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離聽到敲門聲,打開見是她,微微吃驚了下,畢竟已是夜晚,一個女子來敲門,雖然是熟識的,卻也令他有些驚訝。何況方才見她扶了鶴泰進去,他是知道她的心思的,所以怎麽也想不到她會不守著鶴泰,卻來找自己。


    他開了門,手卻沒鬆,身子也沒讓開,隻問道:“找我有事兒?”


    “能讓我進去說嗎?”她低斂了眉,很是落寞的樣子。崔離便讓開了身子。


    她進了屋,把畫軸展開,微顫了聲兒問,“我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這畫像上的女子?”


    “你怎麽把這個拿來了?”崔離震驚道。


    湘裙盯著他,“你見過?”


    崔離猶豫了下,才坦白的答,“就是我煉藥要救的那個女子。”


    不是王爺的夫人?她愣了下。


    “王爺很關心她?喜歡她?”夫人都未見提過半句,卻獨將她的畫像貼身藏著,不言而喻。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問了。


    “在我所看到的女人裏,對她是最好的一個。”


    他知道湘裙的心思,也曾暗示過,所以故意提及了自己煉藥是鶴泰吩咐的,為一個中毒的女子。還說了對那女子甚是關懷備至。他覺得聰明如她,一定會察覺到什麽的。他想讓她知難而退。不要浪費時間在鶴泰身上了。


    但是不知道是她不懂還是故意裝傻,就是不搭茬。現在說明了也好,或許她也就死心了。


    以前還覺得日久生情,她或許有些機會,可是遇到魚蝶兒以後,連他都死心了。因為突然發現,原來鶴泰壓根不是對所有女人都冷淡,起碼對她就不同。


    “這畫像你是偷拿的吧,快點還回去,王爺若是發現畫像不見,指定要發怒。”崔離勸道。


    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湘裙已經沉默的走了。


    湘裙徑直回了自己房裏,她偏偏不還回去,執拗的想看看鶴泰真的會發怒嗎?為了一副像。


    小廚房裏熬了醒酒湯,太監給鶴泰喝了一碗,又睡了幾個時辰,才醒轉。翻身下床發現袍子脫了,隻剩下中衣,下意識的摸摸身上,又回頭在床上四處尋,終究是發現畫像找不到了。


    “來人。”他衝外麵喊,門外守著的太監應聲而入。


    “王爺,奴才伺候您洗漱,是否要用膳?”見他醒了,太監忙上前,取過衣服,伺候穿衣。


    “本王的畫呢?”鶴泰皺著眉問。


    畫?太監迷惑了一下,便想起來鶴泰說的是什麽了,他是鶴泰的貼身太監,伺候起居的,自然知道王爺有一個卷軸總是隨身帶著,平時就寢時,都是王爺自己將畫取出放在枕邊的,從不喜人去碰。雖然他不知道卷軸上是什麽,可王爺總是隨身帶著肯定是寶貴的。


    可昨兒王爺喝醉了,他也忘了這茬,湘裙讓他去打洗臉水,他沒想那麽多就去了。王爺的意思是畫丟了?


    他瞬間汗就下來了,“王爺,昨兒不是奴才寬的衣,奴才去打洗臉水,是湘裙姑娘在這兒守著,想必是她取了放哪了?”


    她在這兒守著,那就是說是她給寬的衣?鶴泰反應過來,很是不悅,提高了聲兒道,“你是本王的貼身太監,還是她是?”遂即沉了聲道,“你的差事是越發當的好了,隨便什麽人都能近本王的身了。”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嚇得太監立時跪下,不聽的叩頭請罪,在皇宮裏,宮女伺候也是正常,可現在想想,這湘裙她畢竟也不是宮女,確實是逾矩了。隻是當時確實沒想那麽多,他隻知道湘裙是王爺從邊關凱旋而歸時帶回的,還以為王爺另眼相看的。所以她要搭把手,也就隨她了,她打發自己出去打洗臉水,便也去了。


    “還不給本王找,找不出來你也給本王滾。”鶴泰現在隻想找到畫。其他的罪責反倒沒那麽重視了。


    “是,奴才馬上找,馬上找。”


    那太監慌忙在房內四處尋找,一邊找一邊恨,到底放哪兒了這是?真是個害人精。


    那太監足足找了半個時辰,心早已涼透了,可就是不敢回稟,他都能想到,如若自己說找不到,接下來肯定是要承受王爺的怒火。


    早已有另一個奴才進來伺候著梳洗完畢,又去小廚房傳話讓做些吃的,天還沒亮,鶴泰到院子裏練了一趟劍,進屋就看到太監還在無頭蒼蠅一樣的到處找呢。


    他的火便騰地竄上來了,本來想著無論誰拿的,指定是放在屋子裏的,可是到現在還找不到,他心就有點慌了,湘裙不知道此物對自己的重要性,若是她拿的,別是給扔了。


    “去找她來。”他沉了聲。


    “是,奴才這就去。”太監像得了大赦般,一陣風似的就出去了。


    湘裙並未睡著,人躺在床上,那幅畫擱在桌上。腦海中一遍遍的回放著崔離的話,與鶴泰平日對自己的態度。


    王爺對自己雖然看上去很器重,畢竟連風馳、風徹這樣隱秘的存在都沒避諱自己。可是這是公事,回來後王爺在宮內,宮外的聯絡與傳話便大多交給了自己。可除了公事外,他對自己的態度一直很是疏離,猜想他就是要讓自己不要抱有幻想吧。


