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居’的這條規矩,瞬間將貧富徹底的隔了開來。


    可即便不定這規矩,窮人也不會去,因為裏邊的菜實在是太昂貴了,一道最普通的炒菜要頂上普通人家的一年收入。別說大菜了。


    細細一想,這樣的規矩或許是好意,免得有些打腫臉充胖子的進去,冒著冷汗點個菜,回家卻要一年吃糠咽菜,反而害了人家。


    所以這‘泗水居’除了有錢人、達官顯貴外,其餘的統統隻能是望而卻步。


    總共三層的食肆,一樓的散台那招待的都是有錢的商賈巨富,二樓、三樓的包間那就更是隻有達官貴人,王侯將相才能去的了。


    不可謂不霸氣!那幕後老板生意做到如此,勢力財力可見一斑,可是卻沒有人知道幕後老板是誰?是男是女都沒人知道。因為老板從不露麵,甚是神秘。打理這‘泗水居’的都是手底下人。


    所以崔離一看鶴泰要去這兒吃飯,腿肚子都打顫,讓自己在這裏請客?還不得吃個傾家蕩產?眼見著鶴泰走遠了,崔離還是邁不出步子。


    “崔公子?”魚蝶兒回頭看到他沒動,叫了一聲。


    請客?誰先進去的誰請去,自己才不會傻到結賬,也沒那麽多錢結。崔離打定了主意,才應了魚蝶兒一聲,跟了上去。


    食肆門外擺了個客滿的大牌子,所以已沒有小二在外迎客,幾人自行到了裏邊,四處一看,果真是爆滿,根本沒有空位。


    能來到這的,非富即貴,跑堂的不敢得罪,急忙過來,弓背哈腰的甚是有禮:“幾位客官,實在對不住了,已經客滿了。明日請早。”


    崔離心內一陣雀躍,真是天助我也,這下子不用為難了,剛想說沒位子就走吧。


    誰知掌櫃的從櫃台內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三人一番,目光在崔離身上停留更久,崔離納悶,難道這掌櫃的知道是自己請客,不然盯著自己看個啥,不是應該盯著頭前那主子嗎?


    “幾位客官?頭一次來?”掌櫃沒頭沒腦問了一句。


    鶴泰點頭。


    廢話,肯定是頭一次,第二次誰還來,被坑一次還不夠?貴的不讓人活!崔離心中反駁,嘴上卻沒敢動靜。怕頭前的爺黑臉。


    “鄙店已經客滿了,看在幾位是第一次來,給您騰個地兒怎麽樣?隻是位子在三樓。”掌櫃將幾人引領到一旁,悄聲說,可能是怕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壞了規矩,以後客滿就不好拒客了。


    “多謝掌櫃的,在哪兒都成,那就帶我們去吧。”鶴泰一拱手算是謝了。


    這掌櫃的怎麽這麽熱情?魚蝶兒感到奇怪。


    “這老東西,真是多管閑事,有位子你擺個客滿的牌子,既然客滿了你還裝什麽好人?”崔離心裏罵了他好幾遍。


    掌櫃的竟然恭恭敬敬的親自將三人引往樓上,路過二樓拐角處,迎麵正好遇到往下走的人,為首的一個見到鶴泰似乎微微一驚,然後停下步子道:“王爺?您也來此吃飯,真是太巧了,太巧了。”然後對掌櫃道:“王爺消費多少都算老朽賬上。”


    看此人風度不凡,竟是王爺?掌櫃的神色複雜的望了眼鶴泰。


    鶴泰委婉的拒絕了那打招呼的:“多謝江大人的美意,今天有人做東,所以……”他看了眼崔離,餘下的話沒說,可對於官場的油子自然是明白,訕笑道:“那下次可一定吃老朽一頓請。”


    一番寒暄後,所謂的江大人帶著同行的人下了樓去,掌櫃的繼續領著三人一直到了三樓,最頂頭的一間房裏。


    一進去,眼前豁然開朗,很大的一間房子,整間屋子的布置奢華中透著古樸,非常的有格調,就連掛在牆上的字畫都是難得的精品!用來吃飯都讓人覺得可惜。


    飯桌正靠著窗,窗子很大,竟然比樓下的門還要大,因為這間屋子在最頂頭,所以透過窗子能看到下邊四通八達的路口,街上的車水馬龍盡收眼底,好不熱鬧。


    掌櫃的剛將三人領進來,立刻有小二隨後進來,奉上了香茗,朝我們笑道:“二位請。”


    上茶的功夫問道:“客官,現在點菜嗎?”


    “好。”鶴泰惜字如金。


    掌櫃的衝小二點點頭,小二便從靠牆的四角櫃子前取來幾本菜單,或許因為知道了鶴泰的身份,掌櫃的一直站著沒走,在旁等著吩咐。


    小二奉上菜單後,崔離隻一瞄,眼睛瞪得像銅鈴,衝小二道:“你們怎麽不去搶錢?一盤青菜五十兩?五十兩能買幾十筐青菜。”


    魚蝶兒低頭看了看菜單,確實昂貴,最便宜的都是幾十兩起步,葷菜或者別致的菜動不動就是一百來兩到幾百兩。簡直是吃錢啊!那麽多銀子堆起來,吃還吃不完呢。早知道不要進來。此刻她也後悔。


    小二後進來的,並不知道鶴泰的身份,職業性的一臉恭敬的笑:“瞧客官說的,怎麽是搶錢呢?這貴自有貴的道理,你看我們這環境,這桌子,上好的花梨木,這筷子,象牙筷,在我們泗水居吃飯,吃的是檔次,是身份,銀子算得了什麽呢?”


