴泰從地上拉起來。


    可是他卻紋絲不動,拉都拉不起來,平璉川隻得作罷,遂蹲下身子,在他肩上重重按了按,希望能給予他一些力量,“二哥,你要振作點,現在不還沒證實嗎?你不能就這麽頹敗了。隻要還有一絲希望,你都不能放棄啊?小蝶不定還在哪兒受苦,等著咱們去救呢。若是你這樣,她不就沒指望了嗎?”


    平璉川實在不能接受,那個意氣風發,孤傲霸氣,強悍的猶如刀槍不入的鶴泰,這麽會功夫就軟成了爛泥。就像一株葉子碧綠的植物,突然就被抽盡了精神一樣,即刻就要枯萎。若不是為了進去證實一下,他都不敢離開鶴泰半步。生怕他真的想不開了。所以安慰勸說著他。至少在自己離開的時候別出什麽事兒。


    可看著鶴泰一點聽勸的意思都沒有,平璉川覺得自己還是盡快進去看一眼,若不是,也好給鶴泰吃個定心丸,免得他這麽半死不活的,讓人擔心。


    “二哥,那我進去了啊,你相信我,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是小蝶。二哥,你信我的。等我出來啊,千萬別幹傻事。”平璉川邊說邊退,一邊用眼色告訴那些將士,要看好鶴泰,可是鶴泰發瘋起來,估計誰也攔不住。平璉川退出十幾步才轉身奔向那間屋子。


    “等等。”鶴泰突然對著平璉川的背影喊道。


    平璉川愣了一下,停了步子,他有點不確定剛才聽到的,是鶴泰叫他呢,還是他自己的幻覺呢?他緩緩轉身,靜靜的看了會鶴泰,確認了是他在叫,才又走回來。


    “二哥,還有什麽吩咐嗎?”


    鶴泰依然坐在地上,顯得疲憊不堪,他仰首,眸子定定的望著平璉川,“小蝶她的掌心裏有個傷疤。”


    “好,我知道了,我會看的。”平璉川應承道。


    鶴泰點點頭,眸光轉而落在了平璉川微顫的指頭上。明了一般的苦澀道,“其實,你也很怕的,是不是?”


    平璉川身子一震。


    怕,他怎麽會不怕呢?他也怕,他也傷心,他也沒有勇氣進去看,他怕看了如果真的是她,他也會崩潰。可他不能說出來,不能表現出來,甚至還要強裝著鎮靜,安慰鶴泰,安撫鶴泰的情緒。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再不鎮靜,再不克製,那就隻有兩個人一起崩潰的份。


    所以,盡情的悲痛就留給鶴泰,這樣二哥會好受一些。失去愛人的滋味,不宣泄出來會憋死人的。


    可惜,他還是偽裝的不夠好嗎?二哥還是看出來了。


    平璉川眼圈頓時有些泛紅,“怕,怎麽不怕呢?小蝶治好了我的病。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沒有報答呢?她是那樣善良美好的姑娘,我真的不希望她出事,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瞧!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這種時候了竟然還不忘解釋。有時候解釋就是掩飾,他怕,真的是因為她是恩人,他還沒有報答嗎?隻有他自己清楚。


    “三弟,等會再去吧,我想跟你說會兒話。”鶴泰語氣極為平靜。


    本來他叫住平璉川是為了告訴他小蝶掌心的傷疤,免得認錯。可現在卻想與平璉川說會兒話,或許他潛意識不希望平璉川這麽快進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動機何在。一方麵希望他趕快去證實,一方麵又怕他進去,矛盾極了。


    想讓平璉川快點進去,是希望能盡快證實不是小蝶。可又怕平璉川進去以後,帶回的卻是不好的消息,那樣他寧願晚一些知道,或者永遠不要知道。所以才借機拖延一會兒。


    “好,二哥有什麽話就請說,璉川洗耳恭聽。”平璉川在鶴泰身邊席地而坐。


    平璉川聽鶴泰讓他待會再去,其實他也是暗自呼了一口氣,心裏也感覺暫時解脫了,說實在的,他還真的很怕進屋子去看。但是沒辦法,為了鶴泰,隻能進去認。既然鶴泰要說話,那就說話,最好多說會兒,能耽擱一時是一時吧。