    可是沒辦法,自己就是傾慕他,鍾情他,隻要看到他,心裏就開心。總想著王爺遲早有一日會看到自己的付出與情誼。


    所以縱然是知道他心裏沒有自己,也沒什麽,因為他心裏可能也沒別人,沒見他對別的女人多好,對幾位夫人也從不提及的,他是做大事的人,怎麽可能隻顧兒女情長。久而久之,對這種淡薄習以為常。可是現在發現根本不是,他也是有感情的,也是會對女子用心的。連崔離最近都幾次三番的說起過。


    自己裝作無視,可心裏著實被打擊到了。


    “湘裙姑娘,你睡了嗎?王爺傳你過去一趟。”太監壓著心裏的憤恨敲門。


    找自己要畫像?湘裙心裏是明白的,對鏡將散了的發髻整理了一番,揣上畫像隨那太監往鶴泰那兒趕。


    “王爺傳我所為何事?”她明知故問了一句,因為她看太監臉色鬱鬱,心裏也是有些打鼓,畢竟半夜裏將人叫來,都等不到天亮時再問,可見鶴泰是動了氣的。


    “所為何事?我說湘裙姑娘,王爺的畫像是不是你取的?你放哪兒了?”太監沒好氣道。


    “是我取了,順手給帶回來了。”湘裙小聲道。


    “什麽?”太監高聲道,遂即想起是夜間,便壓低了聲,帶著怒氣質問道,“你說你給王爺寬衣就寬衣,不合規矩就罷了,你怎麽還把東西拿走?”


    平白的受了連累,挨了罵,受了嚇,本來他就是一肚子抱怨與生氣,這位還雲淡風輕的,說什麽順手給帶回來了。這手您還真敢順。


    “把畫像給我吧。”太監伸出手,耐著性子道。


    “既然王爺的東西,我自然會還給王爺。”湘裙執拗道。


    太監本想著拿了畫像,回去呈上去,自己這關也好過了。可她卻拒絕了,不免心裏的氣升級,心中暗自冷哼,“你就作死吧。”


    二人進去時,鶴泰正靠著椅背閉目養神,麵前的桌上擺著早飯,可是一口沒動過。


    “王爺,人傳到了。”太監這時的聲音拿捏的恰到好處,不高不低的,不會驚擾了鶴泰,亦能讓他清楚的聽到。


    鶴泰聞言便睜開了眼睛,坐正了身子。


    “湘裙參見王爺。”她行了禮。


    太監見她隻是行禮,也不說別的,也不請罪。便直接道,“王爺,畫像是她取的,說是順手帶走了。”不管怎樣,先撇清了自己再說。反正她也不值得自己為她打掩護。


    “你拿了本王的畫像?”鶴泰眉頭緊蹙,將身子前傾,緊盯著她問。


    不知怎的,湘裙竟不敢與他對視,心也緊張起來,“是,屬下該死,屬下不是故意的。”


    “還不交回來!”他暴喝道。將湘裙嚇了一激靈,連那太監也跟著一哆嗦。


    “拿來吧。”太監將火氣轉嫁在她身上,冷了聲道。


    她不敢再作爭辯,拿出畫像交給了太監,太監便雙手捧了呈到鶴泰麵前。他拿過來,又展開看了確實無誤,方收入懷裏。


    冷眼看著她道,“昔日在前線,本王憐你父母雙亡,無依無靠,才應了你的百般懇求,收留你,雖是女兒身,可本王還是將你做下屬對待,並不曾要你為奴為婢。平日裏有些事兒逾矩也就罷了,想不到你竟是這般不知輕重。”


    “屬下知錯了。”她忍著心內的酸澀,認錯道。


    她自然明白鶴泰所指,平日裏的逾矩是說自己經常不以屬下自稱,卻以名字自稱,不是丫鬟婢女,卻行端茶倒水之事,原來這些有意為之的事兒,王爺都是清楚的,也都是不滿的。想一想,王爺確實有提點過自己隻做份內事即可,或者委婉的說自己並不是侍婢。自己隻當他是客氣,不忍自己辛勞。原來竟是不滿,是不喜歡。


    而昨夜竟還不知恥的為他寬衣,拿走他的東西,便是他口中的不知輕重了。


    “能做好份內的事兒便做,若是做不好,或者心有他想,便早些離開,本王不喜不懂規矩的屬下。”鶴泰重新閉上雙目,冷聲道。


    “王爺?”湘裙震驚,這是讓自己走?她不敢置信,好歹也是幾年的時光,自己沒奢望他能對自己有什麽不同,有什麽情誼。可是幾年間,她亦是忠心耿耿的在為他做事,沒有男女之情也應有些主仆之情,可如今就因為這一件事便說出要自己走的話。


    他果真待自己這麽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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