    他說的倒是沒錯,來這吃飯的會是沒錢的主嗎?沒錢的也不會進來,可能崔離這種說他們是搶錢的是第一個吧?


    一般即便覺得貴,即便沒錢,也不會說出來,怕人知道自己沒錢,怕人看不起自己,打腫臉也要充胖子,哪怕在這吃一頓回家要吃吃一年野菜,都不會當著人說貴。


    “象牙筷,花梨木桌椅,又帶不走,憑什麽算錢?這樣,我不坐你的桌椅,不用你的筷子,你便宜點?”


    “那客官怎麽吃?”小二一臉的驚愕,可能覺得崔離是來砸場子的,要不就是來搞笑的。


    “我站著吃,用手抓,不行嗎?”崔離不知道怎麽了,跟小二頂上牛了。


    “照客官這麽說,盤子也可以省了,直接到灶房裏對著鍋吃。”小二嘟囔道。這幾個摳門鬼,掌櫃的怎麽把他們領到這特設的貴賓房了,真是看走了眼。崔離的態度讓他覺得這桌子會不會打定了主意來吃霸王餐的,等會沒錢付賬啊?


    二人像演戲一般,魚蝶兒撲哧笑出了聲來,鶴泰也笑得眯了眼。


    掌櫃的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一直沒說話,沒有嗬斥小二,也沒有對他說出鶴泰的身份,隻是冷眼旁觀,看著小二與崔離鬥嘴弄氣,偶爾觀察下鶴泰的臉色,見鶴泰並無惱怒,可能有恃無恐。


    後來見那小二劍拔弩張,怕他又要說出什麽難聽的來,才出言罵道:“真是有眼無珠,王爺在此,你如此放肆,難道王爺還會吃不起飯?就算是買下咱們泗水居都不是不可能。”


    這話實際是誇大了,泗水居的水到底有多深,誰也沒趟過,財力究竟有多大,沒人摸的清,誰敢就說買得起?可他這種聰明的貶低自家抬高對方,便讓你有氣發不出。


    更何況鶴泰本就沒有什麽火,生活平淡,偶爾的有些小插曲倒是增添了樂趣。


    鶴泰擺擺手製止了掌櫃。對那已經嚇得臉發白跪在地上請罪的小二道:“快起來吧,不知者不怪,況且此事也不全怪你,我這兄弟是跟你開個玩笑,這樣吧,你們這的特色菜都來一份。放心,我們不會吃霸王餐的,丘池律法嚴明,怎麽容的吃飯不給錢?”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又拿了一錠銀子,“這銀票待會結賬用,不夠再來找本王。”


    小二震驚的接過,看了看,心中有些不敢相信,這幾位摳的太摳,大方的也太大方了點,又瞅了一眼銀票,驚得咽了咽口水,五千兩的銀票啊,還說不夠再向他要,這王爺夠有錢的啊,五千兩指定是吃不完的,就三個人。能吃一千兩不錯了。而且他在這泗水居服務了幾年,從來都是官高者是吃請的,都是旁人出銀子,堂堂王爺吃飯自己掏錢?不應該是求他辦事的人掏錢嗎?


    來這兒的談生意的為了生意請,達官顯貴為了辦事、求升官、結交人緣請,沒有由頭誰來這吃?又一想,管他誰出銀子,關自己個p事,不吃霸王餐就行,於是樂不顛顛的去了。


    “都是鄙店管教不嚴,實在慚愧,多謝王爺胸襟寬廣不計較。”掌櫃的拱手請罪,保證一定盯著後廚要使出十二分的本事,好好的做這一頓來謝罪,然後告辭了。


    許是見慣了大人物,掌櫃的一直不卑不亢,除了剛知道鶴泰是王爺時微微一驚外,其他時間都甚是淡定,確是個不簡單的掌櫃。


    可能考慮到來這裏吃飯的都是有來頭的,席間或許要談些私密的事情,所以除了點菜、添茶、傳菜時才有人來,其餘時候隻有客人在房內。倒是為客人保留了所談不外泄的安全。


    要說這泗水居除了貴,其他倒是沒得挑,飯前的香茗、蜜餞、幹果,俱是免費供應的,在等候菜品上來的空擋裏,他們這張紅木桌上,擺滿了一碟碟的糕點,碧螺春亦是最好的,沏滿了一大壺,嫩綠的葉芽在壺裏蕩漾。


    糕點做的精致又好看,飄著誘人的美妙香氣,不濃烈,飄散在室內,有著悠悠的花香味道,隨意撚起一塊,咬上一口,微甜香軟,令人唇齒生香,魚蝶兒一塊塊的吃了不少下肚。


    鶴泰隻是喝著茶,不曾動糕點,看著她吃的如此歡暢,眼底充滿濃濃的笑意與滿足。


    “還別說,真是貴有貴的道理。”崔離竟然也吃的頻頻點頭,全然沒有方才的鬥氣耍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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