    二人心照不宣,雙雙默認了這種臨陣退縮的舉動。


    “我生平孤傲,少時在宮中更是不愛與人結交,但是,三弟,我一直視你為好友知己。甚至對你已經當做親兄弟。”鶴泰鄭重道,許是暫時忘卻了傷心事,他迷茫的目光也回了些光華。


    “我知道。我又何嚐不是呢?你在我心裏,就像親二哥一樣。”平璉川說的也是發自肺腑,若非如此,他又何必事事顧及鶴泰的感受呢?就是因為鶴泰在他心中占著分量,那分量跟出身權勢無關,是交情。他時刻記著鶴泰是二哥。


    “我知道,你喜歡小蝶。”鶴泰靜靜的說著,似乎在說跟自己無關的事。


    平璉川微微一怔,不明白鶴泰怎麽說起這個,他已經極力掩飾了,鶴泰還是看出來了?


    “二哥,我……”平璉川漲紅了臉。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不用否認,其實也沒什麽。像小蝶這麽好的姑娘,喜歡她的人當然不會少。就連太子不是也喜歡她嗎?”鶴泰淡淡的笑了笑。這都是不爭的事實,而且還弄得他總是炸著刺,像一隻刺蝟一樣防著別人。


    “二哥,你別誤會,我承認,一開始我對小蝶確實,確實是有好感,可是當我知道她是二哥喜歡的女子以後,我就再沒奢望過了。”平璉川辯解道。


    “三弟,”鶴泰伸手攬住平璉川的肩膀,“二哥是要跟你說,對不起。我明白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是多麽不容易,或許就因為我與你的關係和交情,才使你不得不退出,甚至連表白的權力都剝奪了。別怪二哥。別的,你想要什麽,隻要我能辦到的,我都給你辦。但是小蝶,我真的沒辦法把她讓給別人。”


    鶴泰眸中有著傷懷,“你說我自私也好,霸道也好,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我舍不得,也受不了她在別的男人身邊,跟別的男人出雙入對。”


    二人摟著肩膀,第一次推心置腹的說起這件事。從前的心照不宣,此刻也徹底的將那層窗戶紙給捅破了。


    那些將士、官員和衛兵都退到一旁,遠遠的看著,不敢近前。生怕無意中觸到鶴泰的那片逆鱗,像那個將領一樣被一掌拍飛。武將尚且如此,幾個文官當然是怕,若是拍一掌在自己身上,那就不是拍飛了,直接就是拍死了。


    “二哥,你不用說對不起,真的。我對她充其量就是有些好感,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能比得上二哥對她的一片癡心呢?我已經放下了,我對她現在隻是當作……”平璉川努力尋找著措辭,“好朋友。兩肋插刀的好朋友,畢竟她還治好了我的病,是我的恩人呢。”


    “真的?”鶴泰問道。


    “當然,我娘都已經在給我物色妻室了,整日的讓我相親呢。我這都挑花眼了。”平璉川勉強擠出一絲尷尬的笑。


    “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我太過於緊張了。總感覺?……算了”鶴泰搖搖頭,“可能就是我太多疑,太緊張,太自私,總想要將小蝶捆縛在自己身邊,她又不喜歡我?我還總纏著,或許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才把她從我身邊帶走了。”鶴泰眼中閃過一絲傷痛。


    “你說小蝶不喜歡你?怎麽會呢,二哥。”平璉川不信道。鶴泰這樣的人,在哪都是鶴立雞群的佼佼者,恐怕隨便一句話,動一動指頭,都能擄獲芳心一片吧?哪有女子不喜歡呢?


    “不瞞你說,她對我總是不冷不熱的。也有好的時候,可更多的時候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說來也怪,她對別人倒不那樣,比如對太子,還有對你,總是和和氣氣,溫溫柔柔,彬彬有禮的。她怎麽一到我這就變了呢?”鶴泰皺眉道。


    “到二哥這怎麽樣?難不成還凶你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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